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等待一枚不肯掉落的葉子墜下,想起整樹翠綠的青春。冬日即將來臨,我鉆進被窩準備長長的冬眠。我望著最后的枯葉,松脫、飄落、旋轉,為消逝的時光默哀。
——《我心中每天開出一朵花》
外婆的確老了,似乎是在一抬頭一低頭的瞬間花白了頭發。她懶懶地靠在床邊,像搖曳在常青藤上的那枚孤零零的葉子。風啊,請溫柔些,可別吹傷了她。
那么愛干凈的她,吃飯時,口水不小心流到衣服上,她一臉窘迫。我第一次憎恨時間的殘忍。我知道以前枕著外婆軟綿綿的肚子睡覺的午后是回不來了,也知道用冰冷的手淘氣地捂在外婆臉上的冬日也回不來了;跑著跑著摔倒了,外婆矯健地出現在我面前說“自己起來”的畫面早已停滯于記憶中。
外婆,衣裙飄飄,在記憶風化的路口,駐足在百般回望與無盡等待中,沒有白洲上的肝腸寸斷,沒有溢滿白娘子淚水的西湖水,只是靜靜倚在紅木門邊。
所幸的是,外公回來了,常年寂靜陰暗的家一下子明亮起來。當初一日一日悵然若失時撫平的枕巾,回歸了外公的味道。太久的緘默等回了對外公的嗔怪,而外公總是報以一笑;太久的孤獨等回了兩人手拉手行走在夕陽余暉里的相濡以沫。
而時間將生命削減得如此脆弱。如今,她的力氣小到連碗都端不住;答非所問地與我對話,一段對話重復好幾次……
此刻如此安靜。耄耋之年的外婆是否早已忘記當年的風華正茂?
錢婆婆對千尋說:“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不可能忘記,只是我們想不起來而已。”生命本身就是磨合的歷程,有些疼痛刻骨銘心,有些夢想隨風而逝。就像一直不明白與外婆告別時說的“飛”代表什么,困擾了我整個童年的問題不知何時會被淡忘又驀地想起。
席慕容說:“在路的盡頭,必然有悵然回顧的時候。”
我還能看到時間。老屋墻上那一條條磨平了的淡淡的石墨痕,是我過去每次回去時的身高線——我的年輪的紋路。為什么時間的更替必須展現在人的蒼老與青春的輪回里?生命在跌跌撞撞中被賦予意義,而時光是見證苦難的沙漏。
也許只需幾滴水,生命便可倏忽膨脹開來。單薄、單調的生命是在時光的磨難中蓬勃、舒展、蜷縮、蛻化的。無論風多么大,歲月多么無情,生命都會通過某種方式延續。外婆,你知道嗎?雖然皺紋擠得你的眼睛小了點,但你的眸子始終那么明亮。
敬上一杯茶,你是一個陌生人;再奉第二杯,你是我的朋友;第三杯,我將用生命來保護你。
——《三杯茶》
(指導教師朱威)
(選自籀園文學社《籀園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