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兩會說是有一個特別明顯的特點,就是敢講真話的人越來越多,但是,真話很多,能有著落的似乎不多,很多事情該怎么樣可能還是怎么樣,這就是本文題目所說的兩會之“不會”的意思。
今年的兩會說是有一個特別明顯的特點,就是敢講真話的人越來越多,但是,真話很多,能有著落的似乎不多,很多事情該怎么樣可能還是怎么樣,這就是本文題目所說的兩會之“不會”的意思。
對于書業,今年的兩會最感人的,除了溫總理關于讀書的一席談話,就是朱永新教授再次提案設立國家閱讀節。總理讓人民讀書,那是他的本職工作,可朱教授與出版非親非故,十幾年來孜孜不倦、鍥而不舍地為出版說話,甚至還像挖山不止的愚公,這種精神就令人感動。毛主席在《為人民服務》中表揚燒炭而死的張思德,說一個人做一件好事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朱教授也算是一輩子為出版做好事的張思德了。記得2004年是朱教授第二次在全國兩會提議設立國家閱讀節。我們不知朱教授之后又有幾次閱讀節提案,但據報道,2009年的兩會后,新聞出版總署還真的就國家閱讀節會商過中宣部和文化部。今年兩會,朱教授再次提議以孔子的生日作為國家閱讀節,并提出要把閱讀作為國家戰略,設立閱讀基金等。他甚至建議從國家到縣的主要領導每屆任內至少一次到校園與學生共讀。
4月23日是世界閱讀節,中國設立一個閱讀節當然也很好,但目前的問題還是閱讀節是否能夠解決國人不讀書、不買書的問題。中國的物質文明在眾多領域已經超越世界先進水平,如手機、汽車、家電、高鐵等等,但人均購書二十年仍然不到6冊。1985年全國圖書總印數是66,7億冊,到2008年為69.4億冊,而同期人口從9.6億增加到13.2億,大學生在校人數從170萬增加到2021萬,國家的GDP從9016萬億增加到300670萬億。柳斌杰署長年初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未來十年中國新聞出版業的發展目標是:2020年基本實現全國年人均消費圖書6冊。根據2008年全民閱讀調查報告,2008年我國成人人均年閱讀圖書4.72本,而朱教授說前蘇聯人每年平均讀書55本。
公共圖書館是出版業的另一位衣食父母,美國最大的批發商之一貝克泰勒40%的銷售來自于圖書館。據報道我國3000家公共圖書館有600多家全年無一分購書經費。全國公共圖書館持證讀者數582萬,僅占全國總人口的0.47%,美國這一比例是68%,英國是58%。中國每46萬人口才擁有一家公共圖書館,而國外的數據是:美國每1.3萬人,英國和加拿大每1萬人左右,德國每6600人。奧地利每4000人,瑞士每3000人。2008年全國圖書館人均購書經費0.794元,有1億人口的河南只有0.158元。全國公共圖書館人均藏書量是0.501冊,全部藏書量為5.5億冊,2008年全國圖書總印數是65億冊。美國公共圖書館協會主席薩理·費德曼說:“在當代美國的社會網絡中,可能沒有一個比公共圖書館更能體現美國生活方式和價值體系的機構了,每年大約有14億人次到圖書館訪問,比持visa的人和到麥當勞的人數量都多。”
中國人不讀書,不買書,并不是一個讀書節所能夠解決的。也許是行業相隔,朱教授對出版產業甚至是文化產業存在的要害問題,對于中國人為什么都不讀書,似乎還不十分清楚。應試教育只要教材教輔;知識分子社會地位低,收入更低;公共圖書館經費和投資長期不足;出版業高度壟斷,行業的競爭力水平低下;圖書品種泛濫,質量注水;新生媒體以新生力量對傳統出版陳腐業態的替代等等,出版業的生存發展和全民閱讀需求培育有太多比設立讀書節更重要、更迫切需要面對和解決的問題,而且這些問題動不動就涉及到更高層面的體制問題。因為有了意識形態的特殊屬性,出版業總是過多地被規則、被適應,還不斷地被改革。全民閱讀被長期抑制,根子還在體制上,是政府的責任而不是百姓的問題,社會沒有為民眾提供一個良好的讀書環境和讀書條件,就像房價,明明是政府以控制土地抬高房價從中漁利,卻還大喊打壓房價,此地無銀,路人皆知。
我們很感激朱教授的提案。其實朱教授可以在建立國家閱讀基金、降低甚至取消書業的稅收、公共圖書館立法等政策層面方面作些深度提議,可能更有操作性和現實性,而不是讓書記和市長到學校和學生一起讀半天書。一個書記或市長到學校和學生一起坐著閱讀半天,那怎么讀?讀書節畢竟不是植樹節,可以象征性地做個POSE,發個頭條。而且眾所周知,眼下中國的政府官員全年職務消費三個三千億,卻是一個最不讀書的群體。
