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里,最大不幸其實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餃子,辣子,不協調的日子
結婚前,董升的媽媽就告誡過他,和一個生活習慣有很多差異的人戀愛不要緊,但結婚一定要慎重!那時他被沈瑤迷得昏頭昏腦的,才顧不得這些?;楹笏虐l現,自己確實盲目了,生活習慣上帶來的差異,就是這場婚姻的先天不足。
董升是山東人,喜歡吃口味很重又不辣的食物,要油多、鹽多、醬油多,還要蔥多。他最喜歡吃的食物是煎餅,薄薄的一層,包點咸菜、香菜和蝦皮,那個好吃呀,幾天不吃就饞。但沈瑤是重慶人,就喜歡吃辣,無辣不歡。戀愛那陣沒發現這矛盾有多要緊,結婚后才發現這個問題大了去了。每天他們都為了吃什么爭論不休,是做辣子雞還是吃餃子?是去吃火鍋還是吃蕓豆燉牛肉?有那么幾次,他們都要把廚房燒起來,然后沈瑤就哭了,抽泣著說:我想家了。
起初她哭時,他的心一下就軟了。沈瑤是為了他才來濟南的。他們是兩個分公司的同事,經常出差一來二去就熟了起來。董升費了些口舌才把她從重慶給哄到了濟南,在偌大的城市里,他成了她的唯一。
好在吵鬧過后,還是沈瑤遷就了他,開始學著做魯菜,學著烙大餅和蒸饅頭。她在重慶時連和面都不會,后來一籠饅頭也做得又軟又香了。
只是她做,卻吃得很少,她不喜歡蔥不喜歡煎餅,喜歡火鍋和米飯。他看著她嫌棄大蔥的目光,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他們是這么的不同,想想,一輩子都要忍受這樣的不同,實在是慪火!
他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起,開始游離的。也許是在發現自己和她的日子過著這么不妥帖時,他的心,就漸生悔意。
世間變得最快的,就是人心
原本該到董升頭上的升職被別人替了,他一氣之下就辭了職。以為沈瑤會罵他自作主張,卻沒想在聽完原委后,她抱了抱他:辭,咱就爭這口氣。又說,你在家好好休息段時間。
董升在家做了待業青年。他的生活一下空閑起來,在網上打游戲看電影逛論壇,去外面喝茶聊天斗地主,從未有的安閑舒適。休息了整整半年,再打算找工作的時候,發現心態已經變了,高不成低不就,想想,也不急著上班,何況,沈瑤從來不催他。
董升遇到盧思思挺巧的。她剛搬來那天,家里的水管就破了,敲了幾家門就只有董升在家,他幫她修了水管后,兩個人就熟稔起來。盧思思就像春天里的麥株。她總是穿喬其紗的裙子,10個指甲做得很精致,修長嫩白的手指只要在電腦上操作幾下,就可以賺很多錢。他親眼見到她只半天時間,一只股票就賺了8000塊錢。
她吃吃地笑:“這算什么?我最多的時候一天賺過4萬塊錢!”
董升動了心思,上一個月班也才三四千,這樣一天幾千,多輕松呀。他跟沈瑤說想炒股,沈瑤拿了家里的3萬塊錢給他,你就炒著玩玩好了。
沈瑤給他錢的時候,他看了她的手指,她的指甲剪得光禿禿的,剛腌過黃瓜的手,有些淡淡的咸氣。他就想起了盧思思的手,很是心猿意馬。
他和盧思思在一起,開始真的只是交流股票。他在她的指點下買的第一只股票賺了兩千塊錢,他請她吃飯,刺身拼盤、烤牛舌和牛小排……一瓶上好的紅酒。那天他穿著極薄的襯衣,扶著微醺的她回家時,感覺到他們體溫的肆意曖昧。
在和她滾在一起的時候,他有想過沈瑤,但那時意志已經很薄弱了。他只是閃過一絲愧疚,然后沉迷了下去。
那天,他在窗口等沈瑤下班。他發現,在暈黃的燈光下,她的步子有些孤單。
他第一次下樓接她,他說:“為什么不打車回來?”她笑了笑,很自然地摟著他的胳膊說:“加班費才那么點,打車都不夠。”
他想要照顧她,卻又必須由她照顧
那段時間,沈瑤變得有些憔悴。他有些心虛地覺得她或者已經發現了他的背叛。她開始每天給他做煎餅、做餃子、做蕓豆燉牛肉……她一下班就進到廚房,揉面、切菜,洗洗淘淘。他站在廚房的門口,有些囁嚅:“沈瑤,今天我們出去吃火鍋吧,很久沒帶你去了?!?/p>
