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紳士

摘要：“假面紳士”原是日本小說家、文藝評論家伊藤整的著名理論。日本文學大家井上靖的身上處處顯示著“假面紳士”的特質，后又奮力尋找到了在假面之下表達真我的途徑，最終進入了自在表達自我的境界，成就了非凡而偉大的井上文學藝術。

關鍵詞：井上靖 假面紳士 表達真我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09)-20-0011-1

“假面紳士”是伊藤整對西方文學者特質的總結，日本文學大家井上靖卻在其文學創作中也顯示出此種特質。他用幾重假面武裝自己，即便在其創作的小說中也從不褪下假面。然而在重重的假面背后，卻張揚著他的自我主張，最終他找到了在假面下表達真我的途徑。

一、假面紳士

“假面紳士”一詞出自日本小說家、文藝評論家伊藤整的隨筆《“逃亡奴隸”與“假面紳士”》。此作品通過比較日本明治時期以后以私小說為中心的日本近代文學與西方虛無主義近代小說，成就了著名的伊藤理論。

文學者在關于社會和人生的看法上必定與普通社會人大不相同。文學者大多是或多或少否定著世界的“怪物”，往往是固執的自我主張者。若非如此，便成就不了任何文學任何藝術。“與秩序對立，對生命、自我尊嚴和自由的追求便是藝術的本質”。

無疑社會的秩序與道德強大且無法認同自由。于是，日本的藝術家們選擇放棄與社會的斗爭，拋下世俗，組建一個與社會隔絕的僅有藝術家的特殊部落——成為“逃亡奴隸”。并在其中盡情的抒發自我主張，摒棄文學作品必要的虛構，還原真實體驗。這便是日本的私小說。與此相反，西方的近代社會大多認同個人的自由和尊嚴，且每個個體都有對社會的責任和義務。有機的與社會聯系，絕不可以逃避或隔絕。這就是西方的近代文學，文學者們都不得不以“假面紳士”的方式生存。

井上靖生身日本社會，卻沒有成為“逃亡奴隸”。他從初登文壇時起，便用兩重乃至三重的紳士假面武裝著自己，創作著正面積極、保留虛構的小說。他的身上處處顯示著“假面紳士”的特質。然而，他又大大不同于普通的“假面紳士”。

二、從不輕易褪下的假面

井上靖在文壇中可謂是出色的禮儀端正、不乏交際的和善紳士。普通的假面紳士作為社會人、家庭人認真的過著真實的社會生活，而在作品中假托，表白一直隱藏著的自己和怪物性。換句話說，在小說世界中，紳士們的假面便被摒棄無遺。與普通的假面紳士相比，井上靖表現得更加徹底，即便在他的作品中，也從不輕易卸下假面。甚至其小說中的登場人物，也盡皆高雅的紳士和淑女。

誠然，在井上靖處女作《獵槍》中，主人公三衫藮介和彩子一直秘密幽會，且三杉一直留有人生旁觀者的冷酷，彩子又是強烈的利己主義者。但他們并沒有成為真正的惡人，最終還是在罪惡中戰粟，返回道德世界。由此可見，作者最終沒能借三杉和彩子表達自己的內心，故事的結局依然是歌頌良心和倫理。在其另一部初期作品《斗牛》中。主人公津上雖有知識分子的一些弊病，但無疑是一個出色的社會人。井上靖更是將自己完全置于一個旁觀者的位置。

其實不然。閱讀井上靖這些充滿倫理、健康正面的作品，時常可以感到不知從何而來，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祥的可怕氣息。無論用多少層假面偽裝，無論將自己怎樣五花大綁，那些非道德指向、無比強烈的好惡、辨別美丑的本能、耽美傾向卻猶如體嗅般從縫隙中四溢。而這些才恰恰是井上靖作為文學者的本質。恰恰是支撐井上文學的根本能量。換言之，他用幾重假面武裝、不斷地束縛自己，是為了創作正面積極的小說。而他的自我、耽美性、怪物性都依然強烈。同時，井上靖也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因此才用嚴格的作風和戒律壓抑自己。

究其原因，井上靖具有強烈的自我厭惡，極力抹殺自我、否定自我的沖動。這便是井上文學研究中必然被提及的“劣等感”。井上靖在《我的人生觀》中曾這樣說明：“因成長于伊豆的山村，我自幼便無法想象所謂的都市、居住于那兒的少男少女以及都市的孩子們，我始終抱有這種劣等感。這種劣等感一直以各種形式支配著我之后的人生。”正因如此，井上靖一直羞于表白自我。他寧愿帶上假面、隱藏自己的弱點。

三、隱藏在假面后的真我表達

然而，“不厭惡自己怪物性的文學者，不是真正的文學者。”只有認識到自己的怪物性、自卑和不足，并把這種真我表達出來，才是真正的文學創造。顯然，井上靖終于不能再在假面紳士這種看似完美的成就中感覺到生命力。他開始小心翼翼的褪去過于厚重的假面。最初的表現既是在《補陀落渡海記》《小磐梯》等短篇中表現出來的，對破滅、破壞而產生的爆發性的歡喜和憤怒。從中我們可以看到井上靖忍耐又忍耐，壓抑又壓抑，最終爆發的情感。

這確實是井上文學轉變的開始。他開始拋開紳士的假面，將想說的，必須說的東西強而有力的表達出來。長篇歷史小說《俄羅斯國醉夢譚》中，作者的描寫進入了光太夫的內心，或者說始終關注著光太夫的情感，將作者自己的愛情、心理和感覺清楚的表達了出來。而其他如《天平之甍》《樓蘭》《敦煌》《蒼狼》《風濤》等一系列西域作品中也都充滿著對彼國的無限憧憬，和如少年夢般心跳不已的激情。

這個變化并非是因為作者創作方法的改變。井上靖在其文學的開始時雖拒絕直接表達自我、在小說中假托自我，作為假面紳士創作小說。但他一直堅信在這些戒律中漸漸膨脹起來的自我告白和原意識才是真正的文學主題。正像光太夫一樣，他從未放棄過理想并且一直在默默的努力。由此，才終于有了像《月光》《后白河院》《櫸木》這樣自在表達自我的作品。

“假面紳士”并不是井上靖獨有的文學特質，然而井上靖卻在假面下始終保持著自己的志向。最終，他那隱藏在厚厚假面下表達真我的力量，終于戰勝了他的劣等感而漸漸的展露出來，最終成就了非凡的井上文學。

注釋：

①伊藤整：《伊藤整全集》[M]，新潮社1973年，第16卷。

②奧野健男：《井上靖·井上靖論序說》[M]，講談社昭和48年，第408頁，筆者譯。

③井上靖：《我的人生觀-我的自己形成史》[M]，大和出版1969年，第42頁，筆者譯。

④奧野健男：《井上靖·井上靖論序說》[M]，講談社昭和48年。第411頁，筆者譯。

作者簡介：王瑩，女，山東淄博人，1985年1月生，現就讀于山東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日語07級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