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舟的詩(5首)

三哥回鄉

三哥去東莞樟木頭家具廠打工

三年，沒有回

第一年:是剛剛去

要找工作，要立足，不想回;

去年:是大雪封路，無法回;

今年:離春節還遠，他卻早早回來

是工廠倒閉，不得不回。

外出三年，三哥也有不少改變

酒不喝了，煙不抽了，左撇子也學會用

右手了

可能是見我，太高興，他忘了隱藏

伸出的左手，枯瘦、空洞、無物

僅剩的拇指、小指兩個指頭

比他無助的眼神還麻木

靠在一起，拘謹、相依為命

歲末書

天氣寒冷，我掰核桃

第一顆，飽滿、新鮮，像今年

最滿意的幾天

第二顆，卻一團枯絮

如同另外一些時日

核桃不多，我滿懷期許

渴望，下一刻

打開最好的一粒

窗外，煙花升空，絢爛

迅即隕落，如丟棄的核桃殼

我掰核桃的手，微微顫抖

袋子里的核桃

掰一顆就少一顆

修剪

園林工手舉電鋸

像手握真理的人

一些樹被砍去了頭

另一些被剪去了手

樹木循規蹈矩，不敢造次

一切都按他們想要的樣子

這些樹已不成其為樹

最多只能叫作木

在武昌，我看到

在它們背后不遠

偌大的校園

很多學生進進出出

捕鼠記

這就是你的

不是，你闖進我家里

也就算了

在我家里進進出出

也就算了

喝水、吃東西

也就算了

撕破紗窗，東張西望

還是算了，可你

拿你的不是挑撥我

和妻子的關系

這些年，我調工作，搬家

賣房買房，學會隱忍

不與任何人、物

為敵

她一個縣里來的

小婦人，受不得

沙市城里的窩囊氣

也懂用小聰明，保護家人

和自己，逼急了

給你一顆粉紅的小豌豆

你就喝下了她布的毒

懷念

“最怕的不是聽見人哭

而是突然，不知從哪兒

飄出幾句歌聲”

椅子上的母親，瞇著眼

又回到六十年前

她快速翻過幾座墳山

從湖南暖水街跑到湖北

鄉下，見我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