她頭也不抬地說:“不用了?!?/p>
她的鼻音帶著些哭腔,吃飯的時候吃得更少了,然后一個人躲到書房里去睡。早晨起來的時候,他看到她的眼睛有些腫,他想要說些什么,但卻只是閉上嘴。
他想過了,如果她說離婚就把房子給她。但她沒有提離婚,只是一天天瘦了,好多次,他都看到她對著窗外發呆。她不跟他說話也不笑了,夜里更是不許他碰她。他知道這是她無聲的懲罰,他想要跟她談談,但她卻總是避著他。
白天里他大把的時間都和盧思思在一起,他們炒股,用嘴和身體交流,那時候他把沈瑤忘得老遠了。他和盧思思在一起,真的快樂。因為她,很對他的胃口。
夜里他感覺到沈瑤從身后抱住了他。他迷糊著翻過身來壓她在身下,他親吻她的時候,她突然激烈地一把把他推了下去,他一個激靈就醒了。
“你到底打算怎樣?沈瑤,今天就說清楚了,過還是不過?”他悶悶地嚷。
她“哇”的一下就哭了,哭得很傷心,很絕望。
他知道他們都沒有辦法掩飾了,他其實不想要這樣的。沒有誰一開始結婚的時候是為了離婚,他真的想要和她好好過。但他發現,他照顧不了她,他們連吃飯這樣的事都只能遷就著過,他對一輩子太沒有把握了。
最大的不幸,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們協議離婚,兩個人約定過了“十一”辦手續。沈瑤沒要房子,只要了一半的現金,她打算回重慶。
她剛搬出去的那幾天他并沒有覺得什么,每天和盧思思膩在一起,然后一起上街吃飯。盧思思也是北方人,所以他們根本不存在飲食差異。他們的生活習慣也挺一致的,一切看上去都很好。
只是有天他經過一家川菜館的時候,聞到里面的麻辣味突然有些想念。這種思念有些莫名其妙,又來勢洶洶。他突然想起很多事來,想起剛搬家那會兒,他們沒錢裝修,就穿著工人褲自己刷墻和打理;想起他們剛結婚那陣子為了吃吵得天翻地覆,但最后都是她妥協于他,她的妥協是因為愛他;他還想起他好面子總是在朋友面前使喚她,她樂呵呵地從來不擺臉色給他看……
夜里,他口渴,喊了聲:“沈瑤,水?!?/p>
然后清醒過來,他們馬上就要離婚了。
他曾以為這挺簡單的,他們的婚姻不幸福,分手在所難免。但他怎么突然又發現了幸福的蹤跡呢?
第二天他在逛街的時候,遇到舊同事。同事笑著說:“恭喜你哦,也要做爸爸了!”
他愣在那里,傻傻地問:什么呀?
同事說,前段時間他帶媳婦做產檢的時候正好碰到沈瑤了。
他啞然失聲,她竟然沒有告訴他!再細細想了下,那段時間他正和盧思思打得火熱,根本沒有心思注意到她,他甚至還為她沒有做煎餅給他而生了氣。
他給她打電話,手機關機了。再問她同事,她已經辭職了。他有些慌亂,在這個城市,她最熟悉的就只有他,但他卻重重地傷害了她。若當初她要求他去重慶,在那樣一個又麻又辣的城市里,他又是怎樣的茫然無措呢?
他們是約在民政局門口碰面的,是他們約定辦手續的日子。
見到沈瑤的時候,他的眼眶就紅了,拽著她的手,巴巴地說:“我不離!絕不!”
她也哭了,稀里嘩啦的。他的父母也勸,他知道錯了,給他次機會……
她哭得更兇了,抽泣著終于說了緣由。
原來她要離婚的原因是她確實懷孕了,卻是個葡萄胎,醫生讓動手術切除一邊卵巢,以后她也許很難再懷孕了。
他聽了又悲又喜,喜的是原來她那段時間的憔悴并不是因為發現了他的外遇,悲的是他竟然不知道她的身體出了狀況。他怎么能這么粗心呢?多險呀,他差點失去了一個如此愛他的女人!
他們回去的時候,正好碰到盧思思搬家。她的眼神很躲閃,他心里就冷哼,她知道他離婚了,怕他纏上她所以迫不及待地逃了吧。
幸好他還沒有錯過最重要的。他先陪著沈瑤去醫院做了手術,然后把手里的股票全賣出去,不管虧了賺了。他想要好好地找份工作,他還要學做川菜,即使他依然吃不慣,但看著她吃得幸福的時候,他也幸福了。
有一首歌,“幸福在哪里呀幸福在哪里,幸福就在小朋友的眼睛里”。其實只要你去看,就會發現生活中每一個簡單的細節,都是一次平凡的感動。
只要做個身在福中而知福的人,婚姻其實很簡單。
(責任編輯/王小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