還有,全民閱讀其實也是一個不與時俱進的概念。媒體的新1日更替是大勢所趨,傳統的閱讀概念已經在起著革命性的變化。比如過去看《論語》要手捧寶書,現在只要看于丹的電視講經。一張壓縮版的D9可以裝進二十多個小時的電視節目,成本只有幾元錢。對于一般老百姓,看一部小說和看一部電影所得到的知識和情感體驗,很難說哪個多,哪個少。而且,閱讀的金字塔底層是人數最多的百姓,讀書對于他們基本只是消遣和休閑和娛樂,他們被規定的社會分工決定了大多數人完全可以一輩子不讀一本書,他們所需要的知識一臺電視機上百個頻道已經足夠。甚至學生做作業考試現在也不一定要看書,電視和網絡會更加方便。全世界一年上百萬的新書品種,百分之八十是專業品種,不是給一般讀者,而是給寫書的人、研究書的人看的。如果影視能夠替代傳統閱讀,我們為什么不呢?說影視和圖書互動那是好聽,其實圖書正在成為影視的食腐者。新浪的視頻流量在2008年就已經超過用字母或筆劃構成的文字信息。從某種意義上說,閱讀,特別是大眾閱讀甚至會成為4-陳腐的概念,有人預言,文字,包括印在紙上的和屏幕上的,很快會被視頻和音頻信息所替代,這叫做五千年的循回。文字本身就是人類在信息傳遞不能跨越時空而創造的符號。為了解決視頻和音頻信息的歷時性問題,人類大約在五千年前不約而同發明了文字這種可以突破時空的信息載體,但文字畢竟只是一個抽象的符號系統,它肯定不是最好的信息載體,文字對于即時的音頻和視頻信息,就像一本書的內容提要對于原文。
現在業內很多人還把閱讀分為淺閱讀和深閱讀。把閱讀和瀏覽、傳統圖書和網絡信息相對立。其實閱讀可以分為研究、參考、休閑等形態,而不存在深淺的問題;閱讀材料只有體裁、品質、容量之別,不能說短的就是淺薄,長者便是專業。詩經很短,唐詩也很短,《共產黨宣言》也只有一萬多字,愛因斯坦9000字的論文《論動體的電動力學》標志著狹義相對論的誕生。瀏覽是閱讀在信息社會的基本特征,是有限的生命應對海量信息,或者說是應對充滿太多垃圾的信息世界的本能和必然。網上的圖書也并不都是花花草草,不要說全世界幾乎所有的期刊都已經上網,還有人說,現在無論什么圖書,只要出版三個月,一般就能在網上找到全文。在各大數字出版平臺上銷售的數字化圖書也都有幾十萬個品種,而且很快就會超越實體書店。其實,網絡出版和傳統出版的本質區別在于,前者基本沒有過濾機制,而后者進行了規范的信息刪選,刪選是傳統出版的優勢和本質,也是現代信息產業的核心競爭力。應對信息爆炸,21世紀不但是瀏覽的時代,而且應該是快速瀏覽的時代。所以,即使要設立閱讀節,閱讀什么,怎么才算是閱讀,也還需要說說清楚。
《國家教育“十二五”規劃綱要》也是這次兩會討論的熱點。首先是教育投資占全國GDP的比重成為眾矢之的。近十年的數據是,2002年最高為3.41%,2005年跌至2.16%,到2008年才恢復到3.48%,而世界平均水平是5.2%,其中發達國家是5.5%,發展中國家為4.5%。早在1993年,《中國教育改革和發展綱要》就提出,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支出占GDP的比例要在上世紀末達4%。與此同時,國家行政管理費占財政總支出卻高速增加,1978年僅為4.71%,2003年上升到19,03%,近年來,平均每年增長23%,遠高于日本的2.38%、英國的4.19%、韓國的5.06%、法國的6.5%、加拿大的7.1%、美國的9.9%。出國旅游、公車和吃喝三個三千億的政府消費觸目驚心!
兩會新聞發布會上財政部副部長丁學東表示,對教育預算實現4%的目標信心很大,同時感到難度不小。丁學東說,我國目前正處在經濟社會發展的關鍵時期,要求財政重點保障的,包括教育、農業、科技、社會保障、醫療衛生等重點支出項目比較多,實現4%的目標還需要各級政府作出艱苦努力。財政部長的話說得明明白白,4%仍然是一個問題。
近年來,教材招投標、循環使用等一系列新政的出臺其實與教育經費的捉襟見肘、入不敷出有直接關系。一些發達省份的出版集團近年來每年因為教材新政減少的純利近億元,而學校圖書館的經費更是和教育預算有直接的關系。學校缺錢,學生的學費雜費生活費負擔沉重,學生到書店購書時自然囊中羞澀。近年來,新聞出版總署發布了諸多出版產業振興規劃之類的宏偉藍圖,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中國出版業應該在構劃宏偉藍圖的時候多多關注宏觀社會發展環境。比如中國房價飛漲也和出版業關系重大。2009年政府僅土地出讓就收人1.6萬億元,而2007年全國城鄉居民用于文教娛樂用品及服務類支出才2149億元,全國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一共也只有9000億。由政府收入囊中的這1.6萬億賣地費都是老百姓省吃儉用的血汗錢,隨著房價交給了國家,實際上是一種變相的課稅。2008年全國個人所得稅總數才3697億元,其中工薪階層占1849億元。稅收高了,最不是生活必需口的圖書(大眾市場的圖書)自然就首先被節約了。
四萬億的去向也是今年兩會所關注的,四萬億據說都用于了修橋鋪路,修橋鋪路固然可以流芳百世,通往物質世界的路越來越長,越來越寬,但是通往精神家園的路卻越來越崎嶇艱難。由此想起了杭州的公交車和出租車,去年以來,杭州的公交車遇到行人過斑馬線必須停下來等待,這在全國也很少見,但出租車在任何地方都與行人爭分奪秒地搶路,這是為什么,因為指揮棒所指不同。杭州的公交車規定在行人過斑馬線時必須停車,否則罰款巨額,而出租車司機是承包的,以效益為唯一指標,必須分秒必爭。在以政府為決策主體的社會治理結構中,短期行為在所難免。因為政府是以換屆為考核周期,而綠色、教育、文化是在短期內很難見效的投資行為。其實房價也好、綠色GDP也好,杭州的斑馬線安全也好,出版主業的發展也好,在中國,只要政府真心實意想干什么,就沒有干不成的事情。于是想還是不想也成了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