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你問我,什么是命?
我說思念就是人的命。
那我會保護好我們的命。你說。
可命是我自己一個人開始的,
我要一個人認,
命要一直到最后,
到?jīng)]有了力氣,
沒有了命。
命要一直,一直到幸福
一直到苦難。
要一直到我們
再也沒有了幸福的力氣。
幸福的黃昏
傍晚,田野,屋舍,柵欄,
炊煙,幾塊好看、不知來歷的石頭。
麥田,刈割干凈了,
閑靜的馬,如低的云彩。
小路上,偶然路過的僧人,
比秋天沉甸甸的果,
只略略沉一些些兒。
山谷里的小羊
幽靜的山谷,
石頭青澀,如同處女。
挨個猜猜那些石頭的小羊,顯然是有些羞澀的。
還沒有多少力氣的關節(jié),
柔弱、鮮嫩的青草一樣。
墓志銘
我一生的歸處應該是
孤絕之地的,一塊深灰色石頭,
刻上:
這人出生于一個狹小的黎明,
回去,只是順從于
黃昏已經(jīng)降臨大地。
天壇
萬里無云,令人暈眩。
只不過幾秒鐘給那些金色的
藍色的逆光迷幻,我就已經(jīng)深深地
暈眩,無法站立。
蟋蟀
似乎就是為了這個月夜,
潔白的石頭上,
它的身姿,精心準備了。
不知道它生在
什么地方,它只是想著
該有一個地方
可以優(yōu)美地死去,可能不朽。
它要順著晶瑩月光,順著,一聲不出。
它迷戀月光,
一點一點把它的小身體、小骨頭浸透;
迷戀月光讓它小小的輪廓完整,
半透明的,小小化石一樣。
白菜
冷的時候,大堆的白菜
已經(jīng)給村民們運了回去。
就是這些白菜,
尋常的不需要歌頌和記憶的白菜,
要陪伴著一家人,在這偏遠地方
過完這個冬天。
默不出聲的男人,圍著頭巾的女人,
像往年一樣,甚至所有的動作都是一樣。
——就在他們推開大門
進入院子的一刻,
我恍惚覺得,這一切似乎還是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