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在西方流行花語一樣,中國自古也有借花隱喻的習慣,如人們常用荷花或蓮花來表現高潔,用牡丹來表現富貴等。而這些花卉也成為中國花鳥繪畫作品的主要題材。
圣潔的荷花
在古人的眼里,蓮花與荷花是不分的,名稱經常互用。高雅、圣潔是荷花特有的品格,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品性深受贊賞。宋代理學家周敦頤的名篇《愛蓮說》以蓮花自喻,抒寫自己不肯同世俗同流合污、清高孤傲的品格。畫家們也因此愛上荷花,它一年四季、一天四時的變化,都被賦予了擬人化的吉祥含義。
俞致貞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最富盛名的畫荷名家。她專門表現荷花盛開的欣欣向榮的意境。1937年,為了向前人學習畫荷花的經驗,她人故宮古物陳列所國畫研究館,臨摹研究歷代名畫;1946年,她再拜當代畫荷名家張大千為師。1971年至1984年,她花費13年的時間為釣魚臺國賓館繪制巨幅工筆花鳥畫,其中荷花為主要內容。1983年她還為中南海紫光閣繪制了巨幅作品《荷塘清趣》。如今,俞致貞的荷花早已成為學習畫荷花的典范,是臨摹的范本。
李魁正是俞致貞的學生,經過幾十年的探索,形成了鮮明的畫荷的個人風格。他的學生們都知道,他從來不在課堂上畫荷花。他說: “荷花的圣潔不容俗人去玷污,在課堂上隨隨便便畫荷花是對荷花的大不敬。”每次準備畫荷花前,他都會沐浴更衣,再把畫室打掃得干干凈凈,燃上一炷檀香,再放上一益輕柔的古琴曲,靜靜地坐下來閉目消除雜念,然后他才開始展紙研墨。《瑤池素葩》堪稱他荷花創作的代表作。畫面上清風拂過,翻飛的荷葉簇擁著朵朵婀娜的白荷花。在這幅作品中,李魁正使用了很多非中國畫的技法,像法國新印象派那樣一筆筆點出形象,有些地方甚至在顏色沒干時用嘴吹干。為達到預定的效果,他認為可以不惜使用一切手段。
殘荷獨特的審美價值,早就被古人所認識,在古代就有專門善于畫殘荷的畫家。清代寫意畫名家朱耷就是人們所熟知的一位。他的殘荷作品構圖奇特、意境蕭疏,總是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荷花小鳥圖》是他的代表作之一。狹長的構圖,殘破瘦弱的荷葉加上孤零零的怪石上的一只小鳥,翻著怪誕的白眼。作為一生逃亡、在深山中隱姓埋名、對新王朝痛恨又回天無力的前朝皇族,他只能在作品中通過殘荷這種意象抒發其復雜的心情。
同樣是畫殘荷,晚年恰逢新中國盛世的齊白石并不像朱耷那樣以此宣泄對世態炎涼的憤恨。在他的作品《殘荷》中,荷葉已經殘破殆盡,只剩下疏密有致高高揚起的蓮蓬,以表達豐收的喜慶含義。
也許因荷花曾是神佛寶座的專用材料,本身也具有佛性,所以很多人用枯黃的荷葉象征涅槃。唐朝大詩人杜牧在他的《秋夕》中寫下了“留得枯荷聽雨聲”的詩句,這種意境經常被后代畫家所表現。女畫家賈冕經常以殘荷為題作畫,并題為“留得金身聽雨聲 ”,或者直接題“涅槃”。
富貴花牡丹
牡丹的雍容大度、風姿綽約和千嬌百媚深受人們喜愛,有“國色天香”的美譽。宋代大文豪歐陽修更是鐘情牡丹,著有專門講述牡丹種植的《洛陽牡丹記》。“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為之狂”,由此可見當時人們對牡丹的癡迷程度。周敦頤在《愛蓮說》中,把牡丹與荷花對比說: “牡丹,花之富貴者也。”因此,古代皇家和高官家里到處都裝飾著牡丹的圖案,滿族貴族婦女頭飾上就是一朵大牡丹花。
象征富貴的牡丹,與其他花卉鳥類組合會給畫面添加更多美好的寓意。例如,牡丹與海棠花組合稱為“滿堂富貴”,與芙蓉花組合稱為“榮華富貴”,與白頭鳥組合成為“富貴到白頭”等等。畫牡丹幾乎是每一個花鳥畫家的必修課。有不畫牡丹的畫家,到晚年窮苦潦倒時作詩感慨:“早知不入時人眼,多買胭脂畫牡丹。”
