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俗畫長卷:《清明上河圖》

又到一年清明時。沿著歷史的長廊，我們回到900年前的北宋。大唐盛世的耀目光華、絢麗綺羅已成過往，一幅繁榮興盛、百業(yè)雜陳的市民社會圖卷正在慢慢展開。在都市文化逐漸興盛，商業(yè)活動日趨頻繁的宋代，一種新的繪畫樣式——歷史風俗畫誕生了。宋代精于此道的畫家很多，也涌現(xiàn)了不少畫史留名的作品，如王居正的《紡車圖》、蘇漢臣的《秋庭嬰戲圖》、李嵩的《貨郎圖》、《骷髏幻戲圖》等等。不過在這許多描寫世態(tài)風俗的圖畫里，最最有名的，還要算是北宋張擇端所畫的《清明上河圖》了。那么，這樣一幅名動天下的煌煌巨制，是怎樣穿越九百多年的歲月時空，出現(xiàn)在今人面前的呢?

曠世奇珍的發(fā)現(xiàn)

1950年的冬天，天寒地凍，銀裝素裹。這是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二個年頭，東北政府文化部開始著手整理解放戰(zhàn)爭后留下的文化遺產(chǎn)，而新的東北博物館(遼寧省博物館前身)，也在這一年建成了。這天，文化部的一位研究員像往常一樣來到寒冷昏暗、條件艱苦的東北博物館臨時庫房，與館員一起在堆積如山的藏品中進行撿拾和鑒定的工作。他不知道，就在數(shù)小時內(nèi)，他將會打開繪畫史上一扇塵封已久的大門，并由此制造轟動海內(nèi)外的藝術大新聞。

這位研究員就是如今已經(jīng)名聞中外的古書畫家鑒定權威楊仁愷先生。據(jù)楊先生的回憶，在發(fā)現(xiàn)北宋張擇端《清明上河圖》之前，已經(jīng)有好幾幅相類似的作品經(jīng)過了文化部的審定。它們都是偽滿洲國覆滅后被丟棄在東北境內(nèi)的，其內(nèi)容也幾乎是大同小異，都是屬于明朝或清朝年間，由蘇州片作坊或清宮畫師所繪制的仿摹本，又都是工筆重彩，構圖類似的作品。

所以這一天，當楊仁愷最初發(fā)現(xiàn)另一卷題簽上也寫著《清明上河圖》的殘破畫絹時，心情并沒有多少驚喜的成分。然而隨著畫卷一點一點地展開，楊仁愷卻再也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之情，他是如此地被眼前這卷古畫所震撼，幾乎就要脫口喊叫出來。

當時展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一卷長卷絹畫，畫面呈古色古香的淡褐色，一望而知屬于年代久遠的物品。而畫中描繪人物街景的方法，都體現(xiàn)著獨特的古老繪畫法式，與先前所見的仿摹品有著天淵之別。不過在這幅宋朝的古本真跡上，后半段雖有大量歷代名人的題款印章，但卻并沒有作者的簽名，也沒有寫上畫的題目，這原本是宋朝時候作畫的習慣。不過楊仁愷隨后發(fā)現(xiàn)了一位金國官員在畫后題跋所透露的重要訊息，又結(jié)合此畫的時代風格，已經(jīng)可以初步斷定它就是九百年間見于各種著錄、聞名遐邇，卻沒有多少人見過其廬山真面目的北宋張擇端真跡——《清明上河圖》。

流傳近千年，被認為早已遺失的國寶在東北又被重新發(fā)現(xiàn)!這樣的消息，一下子震動了整個中國文化界。1953年，故宮博物院設在皇極殿的繪畫館要重新開放。北京政府特別指示，為加強宣傳聲勢，下令把《清明上河圖》這件國寶級文物從東北調(diào)運往北京，在故宮博物院作特別展出，一時名揚天下。

