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圍繞沖繩美軍基地、日美安保協定、日美“核密約”等一系列問題發出的一個個“change”(變革)信息,卻非“奧巴馬式變革信息”,不免讓其“政治母國”美國不安。
眾所周知,根據美日結成的軍事同盟,日本追隨華盛頓的領導,以換取美國“核保護傘”的保護——日本自民黨過去半世紀執政一直對美國言聽計從,以致日本被視為美國的傀儡。但年僅13歲的日本民主黨顯然不甘心日本再當小弟,提出“獨立思維的外交政策”,希望在日美同盟中提高地位,建立對等關系。
日本為何敢在此時謀求和美國“大哥”平起平坐?首先是因為看到美國當前在金融危機中陷于“泥菩薩過江”的困境。眼見美國為了金融支持,對其現在的第一大債主中國極盡拉攏之手段,身為昔日的美國第一債主、今日的第二大債主,日本當然不愿再做默默無聞的“自動取款機”,停留在美國承諾的虛幻“亞洲外交核心”層面。而美國在阿富汗和伊拉克軍事的失敗以及國內經濟的下滑,動搖了其霸權地位,也讓日本看到了擺脫所謂“戰敗體制”,重新成為“正常國家”的曙光。正如奧巴馬領導的民主黨要以“change”重塑美國的全球領導力,鳩山由紀夫領導的民主黨也要以“change”重塑日本的政治和軍事大國之夢——這無疑符合日本國民期望更自主謀求本國利益,在國際舞臺突出自身形象的訴求。
不過,如果沒有美國二戰后從政治、軍事到經濟、文化的全方位扶助,日本不可能成為今日的世界第二經濟強國。它現在想擺脫對美國這個“大哥”的深層依賴,談何容易?
在亞洲政策方面,自民黨及其代表的勢力反對調整,民主黨內部也有不同聲音的背景下,鳩山聲稱要選擇“脫歐入亞”。盡管位于亞洲東部,但日本早在明治維新時期就奠定了“脫亞入歐”國策,二戰后的日美軍事同盟更使日本自認為歐美國家,且隨其經濟發展超前而不屑承認是亞洲一員。不過,經歷了金融大海嘯的教訓,伴隨亞洲因中國、印度等國的崛起而成為全球新經濟增長中心,日本已意識到疏離亞洲不再符合國家利益。如果重返亞洲,尤其是借力中國,構建新的“東亞共同體”,日本可望獲取一個超強“聯盟”支持其政治大國夢,在未來多極世界占有一席之地。
事實上,中國從2007年已超越美國,成為日本第一大貿易伙伴。此次眾院大選異常火爆,中國問題卻始終未成爭論焦點,足以說明日中關系的發展模式超越了政黨論爭的階段,日本國內已形成促進兩國關系平穩發展的共識。特別是眼下中國被全球視為經濟復蘇動力,就像美國人所說“挑戰和危機拉近了美中關系”,連美國都希望搭上中國經濟發展的快車,不斷呼吁“同舟共濟”,日本自然更不會輕視這個一衣帶水的鄰國的助力(也防止在地區影響力上被中國甩得過遠)。況且,日本民主黨借助政黨交流機制,迄今已和中國建立了豐富的溝通、交往管道,上臺后強化日中共生關系的欲望與成效都值得樂觀期待。
日本如此有意離開美國一點,接近中國一點,顯然在平衡美中之間謀取日本的利益。不過,這種強調日美、日中等距離外交的戰略藍圖很美,實踐難度卻不小。
一方面,日本再怎么想在外交政策上減少親美色彩,再怎么對涉及日本利益的問題更大聲說“不”,“從自民黨走出”的民主黨領導層現階段都不太可能對已執行多年的基本政策動“大手術”。由原本聲稱要根本修改日美地位協定并堅決反對向印度洋派遣自衛隊,到競選期間降低調門,變成向美方提出修改協定和上臺后不會立即從印度洋撤回自衛隊,這樣的政策搖擺已表明日本的疏美之路不會走得很遠。畢竟,當下日本失業率高居不下、通縮不斷加劇,又有自民黨改以最大在野黨身份牽制,執政之后的民主黨須將主要精力放于內政,避免民眾因外交政策大調整而“用腳投票”,導致明年夏天參院選舉“翻盤”。
另一方面,且不說美國絕對不樂見日本與中國等聯盟挑戰其亞洲影響力,會多方阻撓“東亞共同體”的出現,在日本沒有像德國那樣出現整個國家和民族對歷史真正反省之前,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國家也不會輕易伸出橄欖枝。何況,日中國力逆轉,中國明年有望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對美國說“不”的日本,對日益強大的中國或許同樣要說“不”。這種心態自然會影響雙方合作。因此,日本“脫歐”固然很難,“入亞”也并非易事。尤其是,如何獲得亞洲各國的信賴,在亞太事務中有更大的發言權,還是日本需要長久努力的課題。
如此看來,未來的日本想與美中平起平坐,確實不易。
(摘自《僑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