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流感”是真的來了!至少在歷史愛好者中間。
無論是小說、網(wǎng)絡(luò)還是電視劇論壇,《大秦帝國》引起的法儒之爭已經(jīng)不可開交。這里且不說法儒之爭——儒已被后來的歪嘴和尚念得面目全非,最近一例可在百家講壇上睹其“瘋”采——單說變法。
變法,是指對國家的法令制度做重大的變革。當(dāng)時,魏國的李悝、鄭國的申不害、楚國的吳起、齊國的鄒忌都進行過變法,但嚴格說來,真正在治國上取得實踐性成功的,唯有商鞅。
商鞅變法,國家受益,但改革者本人最終受害。害商鞅者,當(dāng)然是既得利益集團。那些權(quán)重位貴之流,因為改革觸動了他們的利益,利益受損,當(dāng)然要俟機報復(fù)。機會果然就來了——因為,沒有幾個改革者會為自己留后路,若留后路,必定會妥協(xié),若有妥協(xié),改革十之八九要流產(chǎn)。改革總是伴隨著陣痛。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大秦帝國》中商鞅和秦孝公面對的就是如此局面。外有強魏等敵國虎視眈眈,內(nèi)有以甘龍為首的老貴族設(shè)局布陣阻礙革新,困境重重,舉步維艱。好在,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他們沒有辜負歷史的重托,最終將秦國帶上了興旺發(fā)達之路。
《大秦帝國》中人們所追求的東西大都很純粹。那個時代的光榮與夢想,在于人人都想在亂世中有一番作為,人人都覺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大秦帝國》就是戰(zhàn)國亂世中的一部變法史,它展現(xiàn)了秦孝公與商鞅練新軍、立官府、明法令,一步一步使秦國富強起來的過程。為此商鞅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執(zhí)著法令,為他博來的是殘酷刻薄的評價。無知的說法是,商鞅用法過嚴,以至于害人害己。他被追殺,想躲入民房,因身無證件,眾人怕受連坐之罪所以不敢接納他,因而被擒獲——這真是緣木求魚、本末倒置的膚淺解釋。
商鞅最終死于貴族之手,從某種意義上說,商鞅也是自愿犧牲的,只要自己的犧牲能換來變法的繼續(xù)實行。改革是要付出慘重代價的,即使不妥協(xié),也未必就一定成功。遠的不說,就說戊戌變法,連皇帝光緒都已經(jīng)摩拳擦掌,可謂自上而下人心思動,結(jié)果呢,細胳膊擰不過大腿,一夜之間,六君子人頭落地。慈禧當(dāng)然可恨,更可恨的是那幫老臣,嘴上口口聲聲“還得老太后主政,否則國將不國”,實際上卻打著全力保衛(wèi)自家利益的算盤。即使被老太后冷落的一小撮,反復(fù)掂量輕重,也覺得維持現(xiàn)狀好過樹立新規(guī)改轍易張,于是,連老太后本人也被歷史挾持,身不由己,以己昏昏,置天下昏昏,不求改革生,只求安樂死,“在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這兩撥之外,最可恨的是袁世凱,站在支持改革的強光下,私下里伸黑手干另外的勾當(dāng),為自己網(wǎng)羅勢力,做著可進可退、無論何時兵權(quán)在握的打算。改革于他,不過是一次投機。他不關(guān)心改革的方向與內(nèi)容,只關(guān)心自己在改革中有多少好處,是典型的機會主義者、騎墻派,哪邊有利就往哪邊靠,看不清方向時就搗糨糊,方向明朗了就撈利益,最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此人在歷史上也最終等到了機會,因為又一次等到了相信他的人——孫中山,于是,孫中山一腳踏空,袁世凱當(dāng)了皇帝。雖然,那只是一出歷史的鬧劇,可也滿足了一個弄權(quán)者最大的虛榮和幻想。
從戰(zhàn)國商鞅到宋代王安石,從明朝張居正到清末六君子,改革者總是一路坎坷,雖不斷犧牲卻總是前赴后繼。原有的東西,即使已經(jīng)陳舊不堪,但一旦要改,總會觸及既得利益者的高枕美夢,也會打碎懶惰無能者的沉沉舊夢。于是乎,利益集團打著各種各樣的幌子齊聲反對,懶惰者糊里糊涂被利用,如野犬般不明就里汪汪狂吠。
如何用人,歷來是改革最大的難題。改革者為什么常常用不對人?因為改革者大部分不善權(quán)術(shù),改革是陽謀,而權(quán)術(shù)是陰謀。陽謀的出發(fā)點是團體命運,陰謀的核心是私人利益。
商鞅被車裂,譚嗣同砍頭,二人都殉身改革。譚嗣同本來可以逃跑的,像康有為那樣,但他選擇了留下。因為,他看到了改革的嚴酷和艱難,尤其看到了國民對改革的麻木和無動于衷,他要讓自己的犧牲來喚醒民眾。可是昏昏民眾醒來了嗎?沒有,他們睡慣了鐵屋子,習(xí)慣了那一片死寂和黑暗,烈士死了,他們卻拿烈士的血來蘸饅頭——魯迅曾為此大感哀痛,因此,他要將自己變成匕首和投槍,刺向無盡的黑暗。而無知者體會不到那種哀痛。直到今天,還嫌魯迅不夠溫和,沒有風(fēng)度,說他太刻薄云云。
《大秦帝國》是以整整一個時代為題材,深刻展現(xiàn)國家命運與主流事件,再現(xiàn)了當(dāng)時波瀾壯闊的強勢競爭與強勢生存的畫卷,看得人蕩氣回腸!整部劇一改所謂正史對商鞅的評價,觀眾看到的是一個有理想有報復(fù),有雄才大略,堅決果斷的強者,而非殘忍偏狹、結(jié)網(wǎng)自縛的小人。《大秦帝國》不僅為商鞅翻案,也為一切改革時弊、興利除害者翻了案,立了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