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說話者意圖的哲學分析

摘要：意圖是資源有限的主體開展理性活動所必須具有的一種獨特心理狀態，它不能被還原為信念、愿望等心理狀態，但它又與信念和愿望有著密切的聯系。意圖是主體對自己的各種信念和愿望進行權衡后形成的決定，它具有一定的穩定性，并且推動主體努力去實現自身。意圖既是行動的動機和緣由，也是行動的目的。言語行為是一種特殊的傳達行為，說話者打算通過言語行為來傳達自己的意圖進而實現自己的意圖，說話者意圖是言語行為研究的關鍵。

關鍵詞：意圖：說話者意圖：心理狀態：言語行為

中圖分類號：HO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0)03－0062－05

一、關于意圖研究的兩種策略

意圖(intention)一詞有多種意思，也有多種用法。我們可以用意圖來描述人的一種心理狀態，如，我打算讓服務員給茶壺加水：也可以用意圖來描述人的行動，如，我有意倒扣茶壺蓋，或者，我倒扣茶壺蓋有讓服務員加水的意圖。人是一種高級理性動物，表現為人有著復雜的心理活動和狀態并且影響和控制人的行動。因此，關于人的有意行動的研究就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到作為一種心理狀態的意圖的研究。關于意圖的哲學分析文獻很多，有的側重于心理狀態的意圖的研究，有的側重于有意行動的研究或帶有某種意圖的行動的研究。這些研究展示出兩種不同的研究策略。

策略一，從有意行動的研究出發，代表人物有Anscombe和Davidson等。他們認為：要理解一個人某種有意行動和帶有某個意圖的行動，就需要考慮他的愿望(desire)和信念(belief)及其與行動的關系。愿望和信念成為解釋一個人行動合理性的理由。這種研究即為“行為中的意圖的愿望一信念理論”。例如，在理解“我倒扣茶壺蓋有讓服務員加水的意圖”這個行動時，我們自然會想到，我想要服務員給茶壺加水：我相信我倒扣茶壺蓋可以促使服務員給茶壺加水。正因為有這樣的愿望和信念，我才會做出倒扣茶壺蓋的有意行動。如果把這一結論擴展到心理狀態的意圖分析中，就可能得出，作為心理狀態的意圖就是人的某種愿望和信念的復合體。如，“我打算讓服務員給茶壺加水”這個意圖通過分析就被還原為：我想要服務員給茶壺加水；我相信我倒扣茶壺蓋可以促使服務員給茶壺加水。這樣，作為一種心理狀態的意圖就失去了獨特性。

策略二，從心理狀態的意圖研究出發，代表人物是Bratman等人。他認為作為一種心理狀態的意圖有自己的獨特性，它不能還原為其他任何心理狀態。為了揭示出意圖有別于信念與愿望等其他心理狀態的特性，Bratman從意圖的功能和作用的角度來進行分析，指出意圖有三種獨特功能：向行動者(agent)提出如何實現的問題：為行動者接受其他意圖提供過濾：促使行動者努力追求實現意圖，控制行動者的后面行動。Bratman以意圖三種功能認識為基礎構建他關于意圖的一般學說，并重新解釋意圖和實踐推理(practical reasoning)(即作為行動理由的愿望一信念權衡問題)的關系問題，把實踐推理的兩種獨立研究模式結合起來。另外，他運用意圖功能理論分析、解決令人困擾的意圖的副作用(side-effect)問題。

這兩種研究策略代表了20世紀關于意圖的哲學研究的主流。策略一實際上用有意行動來解釋作為心理狀態的意圖，最后得出意圖的還原論結論，無疑取消意圖作為一種獨特的心理狀態存在的必要性。這明顯違反了我們關于心理意圖的直覺。策略二的研究在正視并試圖解決上述問題的情況下，揭示了心理意圖在行動者心理中的不可缺少性及其對行動者的心理活動和實際行動有重要的制約作用，進而說明有意行動和帶有某種意圖的行動。策略二的研究思路和結論對意圖的哲學研究產生了很大影響，并且超出了哲學范圍。一些計算機科學家和人工智能專家受其影響，以此為基礎，展開關于意圖的形式系統構造的專門研究。本文將采用Bratman的研究策略和相關成果。從說話者的心理意圖出發。具體分析言語交流中的說話者意圖的特性及其對言語行為的作用。

