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來,斯霞身上蘊含的能夠滋養我們的資源是極其豐富的,從大的領域而言涉及三大方面:教育思想、高尚人格和實踐智慧,正是這三個方面的相互滲透與相互支撐,從而構成鮮活而真實、平凡而偉大的斯霞。斯霞精神的三個方面的核心是什么?我以為,是她的高尚人格,是她高尚人格集中體現的“母愛”。正是由于“母愛”成就了斯霞。“母愛”為什么具有永恒和無上的意義?那是因為,師生關系構成教育中的最基本的人際關系,一切教育中的知識傳遞、情感陶冶、人格培養,總之,一切隱性或者顯性教育效果,都基于師生關系而形成。也就是說,師生關系對于教育過程的推展、教育目標的落實、教育效果的取得具有極其重要的價值。正如教育家夏丏尊先生所言:“教育沒有愛就如同池塘里沒有水,沒有水就不成其為池塘,沒有愛就沒有教育”。而且,“愛”的精神,本身就是一項重要的“德性緯度”。讓人不無憂慮的是,就整體而言,現今教師的“母愛”精神正在經歷市場經濟大潮的沖擊。值此斯霞百年誕辰之際,我們特別懷念斯霞,懷念斯霞的“母愛”情懷。
下面,將筆者對于斯霞“母愛”精神內涵的理解和盤托出,就教于斯霞老師的“粉絲”們,并與老師們共勉,自覺地提升自己作為人師的道德境界,幸福自己的教育職業生涯。
一、 斯霞的“母愛”是尊重
斯霞尊重兒童人格權利的神圣性。在斯霞眼里,兒童世界是一個獨特的有別于成人的精神世界。面對眼前的世界,他們充滿好奇,充滿著疑惑,并嘗試探問和解答;他們有自己的觀點和想法,盡管不成熟,但這就是兒童之為兒童的特征所在。如果兒童的想法、知識、經驗、閱歷與成人一樣成熟,這固然符合世俗對于兒童的要求,但這樣的兒童已不再是兒童,而是“小大人”。尊重兒童,首先要尊重兒童的“當下性”,這是教育的“根”之所在,“根深”才能“葉茂”。“在萬物的秩序中,人類有他的地位;在人生的秩序中,童年有他的地位;應當把成人看作成人,把孩子看作孩子。”因此,對于兒童,教師必須“同情地理解”,必須學會站在兒童的立場上看待兒童的問題以及對于問題的解答,必須站在兒童的立場上看待兒童的錯誤,這不僅需要技巧,更需要智慧和熱愛。斯霞在學校中的大部分時間是在兒童中間度過的,她50多歲時還穿著花衣服,扎著羊角辮,和兒童一道唱歌游戲,在活動和游戲中細心觀察兒童說話方式和語詞特征,并對兒童的語言特點作出精準概括。
斯霞尊重兒童提出的每一個問題。斯霞從不計較兒童問題的“質量”,哪怕是根本不成為問題的問題,更不計較問題是誰提出的,每一個學生的每一個問題在斯霞這里都能夠得到認真地對待。兒童的問題出自兒童的“當下生活”,出自兒童的經驗背景,是兒童內心真實世界的表達,是兒童向成人敞開自己生活世界的一扇獨特的“大門”。善與兒童交往者,會很敏感地通過這扇“門”進入兒童的世界,并在這個世界中與兒童歡暢交往,實現對兒童生命成長的引領。孩子的問題在成人看來往往是“幼稚”的,其實在兒童本人卻是很嚴肅認真的。有很多問題看似簡單,一個不夠尊重兒童問題的老師可能隨便就會給出一個想當然的答案,可斯霞不!她帶著學生的問題去紫金山天文臺,求教在月球上看星空是什么顏色的;她帶著學生的問題去南京師范學院生物系,求教兔子如何能夠踢死老鷹,并帶領學生參觀標本。在公開課上,斯霞從不歧視那些后進的同學,當學生感到緊張并且語塞時,她總是用慈祥的目光和善意的微笑期待著,不時露出贊許和鼓勵的神情。
斯霞尊重與兒童有關的一切事物。1958年大改班學生劉紅有過一段深情回憶:
