韓非倫理思想研究

[摘 要]韓非(約公元前280年—前233年)，戰國未年韓國人，先秦法家學派集大成者。其倫理思想特征，主要有三點:一、人性論。二、非道德主義。三、公利觀。本論文將從這三個方面進行闡述。

[關鍵詞]人性 非道德主義 公利觀

[中圖分類號]B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9)12-0226-03

韓非(約公元前280年—前233年)，戰國未年韓國人，是先秦法家學派集大成者。從師荀子。喜“刑名法術之學”，一生致力于變法理論與實踐，但均未見用，后慘死秦獄。

韓非總結其一生的變法理論與實踐，著述十萬多言，創立了自己的體系——法、術、勢理論，這一理論包含了其獨特的倫理思想。現存《韓非子》一書，據考證，大體上能夠代表韓非倫理思想。該書也是研究其倫理思想的主要資料，雖嚴格來說《韓非子》并不是一本倫理學專著。

一、人性論

韓非倫理學說與其他先秦各家一樣是以其人性論為基礎的。由于他的人性論被普遍認為，是受到其師荀子“性惡論”理論影響，于是很多人就認為韓非的人性論思想也應當是“性惡論”的理論。但這個觀點，在學術界還存有一點爭議。

一派主張韓非的人性論是“性惡論”。如唐凱麟先生等主編的《中國倫理學名著提要》中認為:“關于人性問題，韓非主張人性惡。”

另一派主張韓非的人性論雖受其師荀子“性惡論”的影響，但不能是把韓非的人性論就簡單的歸結為“性惡論”的范疇。朱貽庭先生主編的《中國傳統倫理思想史》中認為:“按照一般人的看法，韓非的人性論與荀子相同，也是‘性惡論’。其實，韓非的人性論雖或受了荀子性惡論的影響，但不能歸結為‘性惡論’”。

本人也同意朱先生的意見，理由有二:

1.韓非的確受到了其師荀子“性惡論”的影響，但他沒有走與其師的一樣的道路。他的人性論認為人是一種自私的動物，其行為依據是自私或自利的理念。他說:

人無毛羽，不衣則不犯寒;上不屬一而下不屬地，以腸胃為根本，不食則不能活。是以不免于利欲之心。(《解老》)

好利惡害，夫人之所有也。(《難二》)

這就說，趨向于利，躲避其害是人的一種本性。在大多數情況下，人的行為者是從自己的私利或自利的角度出發來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的。

2.“人性惡”不等同于自私或自利。按現在說法:“惡”者，是侵害他人權利來維護自己的利益。而自私或自利者，是千方百計維護自己的利益，不讓其受損，但不一定會損害他人權利。二者在行為方式上有很大差異。

基于人性自私或自利的觀點，在韓非看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都是利害攸關的關系。不管是父子還是君臣之間的關系。就君臣間關系，他認為:“君臣異心。君以計畜臣，臣以計事君，君臣之交，計也。害身而利國，臣弗為也。害國而利臣，君不行也。”(《飾邪》)“臣盡死力以與君市，君垂爵祿以與臣市，君臣之際，非父子之親也，計數之所出也。”(《難一》)

他同樣認為，父子家庭關系，并不是溫情的家園，也與君臣關系一樣，充滿了計算。“人為嬰兒也，父母養之簡，子長而怨。子盛壯成人，其供養薄，父母怒而誚之。子父至親也，機時或譙或怨者，皆挾相為而不周于為已也。”(《外儲說左上》)“且父母之于子也，產男則相賀，產女則殺之。此俱出父母之懷衽，然男子受賀女子殺之者，慮其后便，計之長利也。故父母之于子也，猶用計算之心以相待也，而況無父子之澤乎。”(《六反》)

面對當時的社會狀況及對人情世故的洞察，韓非自己總結道:“故人行事施予，以利之為心，則越人易和;以害人之為心，則父子離且怨”(《外儲說左上》)