人為什么要跨越時間對未來行動進行打算?因為，對于任何一個具體的人而言，他不可能掌握無限資源，因此他總是在掌握有限資源的情況下去思考、決策和行動，這就是所謂“受限制的理性”(bounded rationality)。為了使自己的行動更合理、更有成效，他就要提前進行設計和安排，即形成指向未來的意圖。另外，人們需要意圖也源于協調行動的需要。為了實現某個目標。人們往往要協調好相關的多個行動，既包括自己現在和未來的相關行動。也包括自己和他人的相關行動。意圖是一種特殊的心理狀態，它具有協調行動的特殊作用。例如，如果我今天打算明天去爬山。那么，我今天就可以提前為明天的爬山活動進行時間、交通、衣著、飲食等方面的安排和準備，還可以根據該意圖協調好明天爬山與其他要進行的活動的關系。這樣，到了明天，我能夠從容不迫地去爬山并度過愉快一天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

二、意圖的特性

當今，大多數學者認為意圖是一種原初的心理狀態，不能用諸如愿望和信念等其他心理狀態來定義。意圖與信念和愿望等心理狀態既相互區別、不能相互還原，同時又密切相關。

1，邏輯特性。意圖具有一致性，一個人不能同時既意圖P又意圖非P。同樣，一個人也不能同時既意圖P又意圖Q，其中P和Q所代表的兩種行動不可能同時發生。如，我不能同時既打算明天去爬山，又打算明天不去爬山。在一致性上，信念與意圖相同，一個人也不能同時具有不一致的信念，即不能同時既相信P義相信非P。但愿望不具有一致性，一個人可以同時具有多個彼此沖突甚至是矛盾的愿望。我可能同時有明天去爬山的愿望、在家看電視的愿望、和朋友去打羽毛球的愿望。

意圖不具有后承封閉性。即便在理想狀態下，一個人也不必把他所意圖的行動的所有結果作為意圖，一個人打算去做A，行動A能導致結果B，而B可能是此人不想要的結果，那么。此人可不必有B意圖。這就是意圖的副作用問題。例如，我打算拔牙，拔牙會導致牙痛，而牙痛顯然不是我的意圖。愿望和意圖一樣不具有后承封閉性。但在理想狀態下，信念具有后承封閉性。一個人應該相信他所相信東西的所有后承。例如，如果我相信沒有長生不老的人，那么我就沒有理由不相信我也會老去。

2，意圖的內容指向未來，并依賴于行動者的努力。意圖是行動者對未來的設計。顯然，人們所打算的行動或目標必然是現實中未發生的或未實現的，我們不會浪費精力去對已經發生的事情進行打算。意圖是指向未來的，當然，指向未來的未必是意圖。指向未來的事情還應是行動者認為需要付諸努力才能實現的。也就是說，意圖的目標不會自動實現。它需要行動者的慎思和理性行動才能實現。

3，意圖目標的可獲得性。一般我們只能意圖自己認為可實現的目標。如果我意圖A，那么，我應該相信A是可以實現的。我們不能把自己認為不可能獲得的目標作為意圖。例如，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就不會打算把水里的月亮撈上來。在可獲得性上，意圖包含著某種信念。愿望卻不具有這個特點，人所愿望的東西不必是自己相信能實現的東西。人們在過生日、過新年時，經常會許下諸如“萬事如意”、“心想事成”、“永遠健康、快樂”等一些明知不可能實現的愿望。所以，在目標的可獲得性方面，意圖和信念的關系又更密切些。

4，意圖有結構層次性。對大多數行動而言，行動者往往具有多個相互關聯的意圖。行動者的各種意圖不是平行并列的，而是按照一定的邏輯關系構造起來的。行動者首先形成的往往是一個我們可視之為目標的意圖，該意圖通常是部分的，它不包括如何實現目標的內容，如實現目標的手段、預備條件和實施步驟等。然后在這個目標意圖的推動下，行動者結合自己的信念和愿望進行理性推導，由目標意圖推導出關于手段、預備條件等方面的導出意圖。在一些復雜的情況下，關于手段和預備條件的導出意圖又作為子目標意圖推動說話者繼續進行推導，不斷充實目標意圖，使目標意圖逐步具體化。在此過程中，行動者逐步形成多個導出意圖。它們都服務于目標意圖的實現。但對目標意圖的實現又有不同的作用，并對行動者決定實施的行動產生不同的影響，因而這些導出意圖處于不同的結構層次中。如，一位教師看到一名學生昏昏欲睡的樣子，于是打算委婉地提醒學生集中精神聽課。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教師，他想到可以通過不動聲色的提問做到這一點。這樣，他就有提問該學生的意圖。隨后，他用平常的語調向該學生問了一個比較容易同答的問題。顯然，這些意圖相互聯結，它們以一定的邏輯結構構成一個意圖的鏈條作用于他的行動。

