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固始方言中“叫”字句

摘要：固始方言中“叫”可以作動詞、介詞和助詞，作介詞時可表被動、處置，也可表使令。固始方言中表處置意義的“叫”字句對應于普通話的處置式“把”字句，但也有一些自己的特點。

關鍵詞：固始方言 叫字句 處置 被動 使令

【中圖分類號】H1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09)-20-0109-2

據《中國語言地圖集》的劃分，固始方言屬于中原官話的信蚌片。但是，固始縣幾乎是處在中原官話區的最南部邊緣，它向南靠近湖北，東接安徽。由于這種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一些歷史諸因素，固始方言呈現一種過度性特點，它具有江淮官話甚至西南官話的一些特點。由于固始縣這種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其方言處在一種過渡性方言之中，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獨有特色，使得固始方言在語言學、方言學上都有不少研究價值。

一 固始縣“叫”字的基本用法及“叫”字式被動句

固始方言中“叫”[iau51]可作動詞、介詞和助詞。

(一)、動詞“叫”有兩種用法。一種是行為動詞，一般指動物發聲，如“鳥叫／豬叫／貓叫／狗叫”等。另一種是“呼喚”、“招呼”、“召喚”，可帶“著、了、過”，可帶名詞性賓語，可重疊等。在固始方言中，動詞的“叫”通常會形成兩種結構。一種是“動結式”，如“叫響、叫醒、叫動、叫齊等”。另一種是“動趨式”，如“叫上、叫上來、叫下、叫出、叫出來、叫得(不)過來、叫起來等”。這與普通話中“叫”用法相同。

(二)介詞“叫”，也有人寫作“教”。介詞“叫”有兩種用法，一是表被動關系，引進動作施動者，動作前或后要有表完成、結果的詞語，或動詞本身含有此類成分。與普通話“叫”表被動的用法一樣。如：她叫老師批評哭了／玉樓全叫風刮倒了。二是表處置意義。這時的“叫”相當于普通話的介詞“把”。如：他們都叫糧食交到糧管所了／雪叫房子壓塌了。

(三)助詞“叫”，相當于助詞“被”，可以直接用在動詞前。這時“叫”意義更虛，其作用主要是使其所在的句式區別于同義的“主+謂”句，是個處置或被動標記。比較“樹叫放了”和“樹放了”，可看出前一句用“叫”后，使句中的主動和被動關系更顯明朗。

二、固始方言中的“叫”字式處置句

1、固始方言中表處置的”叫”字句大體上和普通話的“把”字句平行，有八種格式。

(1)、動體式“叫”字句。這是指“叫十名”后是“動詞十體標記(著、了、過、起、下去、上等)”的句子。如：①他叫桌子擦了[liau35]了／②你叫謊接著撒下去／③他叫生字抄過／④他叫房子給蓋起了。

以上各例，有的表示完成態，如①；有的表示持續態，如②③；有的表示經歷態，如④i有的表示結果態，如②④。句中動詞為動作動詞，主語多為指人名詞，“叫”的賓語多為指物名詞。

(2)、動結式“叫”字句。這是指“叫十名”后是動結式動補短語的句子。如：①他叫球鞋穿破了／②媽叫米淘好了③風叫樹刮倒了／④煙叫他嗆醒了／⑤電影叫他嚇死了／⑥你(的事)都叫我急死了。

①-④的謂語核心為動作動詞或行為動詞，補語為形容詞和狀態動詞，前后兩個謂詞之間為致使關系，如①的“穿”使鞋“壞”，④的“嗆”使他“醒”。另外，補語均指向介詞賓語，如①的“壞”指向“鞋子”，④的“醒”指向“他”。⑤⑥的謂語核心為心理動詞，補語一般表示一定程度或量度意義，是透過結果表示動作狀態達到的程度。

(3)動趨式“叫”字句。這是指“叫+名”后是動趨式動補短語的句子。如：①他叫吃的送進來了／②他叫石頭抬過來了／③雨叫棗子淋下來了／④我叫車子騎回來了／⑤她叫豬攆出圈了／⑥他叫褂子上衣掖進去了。

這種“叫”字句的動作動詞和趨向動詞之間有致使關系，如④的“騎”才使“車子”“回來了”。有的在趨向動詞后可再帶賓語，如⑤；有的賓語也可插在趨向動詞中間，如⑥可說成：他叫褂子掖進褲子里去了。

(4)、動介式“叫”字句。這是指“叫+名”后是“動介結合體”的句子。在這種結構里，介詞可以不說。如：①他叫青菜擱(待)地上了／②她叫面條兒下(待)鍋里了／她叫舊衣服行給人家了／他叫車子停(待)院子里。

(5)、動賓式“叫”字句。這是指“叫十名”后是動賓短語的句子，這種“叫”字句的動詞為動作動詞，“叫”后賓語多為處所、材料、工具。如：俺姐叫菜園澆水了／她打算叫花生榨油／妹妹叫頭發賣錢了。

(6)、動哩得式“叫”字句。這是指“叫十名”后是“(動詞十哩得)十補語”的句子。例如：①汗叫他漬zai214的睜不開眼／②她叫衣服洗哩干干凈凈的／③日頭叫人曬哩睜不開眼。