可是，這樣一卷銘心的絕品，又是如何會流落到東北，與一些毫不起眼的故紙堆混雜在一起呢?這一問，又要牽涉到我們的末代皇帝——愛新覺羅·溥儀了。

往事不堪回首

1911年辛亥革命以后，統(tǒng)治中國近三百年的滿清王朝土崩瓦解，溥儀成了廢帝。不過，由于昔日的舊臣如今成了手握權柄的軍閥政客，他們在紫禁城里仍舊保留了一個小朝廷，以顯示這幫遺老遺少們對小朝廷的故主之恩。

于是溥儀整日東游西逛，過起了比當皇帝還舒服的日子。1921年的某一天，十六歲的溥儀玩心大熾，叫太監(jiān)打開了建福宮內(nèi)的一間庫房。門開時，只見滿屋都是大箱子，上面貼著嘉慶年間的封條。出于好奇，溥儀命令打開其中的一個，頓時，他的雙眼被成箱的耀目光華所籠罩，原來這里竟擺放著一室的書畫珍玩。溥儀當場叫人搬運了不少東西出來。本來溥儀已經(jīng)將這件事淡忘，但是一群皇室成員再三要求他籌措資金，以利東山再起，溥儀很自然地便把目光投向了建福宮的一室珍寶上面。在幾位王族的協(xié)助下，一場宮中盜寶的秘密行動正式拉開了帷幕。此后，他每天都會把一些古玩字畫以賞賜的名義交給他的皇弟溥杰，再由溥杰裹在包袱里盜運出宮。然后，這全部的贓物都被轉(zhuǎn)運到天津，收藏在一棟神秘的樓房里。這樣的計劃進行了半年多，前后被盜運出宮的古物已經(jīng)無法確切計數(shù)。在被盜運出宮的一千多件書畫珍品中，就包括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

然而在1923年，局面卻變得不可收拾。原來，就在溥儀自己進行盜寶行動的時候，他手下的太監(jiān)也紛紛私下里打起了宮中珍寶的主意。那些被太監(jiān)盜賣的清宮舊藏，很快就在北京城琉璃廠的古玩一條街上出現(xiàn)了。溥儀立刻命人對宮中所有藏品作一個全面的大盤點。誰知就在這一年6月的一天深夜，建福宮突發(fā)大火。

熊熊火光亮了一夜，建福宮內(nèi)所有的樓閣，靜怡軒、吉云樓、碧琳館、妙蓮花室……包括延春閣庫房，都被燒得面目全非，這是中國美術史上一出令人傷心的大悲劇。說也幸運，虧得已被溥儀盜運出宮，不然《清明上河圖》必然也難逃被焚毀的命運。

不過連溥儀自己也不會想到，被他帶在身邊的國寶《清明上河圖》，剛剛躲過了火劫，卻又將面臨一場更大的浩劫，幾乎遭到滅頂之災。

1945年，蘇聯(lián)對日宣戰(zhàn)，為躲避蘇聯(lián)紅軍的步步緊逼，溥儀的參謀與關東軍軍部聯(lián)系，準備讓東京方面派專機掩護溥儀潛逃。不料蘇軍截獲了情報，搶先派飛機占領了奉天機場。滿臉沮喪的末代皇帝于是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當然，溥儀也就顧不上隨身攜帶的最后一批清宮寶物了。而許多收藏名貴字畫珍寶的大木箱，就被胡亂丟棄在機場里。國寶《清明上河圖》也在其列。

此刻這卷古畫正面臨著空前的危機。幸好，《清明上河圖》在當時雖然無人識得它的真面目，但還是隨著那幾口大木箱被作為戰(zhàn)利品被上繳了。后來，東北解放軍地方部隊陸續(xù)在溥儀逗留過的通化和長春偽宮里發(fā)現(xiàn)了兩幅同樣題為《清明上河圖》的古畫。遼沈戰(zhàn)役之后，這三幅《清明上河圖》全都收存在東北人民銀行的保險庫，直到1950年，才被交到新成立的東北博物館臨時庫房里，等待著被最終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