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越獄者

編譯_草木內(nèi)

羅納德·塔克曼是個天才越獄者，他在獄中作畫，用肥皂和衛(wèi)生紙做雕塑，一次又一次的成功逃亡讓他成為罪犯中的傳奇人物。

去年9月30日清晨，律師約翰·海茵茨曼來到美國紐約曼哈頓區(qū)100號中心大街的法院參加聽證會。這座建筑看上去就有種不祥的感覺。他取出鑰匙和iPhone接受安檢時，一個法院工作人員忽然說，“誰都不準進出，這里被封鎖了。”

門口豎起鐵質(zhì)路障。出什么事了?這是演習嗎?人們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等待著。沒多久，獄警出現(xiàn)，他們穿著防彈衣，拿著防暴盾牌，牽著警犬。

看到一個認識的獄警，海茵茨曼打趣地問道：“出什么事了?難道你們又弄丟了一個犯人?”

真讓海茵茨曼說中了，一個犯人剛剛逃走。獄警把逃犯的照片給他看，是海茵茨曼的一個委托人——羅納德·塔克曼。

生日前夕的大逃亡

“是我的客戶”，海茵茨曼跟我說，“大多數(shù)人一輩子都沒做過那么大膽又那么成功的事，簡直就是極致。沒用武器，沒留下證據(jù)，從法院正門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就是有那么一種天才。塔克曼是一個職業(yè)罪犯，身背好幾宗重案，但他同時也是一個全能的藝術(shù)家——畫家、雕塑家，這些才藝都是在他越獄時偶然顯現(xiàn)出來的。不幸的是，在逃走的第二天，他就被抓住了。

我和海茵茨曼決定去獄中探訪塔克曼。我們到達后，塔克曼已經(jīng)坐在那里，看上去并不像一個越獄傳奇人物，更像一個病人，皮膚像青蛙肚子那樣白。他說他有c型肝炎、肝硬化、糖尿病和疝氣。他的頭發(fā)是難以想象的深棕色，那是他自己用監(jiān)獄里的咖啡染的。

他一會兒微笑，一會兒大笑。這個犯人正面臨16年或終身監(jiān)禁的指控，真想不出到底有什么事值得他這么開心。

他說，人需要有種幽默感。

關于越獄，塔克曼終于開始講述。“我?guī)讉€月前去法院聽證時就發(fā)現(xiàn)有機可乘了。我們被銬到12層，腰部有繩索和其他幾個犯人拴在一起。一個獄警會把我們領到一個柵欄里等候律師，接著犯人們跟隨律師或法院工作人員從后面的樓梯上樓去審判室。”塔克曼逐漸發(fā)現(xiàn)，如果排頭的犯人被解開手銬進入木柵欄，就離開了走在隊尾獄警的視線。在這種情況下，他就可以想辦法逃出木柵欄，然后快速閃進樓梯。

他還必須逃出大樓。被關押的這幾年來，塔克曼經(jīng)常和“名人”做鄰居，像殺死約翰·列儂的兇手馬克·查普曼，連環(huán)殺手喬伊-李福林和著名的馴馬師霍華德·雅各布。塔克曼說查普曼人不壞，而且他老婆居然長得很像小野洋子(列儂的妻子)。雅各布因謀殺前模特女友的新歡而被判入獄，但他穿上西服、刮凈胡須，假扮成自己的律師就這么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監(jiān)獄。

塔克曼的越獄計劃正是取材于此。9月30日清晨，他穿上繼父的淺灰色西服三件套，又穿了兩雙襪子，一雙穿在一己腳上，另一雙套在拖鞋上，看起來就像是山羊皮鞋。“我就站在隊首，獄警好像是新來的，他解開我們的手銬。我是第一個，就站在拐角處。”塔克曼飛快跑下樓，敲開一個審判室的門。

法院工作人員打開門，面色沉痛的“塔克曼律師”出現(xiàn)在面前。“我剛見過我的委托人，但我在貝爾維尤的母親病得很厲害，你能告訴我怎么到那兒去嗎?我必須立刻趕過去，她已經(jīng)80多歲了。”

他很想飛奔而去，他感覺到腎上腺素正在涌出。走出審判室大門時，他的汗已經(jīng)流到了脖子。塔克曼跳上電梯坐到1層，然后走到大街上，重獲自由。

在77街附近，作為自由人的塔克曼，第一件事就是停下來喝杯咖啡。之后他走到幾個街區(qū)外的母親家，和看門人打了個招呼。看門人注意到他筆挺的西裝，說：“你看上去不錯。”

塔克曼取出藏在母親那里的7000美元就消失了。像他這樣的慣犯應該坐上灰狗長途車離開紐約州去弗吉尼亞州或佛羅里達州才是，但塔克曼卻去了西班牙裔的黑人區(qū)。他買了袋薯條和兩個手機，在華盛頓高地遇到一名叫馬克的男人，并以100美元的價格買下他的床位。

第二天清晨，陽光燦爛，那天是塔克曼56歲的生日，最重要的是，他自由了。當天晚上塔克曼為自己慶祝生日，“有牛排、洋蔥、蘑菇，還喝了幾杯酒。我挺high的”。回馬克房子的路上遠遠看到馬克坐在路邊，塔克曼便向他走去，然而卻走進了一個陷阱。當晚8點49分，塔克曼被抓回警局。

“有人他媽的在我生日那天告發(fā)了我i不是嗎?”