我還記得,小時候,我老是眨眼睛,擠眼睛,我媽孩子多,照顧不過來,都沒有發現。斯老師很細心,她發現了,就帶我去校醫那兒檢查,校醫說我得了沙眼。斯老師就送我回家,告訴我媽這個事,讓我媽給我換毛巾。我媽都不在意,因為家里小孩多,無暇顧及,哪里管得了這個事?第二天到學校,斯老師就問我,你媽媽給你換毛巾了嗎?我說沒有,她煩不過來,家里孩子多,我和姐姐共用一塊毛巾。斯老師說:“那不行,你的沙眼會傳染的,快叫你媽媽給你換毛巾。”后來連問我好幾天,我媽都沒有給我換。斯老師就送了我一塊新毛巾,還教我,毛巾要用肥皂洗,用太陽曬,要消毒。我心里很感激斯老師,你想,我媽都不管我,家里六七個孩子,她煩不了。可斯老師要管五十個學生,她自己還有五個小孩呢!可她從來不煩,什么事都記得,什么事都為你想到,她為我們做了許多已經遠遠超出教學以外的事情了。
像這樣的事例在斯霞的教育生活中不勝枚舉。學生的健康、學生的成長,就是斯霞關切的全部,其領域遠遠大于學生的學業。所有與此相關的“反常”的“信號”意義,斯霞的感知是極其敏銳的,并且這些意義在斯霞身上會及時轉化為科學歸因后的有效措施,而且執拗跟蹤直至問題的最終解決。
二、 斯霞的“母愛”是平等
平等,成了現代教育學中的一個“大詞”,也成了現代教育最基本的價值訴求之一,這恰恰從反面暴露出平等在
教育中的“缺席”!平等包含了兩個最基本的面向:平等地處理與學生的關系;平等地對待每一個兒童。
斯霞是平等地處理與學生的關系的。平等地處理與學生的關系,對于教師來說非常困難。因為,在教育過程中,教師通常代表著一種規范的要求,而學生則是作為一個自在的個體,兩者之間必定會存在著“矛盾”,甚至在個別教師與學生身上,這種矛盾有時還比較突出。當教師與學生處于矛盾中時,教師事實上常常成為“獲勝者”,因為學生本身相比于教師而言,處于制度的弱勢地位,教師通常可以訴諸于制度所賦予的權威。
平等地處理與學生的關系,首先,教師需要正確看待兒童的地位。兒童是獨立的個體,他們對于這個世界有著自己獨特的看法,盡管兒童在知識上和在制度上可能處于弱勢地位,但卻具有人格獨立性,他們同教師的關系不是被改造——改造的關系,更不是人格依附關系。斯霞在解釋自己“為什么選擇一輩子當小學老師”時說:
我整天生活在孩子們中間,從他們的表情、動作、言談中推測他們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苦惱,有什么困難,需要得到什么幫助……我和孩子們成天相處,他們也給我補充著稚子的童趣、生命的活力,他們天真活潑的動作,純潔無邪的心靈,也使我變得年輕了。有人說我已是七十多歲的人了,還很活躍,動作也不像老年人。我想這大概是受了孩子們的影響吧!
通過這段話,我們可以發現斯霞對兒童的摯愛,同時又可以體會到斯霞與孩子的那種平等關系。其實,這種平等就是由愛、由尊重所內在地包孕著的一種精神平等。
其次,平等地處理與兒童的關系,需要教師正確看待自己的地位。受傳統文化——心理的影響,教師容易以“真理代言人”和“道德典范”自居,當受到學生在知識方面甚至在道德方面的質詢時,常常覺得“難堪”甚至“動怒”,認為自己的尊嚴受到學生的“威脅”。但是,斯霞卻能夠坦然面對學生的質詢。
有一次,我講課講得得意了,無意中把袖子一卷,我看到有一個兒童在指給同座的同學看,嚇得我立即放下了袖子。又有一次,我講課講熱了,隨手拿起書搖起來,有個兒童向我提出意見,說:“老師,你不是說書不可以當扇子扇嗎?”我立即接受了他的意見,承認了錯誤。當我寫漢語拼音拼錯或標調不對時,他們立即給我糾正了。當我在黑板上畫一個簡單的圖,要是畫得好,他們就表揚,要是畫得不像,他們也坦率地提出了批評。
斯霞平等地關懷每一個兒童。面對先天稟賦各不相同、后天環境千差萬別兒童的教育,斯霞的實踐智慧是“一把鑰匙開一把鎖”。這種智慧的背后,既體現了斯霞對于兒童的熱愛與理解,同時也體現了斯霞平等地關懷每一個兒童。每一個兒童都是一個獨特的存在,他們的家庭背景和生活經歷各有不同,思考問題的方式、個性發展的特點也彼此相異。尊重每一個兒童就必然要求平等地關懷每一個兒童。斯霞字典里,從來沒有因家庭背景的差異而厚此薄彼的記錄。
