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傳統安全作為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已成為國家間的共識。如何在非傳統安全領域實現合作,實現國家間的共贏,實現國家安全的最大化已成為需要人們認真思考的重要問題。在眾多影響因素中,國家權力或許是最為重要的。
非傳統安全與國際合作
隨著國際交流的日漸深入,科學技術的日新月異,國家安全的概念也在不斷擴大。傳統意義上,國家安全一般僅指軍事安全與政治安全;而在當今世界,國家安全的內容除此之外還包括經濟、文化、環境等方面。而一般意義上可以將國家的非傳統安全定義為傳統安全問題之外的其他安全問題,如經濟安全、恐怖主義、環境污染、人口爆炸、毒品走私、跨國犯罪、艾滋病傳播等。就行為主體來看,引發非傳統安全威脅的行為體具有非政府性。就影響過程來說,非傳統安全問題具有擴散性和關聯性。就作用范圍來看,非傳統安全具有跨國性和全球性。
由于非傳統安全所具有的特征(非政府性、擴散性、關聯性、跨國性和全球性),國家實現安全的手段已經改變。首先,相互對抗,相互提防的國家戰略已經不能有效解決問題。人口過剩、生態惡化、武器擴散、恐怖主義、金融危機等非傳統安全威脅,需要各個國家同心協力,相互幫助才能有效應對。其次,著眼于國家安全利益的實力平衡政策、隨時轉化結盟對象的聯盟外交和“以暴制暴”的安全手段,對于非傳統安全問題往往無計可施。第三,在非傳統安全領域,國家更加重視的是絕對收益,這有助于避開“安全困境”,有利于實現相互合作。
但由于受到文化傳統、安全觀念、國家利益、國際關系等各種因素的影響,當前深化非傳統安全領域的國際合作面臨諸多困難。其中,國際關系的屬性是影響國際合作的根本原因。當今世界的本質依然是國際的無政府狀態,國家的行為依然是自助的,沒有國家之上的強制機構:這表明非傳統安全作為國家安全的部分而出現并不必然導致在非傳統安全領域中實現國際合作。
國家權力
在無政府狀態下,國家之間進行著激烈的角逐。正如摩根索所言:“國際政治的實質是國家追求權力、保持權力和顯示權力的過程。”雖然當今眾多非國家行為體不斷深刻影響著國家的行為,然而國家行為的核心依然是求得生存,而求生存最有效的工具依然是國家權力。可以說,只要國際無政府狀態沒有改變,國家安全、國家權力這一系列概念依然是國際政治舞臺上的核心概念,那么從權力的角度分析非傳統安全領域國家間的合作行為依然是可取的。
國家權力可定義為兩部分:一部分的權力包括物質權力,即通常所說的國家實力;另一部分則關注權力的作用方式,即一般意義上所說的國家戰略。
對國家權力的分析,不僅包括物質層面的量化分析,還包括對于國家權力的使用分析,即國家如何追求權力、如何運用權力等。就追求層面而言,軍事權力一般有追求防御性權力和追求進攻性權力兩類。就總體而言。則是在軍事實力、經濟實力、文化實力等實力之間追求的重心的不同分配。例如在美蘇對抗中,蘇聯與美國更加追求軍事實力;日本、德國則在戰后將重心放在追求經濟實力上;近年來,約瑟夫·奈等人提出的國家追求軟權力的戰略則更多地指向對文化、制度、知識的追求。
非傳統安全合作中的國家權力
權力在國家間的分配即指權力的結構,包括總體權力結構和區域權力結構,即是指國家間綜合實力的對比狀況。結構現實主義者認為,權力結構決定著國家行為。這在一定意義上是正確的,國家在國際權力結構中的位置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國家的行為。然而我們需要注意的是,由于不同的國家內部結構,國家在一定結構下依然具有一定的行為選擇性,表現為不同的國家戰略。所以應從國際權力結構和國家戰略兩個方面對國家間在非傳統安全領域中的合作行為進行分析。
一、國際權力結構與非傳統安全
國際權力結構是指國家間權力的分配狀況,是國家間權力關系的總和。國際權力結構是國家行為的重要影響因素,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起著決定性作用。國際權力結構是國家行為的外部環境。國家間在非傳統安全領域的行為都要以國際權力結構為參照。