真正想把牡丹花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于非闇在寫生時發現,春天牡丹花盛開時是畫花頭的好時機,其雍容華貴盡收眼底。但這個時候花的葉子稀稀落落+分單薄;但是到了夏天,牡丹的葉子完全長大,色彩碧綠油潤,碩大而磊落,可惜的是這時花卻早已凋謝。另外,夏天濃密的葉子把枝干全部遮蔽,畫出來的只是滿滿一大堆綠葉;而到了秋天,一部分葉子脫落,枝干若隱若現的時候卻很有畫意。經過多年研究,他創造性地打破時間的限制,把春天的花頭、夏天的綠葉和秋天的枝干,組合在同一幅畫上,把牡丹的富貴之氣最大限度地呈現出來,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王道中是于非闇的學生,由于他姓王又善于畫牡丹,所以得了“牡丹王”的美稱。王道中自幼在皇城根長大,每到牡丹盛開的時候都到現在的勞動人民文化宮寫生。老師一生畫牡丹的經驗都被他學到手,正當他要在美術界大展鴻圖時,卻被劃成右派分子,背著大捆的牡丹畫稿來到偏遠的黑龍江省牡丹江市印染廠接受“再教育”。立志當大畫家的他在工廠設計被褥和枕頭上的圖案,開始讓他難以接受。但十幾年過去了,他意識到牡丹從來都是大雅若俗的花,文人雅士愛它,普通百姓更愛它。經過多次修改,他適應廣大市民的審美要求,成功地把他的作品運用到印染上,設計出一批又一批花色靚麗的牡丹圖案面料,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幾乎每個家庭用的被面部有王道中設計的紅底粉色大朵牡丹花圖案。王道中雖然沒能在創作上超越他的老師,但他把工筆重彩牡丹畫法與工業印染相結合,并把此法推廣傳播,確實功不可沒。
為了表現牡丹的富貴氣息,畫家們絞盡腦汁。張大干就覺得碩大的花頭和艷麗的色彩還不足以完美地表現富貴,于是在畫完的花頭上用純金做的顏料勾上金線,作品掛在墻上,金光燦燦。
李魁正仍不滿足于勾金線的做法,他借鑒西洋水彩畫的技法和現代構成技術,把牡丹的固有色彩完全改掉,全部用金黃色渲染,徹底做成了富麗堂皇的《金牡丹》。當年老師教李魁正的構圖方法是網格狀的,花頭、葉子、枝干各自在畫面上占有一部分位置,使看畫的人沒有明確的視覺中心。受到宋人花鳥中《出水芙蓉》的啟示,李魁正把枝干省略掉,只畫一朵大花,再用一部分葉子陪襯,這樣一來,因素單純明了,讓人一目了然。此外,他用一種像太陽發光一般的放射形構圖來處理《金牡丹》,終于獲得了成功。
忘憂萱草
在中國畫中的萱草,不是跟太湖石組合就是跟松樹組合,還常題寫著“忘憂草”或者“宜子孫”等字。這是因為,有兩千多年栽種歷史的萱草被認為是一種具有魔力的草。《詩經》中記載,古代有位婦人因丈夫遠征,遂在家里栽種萱草,萱草的花朵金黃耀眼,又是可以食用的美味,婦人借此解愁忘憂,從此世人稱之為“忘憂革”。西晉人張華在《博物志》中說: “萱革吃了能使人歡樂忘記憂愁,女人懷孕時佩戴此草必生男孩。”因此,萱草又叫“宜男草”或者叫“宜子孫”。
傳說中的婦人到底能忘掉多少憂愁以及孕婦能否生男孩,這都難以考證。但是中國人喜愛萱草毋庸置疑。在繪畫作品中,萱草與石頭和松樹結合總是含有長壽并且子孫昌盛的寓意。清代女畫家馬荃的《花蝶圖》就是這種組合。此畫工整細致地刻畫了奇右之旁,萱草和虞美人競相開放之態,婀娜多姿,明艷動人。一只蝴蝶翩翩飛舞,另有一只佇立在萱草的花頭上。畫面意境祥和、寓意鮮明,是表現忘憂草的上乘之作。
此外,在中國畫里,松樹長青不老,梅花凌寒不凋,竹子四季碧綠,合起來被稱為“歲寒三友”,是比喻文人氣節的最佳組合。蘭花幽香、菊花傲霜等也都是中國花鳥畫的不朽題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