1957年,正好很多人給打成“右派”,很多學生家長都受到牽連,但不管怎么樣,孩子是無辜的。斯老師對待所有這些孩子都是一視同仁:有的家里面是很困難的,有的家里面是燒開水爐子的,有的是踩三輪車的。我們班也有干部子弟,有地質學校校長的孩子,我爸是當時南京市教育局的。但對這些干部子弟,斯老師也是一視同仁的。我就覺得不像現在的老師啊,對有錢、有權人的孩子好像很勢利,對那些貧苦人的孩子就不屑一顧。斯老師絕對是一視同仁。正因為這一點,對我們這些干部子弟也沒有特殊照顧,對那些所謂出身不好的,或者貧苦的孩子,沒有任何歧視和冷漠,在她眼里,都是孩子。大家都知道斯老師的“童心母愛”,她真的把那顆心給了我們每一個孩子。
這是筆者作集體訪談時,1958年大改班王黨生的一段表述。斯霞眼里只有純真的孩子,她對每一個孩子都非常關愛,這種關愛與學生家長的地位、權勢和境遇毫無關系,也從不因學生的長相、資質、性格等因素而偏好某些學生。不過,也有例外的情況,那就是對那些窮苦家庭孩子的資助,對缺乏溫暖孩子的呵護,尤其是,在那個黑白顛倒、人人自危的文革時期,斯霞竟然把父母被批斗關進牛棚的孩子,接到自己的家里,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生活,義務地承擔起監護的責任,現代人難以想象那要面臨怎樣的政治風險,盡管斯霞的居住環境和經濟能力,本身都令人同情!
三、 斯霞的“母愛”是寬容
寬容從本質上來說是一種教育,是一種“無為之教”,這是它區別于忍讓、姑息和縱容的地方。我們在實踐當中經常會發現很多老師,幾乎學生中的所有問題都要“過問”,親自協調與處理,可是結果卻適得其反,學生覺得太過壓抑,教師也管得太過辛苦。由于缺乏適度的“自由空間”,老師在和不在時學生的表現判若云泥,學會寬容的教師則不是這樣。盧梭主張:“教育是隨生命的開始而開始的,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學生,不過他不是老師的學生,而是大自然的學生罷了,老師只是在大自然的安排之下進行研究,防止別人阻礙他對孩子的關心。他照料著孩子,他觀察他,跟隨他……極其留心地守候著他薄弱的智力所顯現的第一道光芒。”在具體的教育方法上,盧梭極力主張“自然教育法”,讓學生從自己行為的后果中接受“自然的教育”。
斯霞深諳寬容之道。
教師要學會寬容,在嚴格要求的前提下寬容學生的某些缺點錯誤。一次寬容,也許能夠使學生告別某一錯誤。我就有過多次這樣的體驗。一次放學后,七、八個學生在教室里做值日生,不多會兒,紛紛來向我“告狀”:“某某同學在教室里大鬧天宮,把抹布扔向天花板,把掃帚當做大刀,到處揮舞……”我一聽,頓時怒火中燒,不假思索地向辦公室跑去,操起電話機要請家長來。這時忽然想到:事情發生在學校里,應該由教師來處理,我告訴家長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讓家長來教訓教訓孩子?這又說明什么?說明我這個教師無能,說明我這個教師想推卸責任,說明我這個教師缺乏愛心……想到這,我掛斷電話,走向教室。學生見了我,拿起掃帚、抹布各自打掃起來,那個鬧事的學生也悻悻地在打掃。理智告訴我,這時用不著去指責他。我對大家說:“快點打掃,打掃干凈就回家。”
作為一種德性的寬容是需要不斷地修養的。斯霞由開始的“怒火中燒”“不假思索”,到后來比較冷靜、視而不見,既體現了斯霞的自制,保持“距離”的“回觀”和“反思”自己的行為,明智地探尋解決之道。這一案例中的心路歷程,也反映了斯霞寬容德性的成長歷程,該案例中結果所表現的狀態,其實代表的正是斯霞主導性格。為什么“一次寬容也許能夠使學生告別某一錯誤”?因為寬容將教育轉換成了自我教育。寬容如何能夠將教育轉換成自我教育呢?這里面,不僅承載了斯霞的兒童哲學,也表征了斯霞的專業和智慧。細細品味,我們從斯霞的寬容中可以得到很多啟迪。
