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世界各地
古往今來,幾乎每個社會都要面對或忍受廢棄物這個問題。在種類繁多的廢物當中,固體廢棄物可能一直都是數量最多而又最難處理的一種。
曾經追逐成群獵物的游牧部落只需將他們的廢棄物拋棄在身后即可。大約從公元前1萬年開始,人類放棄了游牧生活,建立起了更多的定居地。在古代的特洛伊城,廢棄物有時被丟棄在室內的地面上,或者傾倒在街道上。當家中的臭氣變得令人忍無可忍時,人們會再弄來一些新的泥土蓋在這些垃圾上,或者任由家中的豬、狗、鳥類以及嚙齒類動物分吃垃圾中殘余的有機物。據資料記載,特洛伊城的垃圾堆積達到了每百年1.5米。在某些地區,垃圾堆積更是高達平均每百年4米。
大約公元前2500年,在印度河流域的摩亨約一達羅城內,根據當時的中央規劃,房屋內部開始建有垃圾斜槽和垃圾箱。大約公元前2100年,在埃及的赫拉克利奧波利斯城內,貴族區的廢棄物開始得到收集,但處理的方式是將其中大部分傾倒入尼羅河。大約就在同一時期,希臘克里特島一些房屋的浴室便已和主要污水管道連接起來了。到了公元前1500年,該島撥出土地專門用于有機物的處理。
在推行衛生措施的過程中,宗教往往發揮了一定的作用——大約自公元前1600年起,猶太人必須將廢棄物掩埋在遠離住宅區的地方。那時的耶路撒冷可以利用的水源非常有限,但《塔木德》(僅次于《圣經》的典籍)規定,耶路撒冷的街道必須每天沖洗。
不過,古代世界對于清潔并沒有統一的標準。在公元前5世紀,垃圾亂七八糟地堆滿了雅典的郊區,威脅著市民的健康。于是,希臘人開始統籌設置城市垃圾場。雅典議會也開始實施一項法令,規定清潔工必須將廢棄物丟棄在距城墻不少于1.6千米的地方,還頒布法令,禁止人們向街道上丟棄垃圾(這是已知的第一項此類法令),雅典人甚至還設置了堆肥坑。位于西半球的古代瑪雅人將有機廢棄物置于垃圾堆場,并用破碎的陶器和石頭來進行填充。
由于自身規模龐大,人口稠密,古羅馬城曾面臨的衛生難題是希臘及其他地方聞所未聞的。當時的羅馬城污水處理比較先進,但固體廢棄物的處理并不是強項。盡管垃圾的收集與處理都按照當時的標準組織得井然有序,可仍無法滿足該城的需要。全城范圍的垃圾收集僅限于國家舉行各種活動之時。土地的所有者負責清掃毗鄰的街道,但這些法律執行得并不十分到位,隨著羅馬城權力的衰落,該城的環境質量也日漸惡化。
到了中世紀,盡管居住和生活條件還很簡陋,但是新城市的興起要求人們將更多的注意力投向公共健康事務。12世紀末期,城市里開始鋪設并清掃街道,拿巴黎為例,巴黎從1184年就開始鋪設街道,直到1609年,公眾開始支付清掃街道的費用。
人們向市區涌了進來
隨著技術的發展和城市的進步,大量的人群從農村涌向了城市。大肆的遷移意味著不僅是人本身,豬、鵝、鴨以及其他動物也隨之進入了市區。于是1131年,巴黎通過了一項法令,禁止豬在城市街頭隨意跑動。
直到19世紀晚期,大型的穆斯林城市以及中國的衛生系統還是世界上最先進的。當時歐洲的衛生條件還沒有那么發達,經歷整個中世紀至文藝復興時期,衛生條件慢慢地得到了改觀。然而,隨著18世紀中葉工業革命的興起,情況發生了變化。城市的衛生狀況明顯惡化,產生了美國著名城市規劃專家劉易斯·芒福德所說的“世界上迄今為止最糟糕的城市環境。”
