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當今中老年中國人,“英若誠”這個名字很可能是耳熟能詳的。首先一定會想到,他在北京人藝演出的老舍名著《茶館》里扮演的那個最壞的壞人、將一個大姑娘賣給龐太監的劉大麻子。他演得那樣活靈活現,讓人無不咬牙切齒、恨之入骨。
英若誠不僅是一位出色的表演藝術家,還是一個不凡的翻譯家。由于家學淵源,他具有相當高的英文水平。例如,美國著名的幽默大師鮑勃·霍普(Bob Hope)訪問中國時,做“脫口秀”表演,請英若誠當現場翻譯。沒有想到,猶如他在說相聲,哄堂大笑不止。霍普也為之吃驚,從來沒有人能夠將他的笑話段子即時翻譯成外國語言而能達到如此的效果。美國劇作家阿瑟·米勒在中國導演他的戲劇,也是請英若誠為他即時翻譯。英若成的翻譯讓米勒感覺:“我好像也懂中文似的”。更令人難以想象的是,他在美國密蘇里大學講學時,為密蘇里保留劇目劇團的專業演員們導演了昆曲《十五貫》,這是一部很多中國人都難以欣賞的劇目。
上個世紀80年代后期,英若誠擔任過將近四年的文化部副部長。其間,他仍客串一些演出,在電影《末代皇帝》中出演監獄所的所長;在意中臺拍的電視劇《馬可·波羅》中出演忽必烈。在他看來:“雖然演出很累人,但精神上讓我很滿足。”
《英若誠自傳》的寫作出版都很與眾不同。首先,它是由英若誠與美國杜克大學戲劇系教授康開麗(Claire Conceison)合作而成。躺在病榻上的英若誠用英文口述他的人生和他的家庭,由康開麗用了三年(2001—2003)時間,錄了41盤帶子,為時一百多個小時,又費時七年進行研究、編輯、整理而成書。這本書最初是在美國出版,反響非常之好。如今由康的好友張放翻譯而成的中文版,書名《水流云在——英若誠自傳》是借用英若誠的祖父英斂之寫在溫泉大石頭上、出自杜詩的四個字:“水流云在”。
作為英若誠的“自傳合作者”,康開麗在“前言”中指出,盡管她的參與很深入全面,她既不是代筆人,也不是書的唯一作者。她說:“從一開始,我就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合作是跨文化、跨性別、跨年齡的,盡管看似不大可能卻有其特有的動力……合作寫自傳不僅有益于英若誠,也有益于我。聽他講家史,他本人在中國20世紀的經歷,豐富了我對中國政治事件的了解和認識。”
康開麗認為:“這本書不是對英若誠一生的完整記錄,這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傳記。這是他希望別人聽到的有關他一生的回憶錄。將來的人們會從這本書中了解這位對自己的國家、對國際戲劇交流做出如此重大貢獻的人……英若誠選擇不從人生的起點開始,而從對他認為一生中對他最有影響的階段——‘文革’中被囚禁開始。他對監獄生活的敘述用了大量的時間,但不是事無巨細,有意想不到的風趣。”
英若誠“文化大革命”中被莫名其妙地抓去蹲了三年大獄。在這期間,他的妻子吳世良也被抓進監獄,原因都是被懷疑“里通外國”,甚至是“外國間諜”。什么證據都沒有,只是因為他們認識很多外國人,信奉天主教,英若誠的父親在臺灣辦學校。值得注意的是,英若誠采取了一個積極探索的態度來面對這三年的經歷。在他看來,“在監獄的這段時間讓我對中國當時情況的了解比我一輩子學的還多。”
在這位美國教授看來,英若誠一個獨特的優點就是它對生活永遠保持樂觀態度。他鄙視絕望,擁抱希望,在最沒有幽默感、沒有尊嚴的情況下,找到了幽默感和尊嚴,無論是在監獄的鐵欄桿后,還是中國現代最動蕩不安的政治歷史的后臺上。
這本書的《序》是英若誠的兒子英達寫的。他開門見山就承認:“為自己的父親的自傳寫序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但是,他感到,讀這本自傳更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他說:“那永遠離開了我的父親又回來了。他仿佛又活了過來,用我再熟悉不過的口吻,把他的故事娓娓道來。而這些故事,有多少是我親身經歷、親眼目睹的!這和讀別人的傳記可太不一樣了。那些細節,那種感受……瞬間拉回到當年的情景,同時從父親的一側,我再次觀察同一事件的另一面,甚至審視他老人家觀點迥異的內心。”
歷史學家史景遷(Jonathan SDence)說:“英若誠的這部自傳提供了特別的機會,讓我們從一個全新的角度來看20世紀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