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步三彎

我小的時候在縣第一中心小學讀書，從家里出來到學校要穿過一條弄堂，這條弄堂有一個怪怪的名字，叫九步三彎。弄堂不長，確實要拐好幾道彎。

弄堂兩邊是圍墻，還有一些人家的大門和小門。有一段圍墻里種著一棵很大的石榴樹。石榴樹樹冠很茂盛，有一些枝葉伸出了圍墻。每年，先是開花，火紅火紅的，再是結果，一只只大大的石榴，就像一盞盞小燈籠。

大炳和小三子他們，每天也和我一樣穿過九步三彎去學校。開花時，他們手癢，用樹枝去抽、用磚頭去砸。結果時，他們嘴饞，幾次想搭了人梯趴上墻頭去偷摘人家的石榴吃。

圍墻里住著個很兇的小腳老太婆，每日在我們上學放學的時候，總是手持小竹竿，躲在虛掩的門后，只要有誰蠢蠢欲動，小腳老太婆就會突然冒出來，揚著手里的小竹竿罵罵咧咧的。以至大炳和小三子他們的好些陰謀沒有得逞。

沒罵，沒罵，你為啥逃?!小腳老太婆憤怒著。

這回，我沒戴黃軍帽，她對我也有點無可奈何。這時，大炳和小三子他們還在一邊唱著一邊激著她，來呀，有本事來呀。

小腳老太婆松開我，揮著手里的小竹竿去追大炳和小三子他們。大炳和小三子他們一個個像猴子一樣溜走，小腳老太婆顛著小腳根本別想攆上他們。

我委屈地獨自回了家。

自此，我再也不跟大炳和小三子他們一起上學一起回家了。我總是一個人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走過九步三彎，可每回總是緊張得心蹦蹦亂跳。

又一日放學，我磨蹭了好久，估計大炳和小三子他們確實已經走過九步三彎了，我才一個人提心吊膽地走進九步三彎。可就是冤家路窄，才轉過一彎，我正好撞見了小腳老太婆。她攔著我，我躲也無處躲。反復申辯著，我沒罵過你，真的沒罵過你。

這回，小腳老太婆卻一反往日的兇相，笑瞇瞇地，抓住我的手，像變戲法一樣在我兩個手里各塞了一個大石榴。那石榴真大，我的小手，抓上去有點打滑。

帶回去吃吧。小腳老太婆細聲細氣地朝我說。

我怔怔地看了她一眼，只看見一臉的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