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花木深”是一句很妙的唐詩,它是說奇花異木的幽深之處,藏匿著的是參差錯落的禪房。若以此為喻來看散文,是不是可以說,語言是“花木”。而在語言的“花木”深處,藏匿的是思想、感情的“禪房”。讀散文。最終就是為了讀出這個東西。
散文一般分為托物言志類、借景抒情類、即事明理類等等。在讀者眼中,物、景、事往往是比較表象的、外在的,是容易看出來的。但也正因為物、景、事的惹眼,才使我們常常不易洞見被這些“花木”遮住的東西——思想和情感。大量的物象、景觀、事例,如同“簾幕無重數”,使思想、情感存在于“青草更青處”,于是思想、情感變成了“庭院深深”。比如,2006年高考廣東卷閱讀材料《夕照透入書房》中出現了衰敗的藤草、玻璃燈罩、蘇格拉底的小雕像、一叢筆桿、四方的鎮尺、泥公雞等大量似乎非常散亂的“形”,使人難以把握文章之“神”,作者的思想、感情藏匿得真是太深了,只有可數的兩處文字“這個混沌而荒謬的商品世界”、“如今這里已經變為日用小商品的集散地”在閃爍著思想之光,所以讀者難以輕易看出來;但經過幾番找尋。一旦這兩個思想閃爍之處撲入我們的眼簾,文本的“深度”便會被我們把握住:在商品大潮中,文化和精神的失落令人心痛。
見山非山,見水非水
深度閱讀,首先要養成一種習慣:懸置散文之“形”,懸置起物、景、事等。我說“懸置”,是為了區別于無視、忽視的情形。無視、忽視,是不善于閱讀:真正善于閱讀的人,自然能抓住散文之“形”。但更習慣于把它們暫時擱置起來,而聯系到社會現實、人生狀況。
有一句禪語叫“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見山非山,見水非水;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就是說參禪有三重境界:看到表象;洞見本質;綜合表象和本質。其中,“見山非山,見水非水”是一個關鍵性的認知活動。其實在散文閱讀中,也有這樣的認知活動。不過,這里的“山”、“水”,是指散文之“形”,是物、景、事等。深度閱讀,就要力求進入見物非物、見景非景、見事非事、見形非形的境界。2000年全國高考卷有一則閱讀材料《長城》,“長城”只不過是“形”,其深層含義是:既象征民族封閉,標志文化愚鈍,也顯示中華民族的偉大、自豪和自信。2001年全國高考卷閱讀材料是《門》,它寫了那么多關于“門”的文字。其實都是為了比喻人生各個階段的開始和結束。
一葉而知天下秋
文章的秘密往往藏匿在物、景、事的背后。但也“偶爾露崢嶸”。題目精深,但往往在字里行間有點題之處:為了突出中心,往往有點睛之筆;全篇含蓄。但往往有文眼;場景之后,往往有升華意義的文字;畫面之間,往往有過渡性的段落,以揭示它們的共同意味:文本之外,有的有注釋,以供分析時參考。
文眼,常常由主觀性強的詞語充當,如1993年全國高考卷閱讀材料是《青菜》,文章的開頭是“請用你樸素的光輝照耀我”,其中“樸素”一詞就是文眼。從表達方式上來看,過渡段、點題點睛之筆、意義升華處。一般使用議論兼抒情的句子。對于一篇大多數由物象、景觀、事例構成的散文來說,它們只是“葉”,但這“葉”從閱讀方法來看,顯得更加重要,因為“葉”可以讓我們知“天下秋”,主觀性強的詞語、議論兼抒情的句子可以讓我們更快、更準確地把握散文之“神”——大意、中心、思想、情感。
如果不善于抓住文本中主觀性強的詞語、議論兼抒情的句子,是根本談不上深度閱讀的。換句話說,深度閱讀,應具備這樣一種強烈的意識:抓住主觀性強的詞語、議論兼抒情的句子。
譬如,2007年山東高考卷《燈火的溫情》開頭兩段是這樣寫的:“小時候怕黑,怕一個人呆在家里。怕窗外那些與神怪故事相連的響動。這種恐懼不是對黑暗本身,而是對藏在黑夜里的鬼怪的敬畏。長大了,常走夜路,在鄉間,一次又一次地強化了我對黑暗的印象。天地渾然于漆黑的夜幕之中,天上無星無月,有時飄灑一些無端的雨絲,黑影幢幢,或是濃云或是山影或是樹陰,黑暗在你面前悄然分開,又在你背后迅速合攏,只有路面上的水洼是亮的。這時候,我往往疾走如飛,目光朝著前方茫然地搜索,直至一盞燈像螢火飛進心田,猛地點燃溫暖全身的火——一種熱愛和感激之情。”在這里,“熱愛和感激”屬于主觀性強的詞語,而接這一段話“人生之旅。總會經常穿行于荒野無燈的境界,如火車會鉆進漆黑的隧洞……”屬于議論兼抒情的句子,它們是我們走進文本世界和作者內心世界的重要“抓手”。
扯動荷花帶動藕
文本中那些主觀性強的詞語、議論兼抒情的句子。顯然是接近文本深度的一個重要通道,但這通道本身。并不總是透明得一覽無余,也有黯淡的時候。就是說,主觀性強的詞語、議論兼抒情的句子,有時意味深長,值得我們反復涵泳。深度閱讀散文,就要善于在主觀性強的詞語、議論兼抒情的句子中。找出意味深長的地方。意味深長的地方如何看出?