5，意圖對行動的推動性。意圖和信念不同。意圖是一種積極態度，信念不是，意圖會推動人去實現它，而信念沒有這個作用。意圖和愿望都是積極態度，都能對行動者后面的行動發生影響，但它們也有區別，意圖能夠支配行動者的后面行動，而愿望只是潛在影響后面的行動。這是因為意圖的東西是權衡后決定下來的，不會隨意更改，而愿望的事情是未經權衡和未決定的。如果我打算明天去爬山，那么，去爬山就是我已考慮好的決定，該意圖對我的后來行動就起著直接控制和影響的作用，我會因此來安排明天的相關活動。如不出現特殊情況，明天到來，我就會按計劃去爬山。而如果去爬山只是我的愿望的話，那么，由于我還可能有在家看電視等其他的愿望，我可能會考慮、權衡，最后可能沒有選擇去爬山，那么，該愿望對我后面的行動就沒有什么影響。

6，意圖具有穩定性。意圖作為慎思、權衡后的決定不會輕易修訂或取消。它具有一定的穩定性，這是人的理性行動的要求。如果人們輕易地改變意圖，那么意圖就不能夠發揮其對行動的協調作用，人們也無法堅持去做一件事情，人的行動就沒什么效率。意圖的穩定性是意圖區別于愿望的顯著特征。人的愿望不具有穩定性，它可以隨意改變。

7，意圖是因果自我涉及的(causally self-referential)。Searle、認為“意圖在因果關系上是自我涉及的。僅當意圖本身成為引起它的其余滿足條件的原因，意圖才得到滿足。僅當：我確實舉起了手臂：我的關于舉起手臂的意圖成為引起我舉起手臂的原因，我才成功地實現了我舉起手臂的意圖”。意圖的滿足不同于信念和愿望的滿足。對于信念，如果信念的內容是真實的，那么信念就得到了滿足：對于愿望，如果愿望的內容成為現實。那么愿望也實現了。但意圖不同，意圖的內容成為現實只是實現意圖的必要條件，意圖本身還要成為意圖的內容成為現實的原因，才能說意圖實現了。如。我現在打算明天去買小說《紅樓夢》，如果第二天我沒買這部小說，那么該意圖顯然沒有實現。但如果第二天我在書店并沒有找到這部小說，而在為其他選購的書付款時，粗心的收銀員把前一位顧客棄購的小說《紅樓夢》和我選的書放在一起計價收費，而我當時也未發覺，回到家后才發現買了小說《紅樓夢》。在這種情況下。顯然不能說我的意圖實現了。因為我要買這部小說的意圖對我買該書的行動并未起到因果性作用。

三、意圖、實際推理和行動

多數情況下。對于一個受資源限制的理性行動者來說，如果我們以他已形成的意圖為出發點，會發現意圖只是他一段相對獨立的理性活動的開始。這段理性活動由意圖及其引發的推理和后繼相應的行動三個環節組成。意圖一旦形成，就向行動者顯示它的一個滿足條件，這就為行動者確定了目標和任務。一個理性的行動者就要據此來思考如何實現該意圖，即進行目的到手段的推理。關于該推理過程的研究有兩種模式：一是認為行動者從自己特定愿望和信念出發，然后做出決定、選擇或行動。推理就是在沖突的可能選項中進行權衡，這些選項是由作為行動理由的愿望和信念所提供的。二是認為作為目標的意圖的內容一般比較簡單，它僅提出一個目標或任務。還需要不斷充實和具體化。因此，該推理過程可理解為由在前的意圖推出關于手段、準備步驟或更具體的行動過程的導出意圖的過程。這兩種研究從不同角度揭示了意圖作為一種輸入對實踐推理的制約作用。它們可以并行不悖，并且把它們結合起來可以更好地解釋由目標意圖引發的實踐推理。

