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出版”辨

學術出版是出版同行近年來比較關注的一個話題，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公開取用(open access)的不斷普及，學術出版必將面臨更多的關注。

“學術出版”是出版業的一個重要領域。遺憾的是，多年來，我們對“學術出版”范疇一直缺乏一個比較完整的認識和定義。這不僅不能保證大家談論的事是不是同一件事，還混淆了學術出版與專業出版，甚至與教育出版、大眾出版的界限。

一、回顧

李瑞華把學術圖書分成高中低三個層次。高層次的是那些能夠代表該領域最高學術成就的作品，例如商務印書館的漢譯名著，三聯書店的“現代西方學術文庫”。中間層次的是那些大家所寫的，思想厚重、視野開闊并有較好可讀性的作品。低層次的則是有一定知名度的專家所寫的具有較強可讀性的學術普及類圖書。這個分類主要依據是學術含量的高低，讀者面的寬廣。高層次的當屬學術出版無疑，中、低層次的相當于普及讀物或者學術教材，似乎與大眾出版以及教育出版重疊。

根據教育部《高等學校出版社管理辦法》中關于“高等學校出版社的重要任務是出版學術著作”，目的是“促進我國哲學社會科學及自然科學研究的繁榮和發展”的規定。賀圣遂把學術出版定義為學術專著的出版。周蔚華提到亞學術出版。他認為，亞學術出版是指由學者撰寫的，具有較高學術含量、學術價值，用大眾化的語言來闡釋和表達的出版物。嚴格上講也界乎學術專著和大眾讀物之間，屬于科普作品。此外，學術出版通常提及社科、人文領域的，似乎并沒有包括自然科學領域。

可見，我們平常所理解的學術出版有時主要指社會科學、人文科學方面的出版，有時包括科普作品的出版。按照《辭海》和《現代漢語詞典》的定義，學術“指較為專門，有系統的學問”。與學問有關的出版都可以被稱為學術出版。這就導致了學術出版與教育出版、大眾出版的混淆，而對“學問”的重視則使我們更重視“知識”而忽略了“研究”。

在國外，學術出版在英文對等的是“academic publishing”或“scholarlypublishing”。“academic”和“scholarly”在這里是同義詞，都和科學研究有關。據維基百科介紹，學術出版指“傳播科學研究和學術成果的一個出版分支”。大多數科研成果以期刊論文、圖書和學位論文的形式發表。美國出版者協會(AAP)下面的專業，學術出版分會(PSP)主要成員是發表學術論文的學術期刊。因此，談到學術出版，國際上通常指代表學術研究前沿的期刊論文、專著和學位論文。我們在查閱國外關于學術出版的資料時，一個如影隨形的詞是“同行評審”(peerreview)，這是學術編輯提高出版物學術質量的關鍵措施。

通過上述對比，我們可以看出，國內外的學術出版在內容、方式上有著較大的區別。國外的學術出版主要指期刊論文、圖書、學位論文的出版，重點在論文。而國內學術出版主要指專著以及與學術普及作品的出版，由出版社完成，而學術論文的出版主要是學報、學刊雜志社的事。

二、界定

為了正確認識我國學術出版的現狀，我們還是從學術出版的定義人手。由于科研成果涉及到學術前沿，其價值非行外人士能夠準確識別，因此國際上通行的慣例是同行評審。那么根據學術含量的高低，學術出版物的序列如下：①論文——②專著——③教材、百科全書——④科普作品——⑤學術散文。 論文包括學術刊物上發表的論文和學術會議上宣讀的論文。它們代表了學術研究的前沿，是新知識和新技術的增長點。專著往往是在論文基礎上的擴充。研究的范圍更廣泛，研究的側面更豐富，有時為了謀篇布局和前后銜接，和論文比，專著學術含量稍低，“水分”稍大一點。另外，由于撰寫時間和出版周期都長于論文，專著的時效性稍差，面市時往往是三五年前甚至更早的成果了。學術專著的讀者為專業研究者。教材和百科全書基本反映學術研究某個領域的概貌，所包含的為廣泛接受的、經得起考驗的知識。教材和百科全書通常包含基礎知識和基本概念。讀者對象為專業學生以及部分普通大眾。科普作品主要面向普通大眾，不僅其中的知識為基本知識，而且表達上也盡量避免使用專業術語，代之以通俗易懂的話語。學術散文包括科學家的感想、逸事、隨筆等，除淺涉學術人物和學術話題外，與普通散文無異。以錢學森的作品為例，《可壓縮流體的二維亞音速流》屬于論文，《氣體動力學諸方程》屬于專著，《物理力學講義》屬于教材，《航空器和航空間》屬于科普文章，《錢學森書信》屬于學術散文。以馮友蘭的作品為例，《人生理想之比較研究》屬于論文，《貞元六書》屬于專著，《中國哲學簡史》在國外可以作為教材，在國內則可以看作科普作品，《三松堂自序》屬于學術散文。