首先,寬容需要對于教育情境準確的認知與判斷。學生打掃衛生,天性頑皮,做出了“出格”的事情,這種情形在很多學生身上都曾有過。對于兒童天性來說,這顯得自然而然,雖然這種舉動違反了學校規范。不懂寬容的教師一定會怒氣沖沖地“興師問罪”,寫檢討,請家長,罰勞動……可是,這是一種“原則性問題”么?學生天天如此么?當教師用盡所能使用“懲罰”之后,學生的內心有什么感受?學校和教師常常因為“板起面孔”“嚴肅地”“批評”和“教導”學生幾乎所有過錯,這樣的學校與教育怎么會有親和力呢!過度的懲戒,往往抵消了學生過錯行為的是非反思。斯霞是能夠同情地理解兒童的處境與需求的,因為她有“童心”,她生活在“兒童的世界”之中。
其次,斯霞對于學生的寬容體現了一種愛與信任。“愛屋及烏”,愛學生就意味著能夠包容學生的缺點。教師知道學生犯過,在對情境準確認知與判斷的基礎上“不聞不問”,體現了教師自己的寬宏和對學生的信任,相信學生能夠自己解決這樣的問題,同時也表達了對學生的尊重與理解。尤其是學生“無心犯過”并且根本預見不到行為后果時,往往對自己的過錯非常自責和歉疚,不具有同情心的教師傾向于采取極端措施,而將學生推向更加孤立的境地。相反,教師表示同情和理解,減免了對于學生的責罰,卻可以助長學生告別錯誤的決心與信心,學生從教師的行動中體會到的是信任和鞭策。同時,斯霞對于學生的寬容也體現了斯霞對于自己的信任。她相信自己對于問題情境的判斷與認知是準確的,也相信自己對于學生的理解與寬容是正確的,并且相信這樣的寬容是會產生自己所預期的教育效果的。
四、 斯霞的“母愛”是關懷
關懷是一種對于個體來說非常重要的生命體驗,是對對方身體、精神、生命的一種自覺地關心和照看。兒童的生命與健康是其他一切價值的載體,教育首先應當是為著兒童的生命與健康的,因為其他的訴求莫不有賴于此。斯霞活躍在講壇時,身體力行地保護兒童的生命與健康。
斯霞在長期的教育實踐中養成了這樣的習慣:早晨學生到校,她要仔細觀察每個學生的氣色,觀察他們的精神狀態、舉止行為。誰個乳牙動了,誰個情緒異常,誰個穿戴不整潔……她都能及時掌握,給予關心、幫助。一天早晨,有個本來很活躍的男孩,一到教室卻不聲不響地趴在桌上,斯霞走過去一摸,正在發燒。她就把孩子帶到辦公室讓他休息。斯霞是附小有名的“牙科醫生”:一二年級學生正是換乳牙的時候,只要她發現孩子舌頭舔動,就知道準有牙動了,就把孩子找到辦公室,一邊洗手擦碘酒,一邊問孩子:“你張開嘴給老師看看,哪個牙動了?沒關系,不要怕……”話聲未絕,她就把活動的牙拔了下來。
沒有對于事業的熱愛,沒有對于孩子的熱愛,是不會將關心孩子的生命與健康作為自己的習慣的。斯霞不僅活躍在講臺上,關懷自己班上的每一位學生,還針對教育中的一些普遍性問題進行認真細致的調查研究,撰寫相關的研究報告,呼吁各方重視兒童的生命與健康。1963年秋季開學時,學校請省防疫站醫師為全校學生檢查視力。全校共檢查921人,結果152人患有不同程度的近視,近視率16.6%。斯霞所帶班級的52個新生中,視力達到1.5的只有10名同學。斯霞認為“這不是一個小問題,應引起家長們、老師們以及各界人士的注意”。斯霞對學生視力衰退問題進行了一次比較系統的調查和研究,她注意觀察孩子看書、寫字的習慣和姿勢,深入到學生家庭中考查學生的作業環境和條件,檢討自己的作業量是否合適,從家長那里了解學生的學習習慣,親自指導家長注意孩子的用眼衛生,并反省自己在日常教學中的疏忽之處。在此基礎上,她寫出了“保護學生視力,人人有責”的文章,仔細剖析和陳述了學生近視的最主要原因,并根據調查給出了自己的建議。針對中小學生越來越重的學習負擔以及考試競爭給學生帶來的巨大壓力,斯霞意識到“危害十分嚴重”,“我要大聲疾呼:減輕負擔,救救孩子們!”呼吁各級黨政教育部門和學校的領導同志端正辦學思想,轉變評價觀念,呼吁老師“熱愛學生,全面關心學生的健康成長”,并利用各種機會吁請各方關注。