Bratman構造一個把二者結合的解釋模型。他把在先意圖視為提供一個背景框架的部分規劃，在這個框架中。我們來權衡作為行動理由的愿望和信念。這個框架提出進一步推理的問題，并限制對這些問題的解答。即對可能的選項進行過濾。實踐推理有兩層。在先的部分規劃提出問題并對這些問題的可能解答構成的選項進行過濾；行動者在相關的可接受的選項中權衡時要考慮信念和愿望。例如。我打算明天去北京參加一個同學的婚宴，這個在先意圖就迫使我要考慮如何去的問題。去北京的交通問題有三種可能解決辦法，即有三個選項，乘坐飛機或火車或汽車。由于我知道從廣州開汽車到北京要三天時間，也知道坐火車最快也要20小時，而同學的婚宴是明天下午5點開始。根據我的在先意圖，坐火車和汽車兩個選項就被過濾掉了，留下乘飛機的選項。這樣，由在先意圖“明天去北京參加一個同學的婚宴”就推導出意圖1“明天乘坐飛機去北京”。該導出意圖又迫使我考慮航班問題，由于我不知道有關航班的信息，所以，作為確定航班的預備條件“了解明天廣州飛往北京的航班信息”也作為問題被提出來。解決這個問題可能選項有通過互聯網查詢和電話查詢兩種，根據我的知識和經驗，我選擇互聯網查詢。經查詢得知明天共有十個航班，又根據在先意圖篩選掉時間上不合適的六個航班，再根據自己對余下四個航班的訂座情況、航空公司以及機型的了解和自己的喜好，最后選定一個航班。這樣，由在先意圖和導出意圖1又推出導出意圖2“通過互聯網查詢航班”，進而又推出導出意圖3“明天乘坐國航上午9點飛往北京的航班”。接下來又有購買機票、明天如何去機場等問題的相繼提出、提供解決問題的各種可能選項，以及根據在先意圖和自己的相關信念和愿望決定選項等一系列推理和行動等。盡管上述比較復雜的分析已經讓我們有些頭暈了，但我們關于由意圖“明天去北京參加一個同學的婚宴”引發的實踐推理和行動的分析卻仍然是簡略的。幸運的是人們在實際生活中進行這樣的推理是熟練而快速的。

四、說話者意圖是言語行為研究的關鍵

意圖是一種原初的心理狀態，它能引發實踐推理和行動。從意圖出發來看行動者的心理和行動，我們能較好理解受資源限制的理性行動者的心理對行動的影響和作用，也能更準確地揭示行動的合理性。但人不是抽象的理性存在物，人的理性行動也不是孤立進行的，因此，意圖不是孤立的人的意圖，而應是交往中的人的意圖。我們只有從社會交往的角度來分析人的心理和行動，才能更準確地把握人的心理和行動的合理性。由于社會交往的主要媒介是語言，因此，社會交往的主要形式是言語交往行為(以下簡稱言語行為)。言語行為是說話者向聽者有意執行的行動。言語行為中，至少有兩個主體：說話者和聽者。說話者是言語行為的發動者，在言語行為中起主導作用，因此，說話者的意圖是言語交流中的關鍵因素，它是誘發言語行為的動因，是理解言語行為合理性的依據，說話者意圖具有意圖的一般特性并和說話者的信念一起為后繼的推理和行動提供背景框架。此外，言語行為不僅是一般的有意行動，而且還是一種典型的交流行動。說話者打算通過言語行為向聽者交流他的某些意圖。并通過交流來實現他的某些意圖。因此，我們要理解言語行為的本質和合理性，還要揭示說話者意圖的特殊性及其如何推動交流行動的合理發生。在言語交流中，說話者意圖包括對言語行為發生起直接或間接影響的一系列意圖。它們具有不同特性，并對言語行為起不同作用。

1，說話者的目標意圖。與一般有意行動相同，除了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情形外，一般情況下，說話者也要先形成一個指向未來的意圖。該意圖的內容是關于聽者的未來行動或心理狀態的，它是說話者后面一段思考和行動的目標，我們稱之為說話者的目標意圖。說話者的目標意圖不同于一般意圖，它不是關于說話者自身的未來行動，而是關涉聽者的意圖。聽者和說話者一樣也是受資源限制的有理性的主體，他有自主性。交流中，聽者會不會做出說話者所意圖的行動或心理反應不是由說話者完全控制和決定的，因此，說話者不能把聽者當作普通的機械裝置，只要自己對聽者實施某一行動。聽者就自動做出相應的機械反應。說話者要想實現目標意圖。就要采取特殊的實現方式，即交流策略。說話者打算通過恰當的方式向聽者交流他的某些意圖，讓聽者在以適當方式理解說話者意圖的基礎上做出說話者所意圖的行動或心理反應。