越來越多的人口移居到各個工業中心,而城市里又無力為這些人提供住房,從而引發了嚴重的擁擠過度和健康問題。1843年,在英格蘭曼徹斯特城的一個地區,平均每212人合用一個廁所。因為人們發現傳染疾病與骯臟的環境之間存在著某種聯系。最終,大規模的市政工程和公共衛生機構開始興建,以處理最為緊迫的衛生問題。
垃圾處理——掩蓋人們欲望的“安慰劑”
人們已經忘記了環境“承載力”的事情。為了快速的發展,人們不惜一切代價。盡管在歷史中的局部時段和局部地區,我們存在過和環境承載力相適應的一些社會體系,比如古代農村將人畜有機廢物還田;又如兩次世界大戰中交戰各國經歷的短暫的物資匱乏特殊時期;包括我國改革開放前的部分城市都是這種時期的典型例證。只有這些時期,垃圾能夠進入社會物質生產的循環鏈條,因此也就沒有什么垃圾處理的壓力。
但是,無論是農業還是物資緊缺的時代,都不是人們意識到環境承載力而去避免垃圾的產生,是生產資料的不足迫使廢棄物要盡快進入生產之鏈。所以垃圾問題從一開始就和城市文明同行。到了工業時代,垃圾問題更加嚴重,物質生產的量和質都發生了重大改變,逐漸超過了局部地區的環境承載量。西方所有的超大城市都經歷過垃圾危機。解決辦法雖然在變,但總的思路是一樣的:把問題轉移或留給下一代。到現在,這些危機并沒有消失,只是轉移到更遠的地方。而且過度生產和消費的經濟模式已經擴展到了像中國、印度這樣的發展中國家。這些國家在轉移問題的技術上落后了一步,所以看上去垃圾問題很嚴重。
如果從世界的總體來看,垃圾當然是還有很多地方可以轉移的。但它已經反映出與之有關聯的、而且比它更嚴重的人類社會物質消耗的問題——從資源開采一直到垃圾產生這整個鏈條中耗費了過多的資源,威脅到其他物種生存,產生的問題比最后把垃圾轉移到哪里還要多。美國著名學者萊斯特·布朗用好幾本書向世人說明一個簡單的道理:我們的物質生產已經超出地球的承載;生態足跡計算顯示,我們9個多月已經把地球一年可持續的產出消耗光了;美國生態經濟學家赫爾曼·戴利說,目前全球的經濟生產已經不經濟,因為消耗了地球的自然資本,增長的邊際成本已大于邊際利潤,因此現在應該是縮小物質流,培育自然資本的時候;蓋婭假說的創立者美國著名生態科學家詹姆斯·拉夫洛克更直言:現在要考慮的不是“可持續發展”而是“可持續撤退”。所以垃圾危機不在于怎么處理,而在于它背后的過度物質生產和物質消費問題,因為垃圾一旦產生,需要自然去銷納它。好的循環利用技術能夠減緩銷納時間上的壓力,但也有極限。因為這個世界被熱力學第二定律控制著,被地球上有限的生命整體控制著。
正因如此,我們就知道垃圾處理的最大問題不是它是否污染了土壤、水體,可能產生二惡英等等。垃圾處理的最終結果是掩蓋整個物質流的問題,給人以錯誤的信號,阻礙了人們從根本上尋求和自然和諧相處的道路。很多人喜歡拿各種垃圾處理方式做比較,卻沒有這樣想過:為什么我們要在兩個差的東西里比比哪個更差,而不努力尋找比這兩個都好的方式?
值得慶幸的是,至少大多數人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以才會有先鋒武的人物和組織在倡導節制物質消耗、避免浪費、減少垃圾的產生、讓垃圾回到生產之鏈。所以,人們能不能把解決垃圾問題與控制整個物質生產和消耗的體系聯系在一起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也將是一個新時期的開端。
責任編輯 趙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