大量的資料表明，韓非是從人性的“自利”或“自私”這一根本觀點而不是“性惡論”的理論來出發的，認為決定人的行為的惟一因素或惟一動機就是人的個人利益。正是由于韓非基于對人本性的這種看法與觀點，才有了反對儒家、否定道德作用的非道德主義的倫理思想。

二、非道德主義

韓非認為人的自私的本性是不會發生改變的，也不會自愿放棄自己利益。所以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調節用道德是無濟于是的。而惟一有效的手段就是法律，這樣才符合人的本性。

首先，從人性的角度出發來進行論證。他認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是“狼與羊”的關系。只會追求自身利益，這種情況只要有人存在，就不可能會發生改變，使人為他人著想，為他人的利益進行勞動，是不可能的。《八經》中明確指出:“人情有好惡”這樣就明顯表明了其道德倫理思想的人性論立場。后進一步指出，“世主美仁義之名而不察其實，是以大者國亡身死，小者地削主卑。”(《奸劫弒臣》)表明自己非道德主義的立場。

其次，批評儒家仁義說教，認為儒家仁義的說教是空談，不切實際，無助于問題的解決。主張否認道德作用，唯務法，以法代德，這樣才符合社會情勢。韓非認為，講道德那是上古的事情，不適合于當今。他論證道“上古竟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謀，當今爭于力氣。”(《五蠹》)這就要求我們隨著社會狀況的變化而做到“世異事異”“事異則備變”為什么呢?他說:“古者，丈夫不耕，木之實足食也。婦人不織，禽獸之皮足衣也。不事力而養足，人民少而財有余，故民不爭。是以厚賞不行，重罰不用，而民自治。今人有五子不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孫。是以人民眾而財貨寡，事力勞而供應薄，故民爭。”(《五蠹》)在人口多、財物少的情勢下，大家都會盡力去爭，然儒家卻一味宣傳自己仁義道德學說是有違社會潮流，是沒有實用的。另一個觀點是他認為儒家的“以德治國”是迂腐的，對于治國是毫無用處的。他批評說:“孔墨不耕耨，則國何得焉。”(《八說》)駁斥了儒家的空談。據此，進一步指出:“以仁義教人，是以智與壽說人也。言先王之仁義，無益于治。明吾法度，必吾賞罰者，故明主急其功而緩其頌。故不道仁義。”(《顯學》)論證了德治不如法治，對道德主義進行了責難，從而否定道德作用。

再次，治理國家不務“德”，唯務“法”。不務“德”，唯務“法”的觀念表明了韓非的非道德主義的道德立場。他認為:“圣人之治國，不恃人之為善，而用其不得為非也，一國可使齊。為治者用眾而舍寡，故不務德而務法。”(《顯學》)“國無常用強，無常弱。奉法者強則國強，奉法弱者則國弱”(《有度》)這樣表明，治理國家的根本是在法而不是道德，法才是決定國家強弱的關鍵。有了法，就能夠加強國家實力，就能夠富民，國家才能真正強大。而治國用德只能造成大國變小，小國變無，最后落得個國敗身亡的地步。他說“世王美仁義之名而不察其實，是以大者國亡身死，小者地削主卑”。(《奸劫弒臣》)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韓非“不務德，唯務法”的非道德主義的特點。不僅僅是以法的作用來否定或取代道德的作用。而且還從人性和社會發展的角度對儒家的仁義道德學說加以否定，從而動搖了其道德觀點與基礎，揭開了中國德治與法治的長期爭論。

三、為專制服務的公利觀

在人皆自利或自私的人性論和法治的非道德主義的原則下，韓非一方面認為個人利益與君主的利益是相背離的，另一方面又要求個人利益必須服叢君主利益。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他提出了公利觀。但必須要注意兩點:一是其公利觀的核心是為君主利益而并不是整個新生的地主階級的整體利益服務的。這里的“公”，是指君主的個人利益。二是所謂的“私”是除了君主利益的其他人的利益，并不完全是指人民群眾利益，其中也包含除君主以外的其他地主階級利益，韓非統稱為“人臣”利益。從本質上來看，韓非的公利觀是為專制服務的，是個人與個人利益相對抗的利益觀。