這種格式的“叫”字句中的“哩”，相當于普通話的補語標記“得”，為結構助詞。句中謂語核心為動作動詞，“哩”后補語多為形容詞短語(①③為行為動詞)，前后兩個謂詞成分之間有致使關系，如③中“曬”致使“他”“睜不開眼”。需要說明的是，隨著與普通話的接觸，固始方言中的結構助詞“哩”已基本被“得”字代替。

(7)、動量式“叫”字句。這是指“叫+名”后是“動詞十動量短語”的句子。例如：

①劉迪叫書翻了一遍／②你叫我嚇了一跳／③你叫鍋刷刷／④我叫菜洗洗。

動量式可分兩種一種是“V(了)數量”式，如①④即用動詞后帶動量短語的形式來表示動量；另一種是“VV”式，即用動詞重疊的形式來表示動量，如蓬)⑩。句中謂語動詞為動作動詞，也有少數心理動詞，如②的“嚇”。

(8)、狀動式“叫”字句。這是指“把+名”后是“狀語+動詞”的句子。如：①她叫簾子一掀，進去了／他叫眼一翻，沒人敢說話了／他叫瓜子往我口兜里裝／他老叫書包亂放。

這種“叫”字句有兩種格式：一是甸子中“叫+名”后狀語為“一”，如①②，這種數詞是作為完句成分的狀語，沒有它，句子就不能說，而且“叫”字句后面必有后續句，“叫”后的名詞可以表具體事物，如①，也可表示身體的某個部分，如②；二是狀語為介詞短語或其他，如⑩⑩。這“叫”字句中的謂語核心一般為及物的動作動詞。

二 光桿動詞“叫”字句。光桿動詞指前后無任何附加成分的動詞。

普通話“把”字句中不能出現光桿動詞，固始方言中“叫”字句中也不能出現光桿動詞，動詞后至少應該帶上體標記等。如：我們可以說“你先叫花生種了”卻不能說“你先叫花生種”，否則，整個句子不自足或不成立。

三 固始方言中“叫”字句的特點及其語法化途徑

固始方言中“叫”字作介詞既可表被動，又可表處置，還可表使令。就本文所考察的表處置意義的“叫”字句而言，有以下一些特點：

3.1 從主要動詞(謂語核心)與其后附成分的關系上看，有的句式中兩者之間有致使關系，如上文所述動結式、動趨式和動哩式“叫”字句中的謂語核心和補語之間就有致使關系。

從動詞的性質上說，基本上是動作動詞進人“叫”字句，少數心理動詞“急、惱、怕、氣、嚇”等和狀態動詞“橫、醒、死”等也能進入；從動詞的形式上說，單音節(這與方言口語中動詞多以單音節為主有關)居多，但不能是光桿形式。

3.2 從句式語義上看，整個句式表示人或物對另外的人或物施加影響或進行處置而產生

了某種動態化的結果。這種“影響”或“處置”多是表一種客觀處置，這時動詞的施動性較強。

3.3 本文對“叫”字句進行的是靜態分析，例句基本上是脫離語境也意義自足的句子。若從動態的角度來看，固始方言中“叫”字句主語常會省略掉。如“叫酒喝了／叫謊接著撇下去／叫我急死了。”

此外，“叫”字句中謂語動詞前常有一個助詞“給”，其功能是配合“叫”來突出、強化句中主要動詞對“叫”所介引賓語的某種影響力或處置結果。

3.4 “叫”表處置的用法易形成歧義句。如：“你叫我嚇了一跳／她叫豬攆出圈了。”此兩例中的“叫”均可用“讓”、“幫”替換，而基本句意保持不變，而用“讓”、“幫”替換后便消除了歧義，

3.5 從對固始方言中“叫”的用法的考察中我們想到；“叫”的各種用法，也應該遵循著詞義上不斷虛化的過程，即：動詞一介詞→助詞。

首先，在歷時平面上，“叫”的介詞用法也應該是跟普通話的介詞“把”一樣是由其動詞義(“呼喚”、“招呼”、“召喚”)發展演變而來的。蔣紹愚(1994：230)認為：用“教”表被動始于唐代，用“叫”表被動始于清代。“叫”代替“教”表被動，我們猜想是一種同音替代的結果。但“叫”表處置的用法有無歷史依據，目前尚不清楚。“叫”作助詞用其意義進一步虛化，就成一個突顯“主動”或“被動”關系的標志詞了。

其次，在共時平面上，一方面固始方言中“叫”的動詞意義已經在逐步縮小。主要用來指動詞的叫喚，而最活躍的用法是作介詞用，既可引進受事，也可引進施事，還可表使令，并且已出現了助詞的用法，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受普通話的影響，固始方言中的“叫”字式處置句的有些用法，使用人群近限于五十歲以上的人群，年輕人則很少使用了。

參考文獻：

[1]范曉2001《動詞的配價與漢語的把字句》，《中國語文》第4期。

[2]蔣紹愚1997《把字句略論一兼論功能擴展》，《中國語文》第2期。

[3]蔣紹愚1994《近代漢語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

[4]呂叔湘1980《現代漢語八百詞》，(北京)商務印書館。

[5]沈家煊2002《如何處置“處置式”一論把字句的主觀性》，《中國語文》第5期。

[6]朱德熙1982《語法講義》，(北京)商務印書館。

[7]張雪平2005《河南葉縣話的“叫”字句》，《方言》第4期。

作者簡介：張金成(1976——)，男，貴州大學人文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漢語方言；現代漢語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