當然，這5個類別之間的界限并不是十分明確的，有時互有交叉。比如許多專著也可以用作研究生教材，有些淺顯的教材也可以當作科普作品讀。在國際同行眼里，學術出版主要指前兩個類別的出版，有時包含第三個類別。國內同行在談學術出版時，通常是5個類別都包含。由于學術期刊和高校學報一般和出版社無關，我們討論學術出版有時主要指后面4個類別，甚至主要指最后兩個類別。

出版常被分為專業出版、大眾出版和教育出版。它們各自有鮮明的特點，互相之間也有交叉。首先，學術出版，尤其是論文和專著的出版，是專業出版的一個組成部分。學術出版物的讀者專業化程度高，其選題策劃及營銷都可以參照專業出版的方式。學術出版的教材部分和教育出版的高等教育部分有重疊，而學術出版的科普和散文部分和大眾出版并無二致，完全可以作為一般圖書(trade book)擺在書店里銷售。

三、學術出版與兩個效益

在談到學術出版和兩個效益的關系時，一般認為學術出版社會效益高，但是經濟效益不好。

經濟效益是個可以量化的指標。兩本圖書，同等條件下，盈利5萬的經濟效益要好于盈利3萬的經濟效益。國內學術圖書出版者經常會說經濟效益不好。這種情況在國際上并不明顯。首先，同行評審基本保證了圖書的學術質量。這就說明該圖書是有市場的，市場的大小取決于來自世界上各大圖書館、學術研究團體、個人的訂單。所以，我們經常看到，多數中等厚度的學術著作定價為幾十美元，有的高達150到180美元。在國外，科研項目可以申請到研究資金，項目出版往往沒有專門補貼，出版商要認真進行成本核算。由于國際上學術作品大都以英文出版，只要有學術價值，再偏僻的研究課題，比如西夏文研究，也有可能拿到千把本的訂單，只要定價足夠高，也可以做到保本或微利。因此，根據美國出版協會專業，學術出版分會的資料，世界上64％的科技、醫學學術論文由商業出版公司出版，學術機構只出版了30％，大學出版社出的更少，只有4％。可見，雖然談不上是香餑餑，學術出版也是以盈利為目的的商業出版公司所不愿放棄的一大領域。

在國內，隨著教育投入的增加，高校評估要求不斷提高，圖書資料經費相對充足。有些出版社如廣西師大社、外教社等在學術出版上抓住了機會，取得了很好的成績。學術出版經濟效益低的主要原因是選題策劃隨意，出版物學術質量不高，讀者對評價體系和圖書質量失去信心，購買欲望不強。另外一個原因是出版語言為漢語，影響了全世界眾多學術團體和研究人員的采購。

在大多數情況下，兩種出版物的社會效益很難進行比較。基因科學的論文和清史研究的論文哪個社會效益好?海洋微生物研究成果和國際金融研究成果哪個社會效益好?我們只能說通過同行評審的、符合國家出版法律法規的出版物都有社會效益。曾經有的學者懷疑關于性生活、情人、色情文學的選題的社會效益。筆者認為關鍵在于這類選題的學術質量不好導致了社會效益不好，而不是選題本身的社會效益不好。性生活在醫學界，情人在社會學界，色情文學在文學界都是嚴肅的研究課題，在亞馬遜上搜索一下就會發現。關于這3個課題的專著也很多。因此，不能簡單地說哪類圖書的社會效益不好。

學術出版的社會效益不是一個定量的范疇，而是一個定性的范疇。我們可以說有沒有社會效益，而很難比較其大小。既然如此，我們認為學術出版可以參考國際同行的慣例，采取同行評審。對于學術圈外的出版者而言，一個比較實用的方法是把學科看作一個參照系，大體衡量學術出版的領域和價值。我國通用的學科分類標準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學科分類與代碼國家標準》。對學術出版工作者來說，這個標準可以幫助我們在選題策劃中避免重復，保持選題的系統性和科學性。

四、結語

學術出版是出版同行近年來比較關注的一個話題，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公開取用(open access)的不斷普及，學術出版必將面臨更多的關注。本文針對學術出版作了一點基礎性探討，比如其定義、范圍以及與專業出版、教育出版和大眾出版的關系，衡量學術出版的標準等，希望這些探討能夠對我們梳理學術出版歷史。認識學術出版本質，展望學術出版未來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