當然，不是所有情形下，說話者都打算向聽者公開自己的打算通過交流來實現目標意圖。例如，放風箏例子中的女主人不打算讓孩子們知道她有讓孩子們出去的意圖。在這類情形中。說話者的目標意圖雖未進入到交流中，但它依然影響說話者的實踐推理和言語行為，通常說話者會根據目標意圖形成一個替代的目標意圖進入到交流中，替代的目標意圖的內容往往是實現原目標意圖的手段。如，通過讓孩子們去放風箏，就可以達到讓孩子們出去的目的。因此，我們不妨認為在所有的言語交流中，說話者都要先有一個關于聽者的未來行動或心理反應的并且對聽者公開的目標意圖。

2，說話者的導出意圖。說話者目標意圖在形成時是不完全的，并未涉及如何實現目標的內容，它一經形成就向說話者提出如何實現該目標的問題。目標意圖是關于聽者的意圖，目標意圖能否實現依賴于聽者是否做出說話者所意圖的行動或心理反應。因此，當說話者打算通過向聽者交流該意圖的方式來間接實現它時，說話者就面臨如何交流意圖的問題。由于聽者也是受資源限制的主體，這就向說話者的交流提出兩方面的要求，一是，說話者要準確地向聽者交流他的意圖。盡量避免造成聽者誤解的各種可能性；二是，說話者要以恰當的方式向聽者交流他的意圖。避免引起聽者對說話者所意圖反應的消極態度，如，生氣、厭煩等。聽者正確理解說話者的意圖是實現目標意圖的基礎，聽者對說話者所意圖的行動或心理反應產生積極的態度能促進目標意圖的實現。因此，如何讓聽者正確理解目標意圖以及如何讓聽者對所意圖的反應產生積極的態度兩個更具體的問題就擺在說話者面前。為解決上述兩個問題，說話者就要結合自己的信念和愿望繼續進行目的到手段的推理，并依次形成解決不同層次問題而產生的不同層次的導出意圖。這些導出意圖都是源于交流目標意圖進而實現目標意圖的需要而產生的，因此，它們都要對聽者公開。說話者只有打算把這些意圖以適當方式依次交流給聽者，他才能讓聽者依次理解說話者的導出意圖，最后領會說話者的目標意圖。

言語交流中。由說話者目標意圖所引發的意圖推導中，最后說話者會形成施行某一特定言語行為的意圖，我們稱之為說話者的行動意圖。之后，說話者就在該意圖的直接推動下通過具體話語表達實際執行了該言語行為。與一般的行動意圖相同，說話者的行動意圖也是關于說話者自己未來行動的意圖，它的滿足條件是說話者有意執行了相應的行動，但它又不同于一般的行動意圖，一般的行動意圖及其推動下執行的行動與交流無關，而說話者的行動意圖是用于交流的意圖，需要聽者理解該意圖。因此，說話者是否成功執行了相應的言語行為不是由說話者單方面決定的，它還依賴于聽者正確理解該意圖。

與某個具體言語行為相關的說話者意圖是由特定目標意圖及其引發的包括說話者的行動意圖在內的一系列導出意圖構成，它們都是進入到言語交流中的意圖，都是說話者打算聽者通過話語依次領會的意圖。它們對言語行為產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并由此決定言語行為的交流本質。因此，我們要理解言語交流現象，要揭示出言語行為的本質和合理性，就必須分析說話者的意圖。言語交流中的說話者意圖不是一般的關于行動的意圖，而是借助交流來實現的特殊意圖。我們要研究言語交流中的說話者意圖，除了要依據意圖的一般特性及意圖與行動的一般關系，還要考慮意圖的交流特性及交流意圖與交流行動的特殊關系。意圖是一種內隱的心理狀態，言語行為中，說話者在目標意圖的推動下決定用話語來表達并交流意圖，從而生成基于說話者意圖的話語意義：聽者通過話語來理解說話者的話語意義進而要理解說話者的交流意圖。

因此，言語行為研究的根本問題是說話者如何通過話語傳達他的意圖以及聽者如何通過話語理解說話者的意圖。說話者意圖的傳達和理解的過程、環節和進行的意圖推導以及說話者和聽者應具有的條件就成為言語行為研究的主要內容。脫離說話者的意圖，就不可能揭示言語行為的本質。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認為說話者意圖是言語行為研究的關鍵。

(責任編輯 陳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