帶著“肥皂手槍”第一次越獄

塔克曼的犯罪記錄足足寫滿了24頁紙，包括57次被捕和過去40年來的27次重案指控。他總是穿著緊身牛仔褲和少了一半扣子的襯衫，搶劫只是為了滿足酗酒的習慣。這個從不停工的搶劫犯，時而從腰帶中掏出一把玩具槍，或是一支手槍形狀的打火機，有時干脆就做個從懷中掏槍的假動作。塔克曼喜歡搶劫有著類似“彩虹乳酪”可愛名字的零售店，他偽裝走進店里，掏出假槍、像電影里演的那樣大吼一聲“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然而難以想象的是，他有時候竟會被店主給轟了出來。

塔克曼和叔叔、嬸嬸在皇后區(qū)長大，從事娛樂表演的父母從不在他的生活中出現(xiàn)。他5年級時離開學校，做過幾份地道的工作，像鋪地毯、鋪瓷磚、鋪鐵道，據(jù)說手藝還不錯。后來他還買了自己的工具和貨車。但這些工作的薪水支付不起他昂貴的生活方式，于是塔克曼開始了一次又一次犯罪。

1985年，塔克曼在州法院面臨一項重罪審判，他第一次決定越獄，靈感則來源于西班牙犯人用肥皂做的雕塑。“《公眾之敵》里的約翰，迪林格不就用肥皂做成槍然后逃走了嗎?”

塔克曼用從帕克斯島藝術(shù)課上偷來的顏料把槍管刷成黑色、手柄刷成棕色，把從理發(fā)店舊剪刀上偷來的小螺絲釘塞進肥皂，拆掉眼鏡的零部件用作手槍扳機，還做了個秘密隔間來隱藏。

接下來進行性能測試。他把“槍”掏出來對準一個罪犯，那個人的恐懼表情讓塔克曼明白，這把“槍”的外觀已經(jīng)足夠逼真了口他又從黑市上弄到了一把塑料手銬鑰匙，現(xiàn)在只差勇氣了。

一次從賴克斯島向北部監(jiān)獄轉(zhuǎn)移時，在靠近紐約州高速公路第7出口，塔克曼在銅墻鐵壁的押運車里掏出了他的肥皂手槍，押解人員看了看他的槍，便一切遵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聽仔細了，你們今晚將能夠見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沒人會死。司機，停車，我要下去，如果你做任何愚蠢的事情，我就打死你的搭檔。”

押解人員脫下自己的夾克和帽子，塔克曼穿上后，把押解人員同其余犯人鎖在車廂里，讓車子開回曼哈頓。塔克曼準備逃走，其他犯人大叫著祈求把他們也放走，于是塔克曼就去打開車門幫助他們。然而兩個希望減刑的犯人跳出來阻攔他，他們扭打在一起。那就是塔克曼的第一次越獄嘗試。

“我是如何把那東西(假槍)帶上車的?你們肯定做不來，我把槍塞進了屁股里。”

后來每次上押運車時，獄警都會說“塔克，下次你得真打出一槍來，不然沒人會信你了”。這是個好主意。

牢獄中的達·芬奇

之后的6個月，塔克曼又做了另一把手槍，還實現(xiàn)了重要升級。新武器的扳機用的是火柴，子彈是從鉛筆屑里弄到的石墨和木炭，槍桿用的是罐頭鋁。

然后獄警一個接一個遞交了報告：亞維克利警官在塔克曼牢房發(fā)現(xiàn)一包摻雜煙草，里面有一支仿真自動手槍；克林頓警官在塔克曼牢房的廁所發(fā)現(xiàn)一支肥皂手槍零部件……一年后，塔克曼還威脅“要教會獄中每名罪犯至少5種手槍的制造方法”。

終于，塔克曼一天23個小時被鎖在房間里。然而他說，“你知道什么東西比光速還快嗎?是想象。我們可以想到火星然后想象已經(jīng)飛到了那里，在想象中可以到達任何地方。”

他逃離到自己的想象世界中，成了監(jiān)獄里的達·芬奇。他每天畫畫，用食物提取色彩，用自己的頭發(fā)當刷子，還用肥皂做雕塑。他的名言是：一片面包等于四張重復浸泡并擰干的衛(wèi)生紙，再加上點鹽。他有數(shù)不盡的發(fā)明：房子的節(jié)電藍圖、創(chuàng)意無限的小機關、不會撕破的衛(wèi)生紙、衣兜大小的救命帳篷、同時裝有花生醬和果子醬的管子。他給《未開墾的家園》雜志寄去“如何制作嬰兒推車”的圖案，雜志社還付給了他幾美元的報酬。

“塔克曼是個好孩子，每個人都喜歡他，連獄警都喜歡他。”我們見到塔克曼母親吉娜維芙時她這樣說，“但他就是太聰明了，這是他的問題所在。”

塔克曼邀請我參加賴克斯島監(jiān)獄的一個Party，我問坐在桌子上的獄友們?nèi)绾慰创！八莻€瘋子。”和塔克曼一起在賴克斯島待了3年的肯尼思說。而保加利亞的伊凡說起塔克曼的越獄，不禁稱贊“好樣的”。另一個獄友對9月30日的計劃很感興趣，“但你怎么不帶上我?”塔克曼大笑：“你不會成為我的客戶的。”

聊起下一次的“消失計劃”，塔克曼說他已經(jīng)想出了“5種離島的方法”，不過必須依靠朋友幫助才能實現(xiàn)。他甚至還有個替補計劃，不在帕克斯島，而在光明節(jié)Party或者北城監(jiān)獄。到時候他就知道該怎么做了，他就是有這樣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