國際權力結構一般可分為三類:單極、兩極和多極。在單極結構中一個國家的權力遠遠高于其他國家,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與其抗衡,因此單極結構也可稱為霸權結構。在這種狀態下,霸權國往往為國際合作提供動力,而其他國家也會以“搭便車”的方式支持國際合作。在非傳統安全領域中,一方面霸權國提供合作的便利條件,使得國家間在經濟、文化等領域展開合作;另一方面即使設置的規則有損其他國家的安全利益,這些國家也會懾于霸權國的威力去遵循規則。在這一過程中,雖然有些合作并不是出于某些國家的本意,但國家間還是以合作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而在兩極結構下情形則會出現不同。首先由于兩大國沒有服從與命令的關系,因此其間的合作非常稀少。在這一狀態下,大國關注的是權力對抗、政治斗爭,非傳統安全領域的問題往往會處于非常次要的位置,非傳統安全領域的合作與否是取決于軍事政治領域的狀況。在兩大國與各自的同盟國之間,則會出現另一種情形:由于集團內部注重的是絕對權力,所以只要是有利于增強國家安全及實力的內容,盟國內部都會盡力追求,而追求的方式則經常是合作性的。這時兩極結構也可看作兩個霸權國有各自的勢力范圍與盟國,可以采取集團內合作或對抗。
多極結構是一種不穩定的權力結構。由于體系內存在三個以上大國,且沒有任何一個大國能強大到實力大于其他國家實力的總和,所以大國間關系是不穩定的,變數極大。在這一體系結構中,大國間合作是常有的事情,而沖突也是常事。當一國強于其他國家時,體系內相對弱小的其他國家便聯合起來以對抗該國。其時,這些聯盟國家間的合作便會多了起來,非傳統安全范疇內的合作也會出現。但是,這種合作往往是不固定的,當一國發現對抗的一國日漸衰落而其聯盟國日趨強大時,它就會選擇放棄合作,而且有可能與其對手實現合作。大國與其弱小盟國之間的關系也很微妙。由于這些小國選擇背叛的可能性較大,所以在國際談判中小國的籌碼也更大,大國對小國的“聯系戰略”往往會失去效力。因此大國與盟友之間達成合作的可能性較大,但這種合作會相對較淺。在非傳統安全領域,國際合作會在多個領域進行,但合作的利益分配不利時,小國選擇放棄的機率也比較大。
可見,國際權力結構極大影響著非傳統安全領域的國際合作狀況。同時,國際權力結構解釋存在局限性:單極結構、兩極結構對合作狀況起著決定性的作用,而在多極結構中,權力結構只是合作狀況決定因素之一。要更加準確的分析非傳統安全領域的合作,引入國家戰略因素是十分必要的。
二、國家戰略與非傳統安全合作
國家戰略一般指國家如何追求權力以及如何使用權力的具有總體性與長遠意義的規劃。從綜合國力戰略來說則指國家如何定義一國國力的構成以及如何追求各部分權力的規劃,一般意義上有軍事戰略、政治戰略、經濟戰略以及文化戰略等等。而且國家戰略是在一定的國際權力結構背景下做出的。是隨國際權力結構的變化而變化的。
在眾多國家戰略中軍事戰略都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在有些情況下,軍事戰略會決定其他國家戰略的方向與內容。在軍事戰略中一般有容易擺脫“安全困境”的防御型軍事戰略和容易陷入“安全困境”的進攻型軍事戰略兩種。因此,實施防御型軍事戰略的國家間的沖突較小,在非傳統安全領域實現合作的幾率較大。相反,實施進攻型軍事戰略的國家間沖突往往更加頻繁,國家間經常處于極度緊張的狀態,軍事對抗使得國家無暇或不能進行非傳統安全領域的合作。
同樣,國家的政治戰略也會極大地影響非傳統安全領域的合作。以意識形態區分敵友的戰略會使得不同政治制度的國家間處于緊張狀態,對待非傳統安全領域的問題也會格外謹慎,因為任何舉動都有可能被對方認為是實施“意識形態輸出”。相同制度的國家間更易實現合作。提倡政治多元主義的國家則會較寬容,對不同制度的國家都一視同仁,這種戰略有益于國際合作,有益于國家安全的相互促進。
相較于軍事政治戰略,經濟戰略和文化戰略對于非傳統安全領域的合作狀況有著直接的影響,經濟、社會、環境、文化等領域的合作在一定意義上直接決定于國家的經濟戰略與文化戰略。
以經濟霸權主義、文化霸權主義、狹隘的經濟民族主義、狹隘的文化民族主義為基質規劃的經濟文化戰略往往以經濟、文化強權來處理問題,或者狹隘地以本國利益至上,全然不顧其他國家的合理利益與感受。這樣的戰略易損害別國的利益,威脅到別國的安全。在這樣的戰略指導下,國家間的合作是稀缺的,在非傳統安全領域一些本來可以協商合作解決的問題也會由于這種“極端的自我主義”而流產,甚至會導致國家間劍拔弩張。例如在評述美國的文化戰略時,有學者指出:“美國的文化戰略具有強烈的意識形態色彩,具有極大侵略性”。持有經濟多元主義、文化多元主義的國家間更易尋求合作,更易以對話、協商的方式處理非傳統安全問題,在非傳統安全領域的合作更易實現。
可見,即使在當今這樣一個全球化日益加速,科學技術日益發達,民主觀念日益深入人心的時代;即使非傳統安全已經成為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甚至有時在有力擠壓著傳統安全領地的時代,國家的行為依然強烈地受著權力因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