第一,那些無嚴密推理的見解句。往往意味深長。如2002年全國高考卷《讓香格里拉發現自己》第三段中“香格里拉發現了洛克,也同時發現自己”就屬于典型的見解句,很值得我們玩味,難怪命題人要問“‘香格里拉發現了洛克’的含意是什么?”“香格里拉‘發現自己’的含意是什么?”
第二,那些未直接詮釋的名詞術語。往往意味深長。如2007年全國高考卷Ⅱ《海南雜憶》第八段中“他們的祖輩或父輩萬里投荒。為人作嫁,現在他們回到祖國的這個南海大島安家立業,卻不是‘道旁石’。而是真正的補天手了!”這里涉及的兩個概念“道旁石”、“補天手”應該引起我們思考。所以命題人就設置了“怎樣理解‘道旁石’‘補天手’在文中的含義”的問題。
第三,那些包孕性強的詞句。往往意味深長。如2006年高考廣東卷《夕照透入書房》開頭寫道:“我常常在黃昏時分。坐在書房里。享受夕照穿窗而入帶來的那一種異樣的神奇。”因為“神奇”一詞富有包孕性,所以命題人便這樣設問道:“從全文看,這里所說的‘神奇’主要表現在哪些方面?”
第四,那些形象性強的含蓄句,往往意味深長。如2006年高考重慶卷《說村落》開頭是“村落在今年似乎已經成為一個符號”,其中“符號-,一詞使用得非常形象、生動,值得我們揣摩,于是命題人要求考生說明其含意。如果在平時的閱讀中。我們也善于找出文本中那些意味深長的地方,那么對文本的理解也就成功了一半。
如果說意味深長之處是人眼的“荷花”,那么又如何發現它的迷人之處。發現其中深長的意味呢?有一句俗語,叫“扯動荷花帶動藕”。這說明荷花與藕是“互動”的。這不禁給我們一個啟示:推敲那些無嚴密推理的見解句、未直接詮釋的名詞術語、包孕性強的詞句、形象性強的含蓄句時,要善于“帶動藕”——聯系廣泛的語境。
前后段落可為“藕”。如2006年高考重慶卷《說村落》第15題問:“如何理解‘村落在今年似乎已經成為一個符號’的含義”?讀來讀去,就著本段是找不到什么感覺的。只有在讀到第四段時。才會發現一句揭示性的話:“實際說,村落的真正意義,并不僅僅就是農民居住的地方這一點。村落應該還有一種精神。一種溫馨。一種微微的甘甜。”于是答案出來了:村落的真正意義在今天被許多人淡忘了,似乎僅僅只是農民居住的地方。
題目和注釋可為“藕”。如1991年全國高考卷《世間最美的墳墓——記1928年的一次俄國旅行》第34題問:“作者為什么說是‘特殊的日子”’?答案在文本中根本找不著,只有在看了文后的注釋“列夫,托爾斯泰(1828-1910)”,再把題目中“1928年”與注釋中“1828”進行有機的聯系后,才會得出正確的答案:托爾斯泰誕辰100周年。
“荷花”動,“藕”動,在它們的“互動”過程中,我們對文本的理解才能融會貫通。也就是說,只有既善于在文章中發現意味深長的詞句,又善于為之尋找廣泛的語境聯系,才能真正地走進迷宮般的語言世界,真正地完成一次深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