首先，韓非認為，“公”與“私”的利益是相背離的，根本上是對立的，二者不可能并存。第一從字形上說明公私的對立。他說:“古者蒼頡之作書也，自環者謂之公，背私者謂之公，公私之相背也，乃蒼頡固以知之矣。”(《五蠹》)。第二在利益的基本沖突上來說明公與私的背立。他就君臣的關系評議說:“明主在上，則人臣去私心，行公義;亂主在上，則人臣去公義，行私心。”(《飾邪》)而對一般的百姓而言則是:“布衣循私利而譽之，世聽虛聲而禮之，禮之所在，利必加焉。百姓循私害而訾之，世主壅于俗而賤之，賤之所在，害必加焉。故名賞在乎私惡當罪之民，而毀害在乎公善宜賞之士，索國之富強，不可得也。”(《六反》)

其次，明確了公與私的區分。韓非主要是從法治的層面上來區分公與私的。認為法治就是為保護“公”，不實行法治就是為了“私”。韓非說:“主之道，必明于公私之分，明法制，去私恩。夫令必行，禁必止，人主之公義也。必行其私，信于朋友，不可為賞勸，不可為罰沮，人臣之私也。私義行則亂，公義行則治。故公私有分。”(《飾邪》)“所以治者法也，所以亂者私也。”(《詭使》)。

第三，去私存公的公利觀。韓非把這種對公私的區分思想導入到道德層面，把其作為對道德行為評價標準。他認這儒家所說的仁、義、禮、治、信、忠、孝等都必須要建立在去私存公的公利觀基礎之上，否則就不能認為是道德的。在公利觀的基礎上，重新解釋了儒家所提倡的道德規范，他說:“今夫輕爵祿，易去忘，以擇其主，臣不謂廉。詐說逆法，倍主強諫，臣不謂忠。行惠施利，收下為民，臣不為仁。離俗隱居，而以非上，臣不謂義。”(《有度》)

只要損害了君主利益的道德，在韓非看來，都是不道德的，體現他為專制服務的本質。《有度》說“古者世治之民，奉公法，廢私術，專意一行，具以待任”這就是說，一心為君主，等待君主的任用的人，才是有道德的人，否則就不道德。表明了韓非的“去私存公”的公利觀的本質。

第四，如何才能達到“去私存利”的公利觀呢?從“人皆自利或自私”的人性觀出發，他得出了兩套標準。第一:從君主利益出來，他提出了“法、術、勢”的理論。“法”是法律;“術”是手段;“勢”指權勢。他認為只要君主擁有了這三種手段，把權力絕對的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真正的維護自己的利益，形成有效統治。第二:從“人臣”的角度也發，要求“人臣”盡心奉公去私，維護君主利益，“盡力守法，專心于事主者為忠臣。”(《忠孝》)

四、結語

綜上所述，不難發現韓非倫理思想體系中的矛盾。一方面從“人皆自私或自利”的觀點也發，主張非道德主義，否定道德，夸大“法”的作用，把“法”當成惟一的社會規范并以“法”的標準作為道德的判斷標準。從而達到維護君主利益。另一方面又認為好利惡害是人之常情。這就形成了“公”與“私”之間的矛盾，為了解決這個矛盾，他卻提出來兩套道德標準。至此就真正表明了韓非倫理思想是為君主一個人服務的專制主義本質及非道德主義理念。但這也并不能說其倫理思想沒有一點積極意義，我認為，其倫理思想還是有一定的積極意義的。比如韓非子從個人與君主利益的矛盾中，提出了“去私存公”的公利觀，這在中國倫理學史上是一個了不起的貢獻，雖說在階級社會中，公與私并不是一個抽象的而是具體的，每一階級都有維護本階級利益的公私觀。又比如從當時社會情勢來看，他打擊了大臣皇戚利益，限制和廢除封君制，對社會進步還是有進步意義的。甚至對于社會主義道德建設，尤其是關于“法”的思想及“去私存公”的公利觀，也是有一定參考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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