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京大學教授。曾翻譯昆德拉的《玩笑》、《生活在別處》等作品。
我們可以不考慮世界如何,但卻得考慮我們自己及子孫后代如何。廈門、吳江的建廠計劃由于受到當地居民的強烈反對,終于迫使當地政府停建,即說明人們越來越認識到,環境保護與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
2010年來了,離電影《2012》演繹的“世界末日”又近了一步。但隨著電影的落畫與哥本哈根氣候大會在一片爭吵聲中草草結束,“末日氣候”似乎也從公眾與媒體的關注范圍中淡出。但是,氣候問題不會像其他即時新聞,過去就過去了在可見的未來,它還將糾纏著人類的命運,挑戰著各國政府的施政。
悖論的是,減少工業二氧化碳排量、控制全球氣溫上升需要政治家們的統一意愿,而政治家們從來都是從各自國家利益出發。于是在哥本哈根大會上,在科學家們最有發言權利的地方,我們幾乎聽不到他們代表大自然發出的聲音,聽到的只是政治家們出于各自利益的考量。中國的媒體同樣如此,往往是將會議演繹成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一場政治較量,甚至是中美之間的政治較量,大會最終通過了一個不具法律約束力的協議,而這份由美國、中國、印度、巴西與南非五國提交的聲明并未獲得所有國家的認可,只是被一致同意“記錄”在案。這樣的協議與人們的預期相差甚遠。實際上,最終對五國聲明表示不滿的恰恰是非洲、中南美洲國家,尤其是那些在未來將沉入大海的小島國。
爭論的實質在于,發達國家希望發展中國家提高減排量,并愿意提供援助資金,而發展中國家則要求共同而有區別對待,希望先發展后環保,理由是在過去二百年中,是發達國家率先工業化造成了溫室效應。
顯然,發達國家對于碳排放負有很大歷史責任,他們首先強制減排并提供資金援助是其應盡的義務。但需要指出的是,工業化之初尚無人能夠預見碳排放會帶來如此氣候災難,而今天要是為了實現工業化,仍然堅持大排放量,則似乎是知錯犯錯,對人類與自身均不負責。這不是一個追究歷史責任的問題,而是一個人類繼續生存的問題。因此,發達國家如果真能實現資金援助承諾,并制定出具體的減排計劃,發展中國家由此跟進,這應當是合情合理的結局。
當然,如果照有人所說,氣溫升高與碳排放無關。那么氣候大會就不過是一場政治家們的作秀-但事實是,溫室效應的確造成了大量的自然災害。2007年11月17日,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業委員會發表氣候變化評估報告,宣稱氣候變化已經開始并可能將對地球造成無可逆轉的影響。
人類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不到最后時刻是沒有人相信的,總以為是杞人憂天,這就是人類的悲哀。
而對中國人而言,面對氣候惡化所敲響的警鐘,值得反思的是,我們是否必須重走西方的發展道路?
這幾年,政府對環境保護作了不少努力,投放了大量資金,但發展與環保之間的平衡卻始終沒有解決好。許多地方政府一味追求GDP增長,盲目發展產業,漠視環境污染,損害公眾健康。前幾年的廈門PX事件,最近吳江在居民區建垃圾發電廠事件,便是顯著的事例。
我們常說要符合中國國情,這其實也包括了由于人口眾多不可能與其它國家攀比消費。以私人小汽車而言,倘若達到西方標準的私人汽車銷量,不加任何限制,這固然提高了民眾生活水平,但其絕對數字及排放的尾氣也將是驚人的,是我們的環境承受不起的。每當看到我所居住的城市道路越來越堵塞,天空永遠籠罩著層層薄霧,總有一種心驚的感覺。
舒適的生活應當包括良好的氣候環境。我們需要工廠需要發展,可我們也必須意識到,經濟發展不是一切,大自然已經不是需要征服,而是需要保護的時候了。讓人最不能理解的是,我們的發展也是為了子孫后代的幸福,可我們卻恰恰是在損害子孫后代的利益。我不能同意一些學者的觀點,他們認為,如果在減排問題上未有進展,發達國家真要實行碳關稅,那也不用怕,因為他們的民眾需要低價的商品,會給他們的政府施加壓力。這種看法一是低估了發達國家民眾的環保意識與關注,二是低估了中國民眾對美好生活的完整理解。
的確,我們可以不考慮世界如何,但卻得考慮我們自己及子孫后代如何。廈門、吳江的建廠計劃由于受到當地居民的強烈反對,終于迫使當地政府停建,即說明人們越來越認識到,環境保護與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也是我們大家共同的責任。應當說,在這點上,公眾意識走到了政府前面,并且推動了政府的良性作為。
2009年底的那次氣候峰會很難稱為成功,但卻至少表明了未來的趨勢,即一個全球低碳經濟的時代即將到來。因此,對中國來說,除了在國際上爭取利益最大化外,最有意義的事還是如何盡快轉變思維,從現在起就注意研發低碳經濟,并在這一新經濟時期到來時,力爭與發達國家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最終甩掉“世界工廠”的帽子。就此而言,減排既是挑戰,何嘗不也是機遇。同時,為了我們自己生活的這塊土地,我也希望政府能早日將減排法律化,讓各地政府接受公眾的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