斯霞也實現著教育結構對于孩子的關懷。斯霞對于兒童的關懷正是建立在對教育目的、教育內容、教育過程、教育評價這一整體結構的準確理解之上的,不理解這一點,我們就難以理解斯霞對兒童的愛與關懷為什么會那么真摯與持久。斯霞對于教育方針、教育目的有深刻的理解,提出了著名的“三品說”。
教育內容的選擇本身體現著對兒童的關懷。同時,教育內容本身并不是空洞的文字,在文字背后所展現的是獨特的“意義空間”。斯霞對待教學是極其認真和嚴謹的。雖然她在教學方面提出過帶有原創性的語文教學理論,并且為很多人所借鑒和實踐,但她卻堅持認真對待每一課。課文教學前,斯霞反復閱讀,進入課文所描繪的意義世界之中,與作者取得情感共鳴與共融,然后再引導學生與作者、與主人公進行心靈碰撞和精神交往。編選者的意圖,由于斯霞的再創造從而在課堂上得到活化。
斯霞堅持全面發展的評價觀,不簡單以考試成績作為評價學生的唯一依據,即使如此,斯霞所取得的教育成就也是有目共睹的。1958年斯霞參加學制改革試驗,兩年中,學生識字2000多個,閱讀課文174篇。學生三年級就達到四年級水平,四年級啟用六年制的高年級教材進行教學,結果沒有加班加點,高效地完成了五年制教學試驗任務,學生負擔不重,德智體全面發展。
五、 斯霞的“母愛”是嚴格
1963年《江蘇教育》(小學版)第5期發表了由《江蘇教育》副總編輯徐文和新華社江蘇分社記者古平合寫的介紹斯霞的《育苗人》一文。5月30日作者又將這篇文章改寫成《斯霞和孩子》發表在《人民日報》上,由此“童心母愛”家喻戶曉。之后,尤其是文革后大量的斯霞事跡的宣傳報道,更是把斯霞的“母愛”表現得淋漓盡致。似乎,斯霞教育的面相總是慈祥的、溫馨的、和風化雨的,嚴肅、批評與懲罰與斯霞的教育生活無涉,這是對斯霞“母愛”精神的誤讀。事實上,斯霞的整個用心在于按照黨的教育方針的要求把全體學生培養成社會主義的建設者和接班人,這是斯霞最大的利益和全部熱情傾注之所在,至于采用潤物無聲還是急風暴雨的教育方式,在斯霞看來,那些都只是手段,完全取決于培養學生成人的目的,取決于即時的教育情境,取決于受教育者個性特征。
還有一次,頭天通知要去校外搞活動,男同學們把“槍”都帶來了,可臨時改變了計劃——照常上課!我們窩了一肚子的不樂意,何況腰里還別著“武器”呢。為了維持課堂紀律,斯老師把“槍”都沒收了。第四節音樂課,教的是“坐牢算什么?”那首歌,音樂老師在上邊教,我在底下跟男同學們嘀咕“哎,咱們把歌詞改了,唱‘收槍算什么怎么樣?”結果,好端端的一節課就讓我這個餿主意給攪和了。音樂老師把我帶到了斯老師的面前,對于我蓄意破壞課堂紀律的行為,斯老師很是惱火,又一次非常嚴肅地批評了我。
這是斯霞1963年大改班學生蕭健齡追憶斯霞文章中的細節,蕭健齡說,即便是嚴厲的責罰,我們體會到的卻是斯老師的關心、愛護和幫助,對斯老師沒有任何忌恨。當然,不可否認的是,斯霞教育方式主要的還是那種充滿溫情的。
斯霞的規矩不少:上課不許隨便講話,不許做小動作,發言聲音要響亮,口齒要清楚,發言要舉手,胳膊不許重重地敲擊桌面發出聲響;不許攀摘花木,不許欺負女生;看書寫字坐姿必須端正,眼睛離書本一尺,指尖離筆尖一寸,胸口離桌沿一拳等等。而且,所有的這些要求,斯霞從來沒有朝令夕改過,也從來沒有對于違規行為熟視無睹過,從而奠定了學生受益終生做人做事的性格與習慣的基礎。
(楊林國,南京市教育局初教處處長、教育學博士、研究員,曾任南京師范大學附屬小學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