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水崇拜是中國民間的一種自然宗教。在沈從文的故鄉湘西楚地尤其盛行。沈從文及其文學世界無不鏤刻著湘西水崇拜的文化痕跡。沈從文的性格與水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體現出水的特質,滲透出水崇拜的文化氣息。沈從文的創作大多以水為背景,講述發生在水邊的故事,并且形成了一個以水為中心的水崇拜文化系統。云、雨、風、虹等水的衍化意象。魚、船、碾坊、吊腳樓等水的周邊意象。以及祈雨等民俗意象也參與了這一文化系統的構建。
關鍵詞:沈從文;沈從文小說;水崇拜;祈雨
中圖分類號:I20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10)01—0137—04
在《我的寫作與水的關系》一文中,沈從文一再強調自己的“文學事業”的基礎并不是建筑在一本或一堆“合用的書”上。而只是建筑在“水”上。沈從文是一位將水溶進自己生命的作家,水既是沈從文文人性格的寫照,也是他作品的精魂。
水乃萬物之源,是人類生活不可或缺的元素。水更是農業生產的命脈。適度的水是農作物生長的必要前提,而水的匱乏或泛濫均會妨害農作物的生長,甚至會完全奪去人類賴以生存的物質資料。水會帶給人類禍福,導致了人們對水的依賴與崇拜。水崇拜是一種植根于農業社會生活中的自然宗教。湘西古屬荊楚之地,盡管地理環境十分封閉,但水系卻較發達,著名的沅水與澧水是當地與外部世界交通的要道。沅水上游及其支流——酉、巫、武、辰、沅,便是常見史籍的“五溪”,它們向四處延伸。使整個湘西地區被于一片水鄉澤國之中。這里主要居住著以苗族為主的少數民族,受“萬物有靈”古老觀念的影響,水崇拜現象極其普遍。瀟湘二妃是當地兩位流傳千古的水神,屈原的《湘君》、《湘夫人》曾以浪漫的想象描繪了她們凄婉哀絕的動人形象。在這種濃郁的水崇拜文化的浸淫下,水深深地透進沈從文的血液,滋養著他的思想和靈魂。作為“五溪”之子的沈從文,其生命離不開水。其創作更是離不開水。他和他的文學世界無不鏤刻著湘西水崇拜的文化痕跡。
一、沈從文性格中的水崇拜
黃永玉曾這樣描述沈從文:“老子曰:‘上善若水’。他就像水那樣平常,永遠向下,向人民流動,滋善生靈,長年累月生發出水磨石穿的力量。”這是對沈從文性格的由衷贊嘆和評價。沈從文自己也曾多次談到,他的生命人格和水不可分。對于水的性格,沈從文作了如下的分析:“水的德性為兼容并包,柔弱中有強韌,從表面看,極容易范圍。其實則無堅不摧。”自小在“五溪”之地長大的沈從文,有著水一般的性格,儒弱中帶有堅強,陰柔中不乏剛勁。
湘西特殊的地理環境對沈從文親水、尚水性格的形成極為關鍵。湘西是一個多水的地區,長達數千里的沅水與家鄉鳳凰美麗的沱江。給沈從文提供了馳騁想象的空間。使他對水產生了一種難以割舍的感情:“我感情流動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給予我的影響實在不小。我幼小時較美麗的生活,大部分都與水不能分離。我的學校可以說是在水邊的。我認識美,學會思索,水對我有極大的關系。”湘西的水,猶如植物生長所必須的養料,深深地流進沈從文的血脈,滋潤和培育著他的性格。
心理學認為:“家庭對一個人的性格形成和發展具有重要和深遠的影響?!痹凇稄奈淖詡鳌の业募彝ァ分校骷以f:“我的氣度得于父親影響的較少。得于媽媽的也較多?!备赣H沈宗嗣長期漂流在外,沈從文的童年是在母親和姊妹的女性氛圍中度過的。沈從文如水的性格。顯然受到了家庭環境的影響,帶有女性陰柔的特征。然而軍人世家的出身。又在沈從文的血液中添加了剛毅的成份。使他的性格明顯帶有水的剛柔二重性。
父親的缺席,母親的仁慈,使沈從文的童年缺乏嚴厲的管教,讓他有很多機會去閱讀社會“那一本大書”。課堂并未束縛住沈從文的自然天性,他經常逃學。跟朋友一起自由地游戲于青山綠水之間。當然,最讓他醉心的還是在深河中游泳、摸魚。在與水親密接觸的時候,沈從文的思緒經常隨著水波蕩漾,漸漸對世界和人生有了認識和體會。十五歲時,沈從文加入了當地的土著部隊,轉戌于湘、川、黔邊界地區,有五六年的時間繼續接收著“水上教育”。軍旅生活的痛苦與恐怖使沈從文又把目光投向了水,他經常一人跑到水邊,或看水上的人事?;蛩妓叺纳睿髨D從水中尋找一種精神寄托。1923年,初來北京的沈從文便和都市生活隔隔不入,城市的丑惡、人性的扭曲使他滿足于對故鄉美好山水的回想,沅水又給予了沈從文創作的靈感,使他一拿起筆文字就像湘西的溪水一般詩意地流淌?!皬臏珳魉希颐靼琢硕嗌偃耸?,學會了多少知識,見過了多少世界!我的想象是在這條河水上擴大的。”后來,沈從文由北京轉到上海、青島等地,面對無邊無際的大海,他陷入了更加深刻的思緒中。大海使沈從文的人格又具有了一種寬廣的包容性,即便在后來最為動亂的年代,他也仍然堅守著自己的信仰,以一顆平常心坦然面對生活。真正做到了心靜如水、寧靜淡泊。
總之,水既是沈從文性格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他的精神文化之源、藝術生命之源。水不但成就了沈從文的人生性格,還成就了他的文學創作。
二、沈從文創作中的水崇拜
文學作品的風格與作家的生命性格、人生追求等息息相關,也就是所謂“文如其人”。這一點在沈從文的身上表現得尤為突出。沈從文的性格與水有著難以分割的聯系,體現出水的特質,其創作亦是水氣撲鼻,有著濃郁的水崇拜文化氣息,且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水崇拜文化系統。這一文化系統主要由如下幾個方面構建而成。
1,水意象
水是文學中常見的一種象征意象。作為“五溪之子”的沈從文,對水更是情有獨鐘。他曾宣稱:“水和我的生命不可分,教育不可分,作品傾向不可分?!笨凇梢?,沈從文把水提升到一個極高的地位,水成了他心靈外化的一種重要表現形式。沈從文講述的故事。無論是《邊城》、《長河》等小說,還是《湘西》、《湘西散記》等散文。無不是在水的背景下展開。水是“沈從文小說背景處理的極富個性的嗜好”?!瓣P于沈從文小說中的水意象,已有多位研究者作過深入詳細地闡釋,在這里我們不必贅述。
2,水的衍化意象
水,除了自然流動的液體形態之外。還包括多種變體形式,如云、雨、風、虹、霧等等,它們構成了水的衍化意象。作為一位對水有著極深感情的作家,沈從文不僅僅把目光投向了水意象本身,同時對云、雨、風、虹、霧等衍化意象也著墨很多。
“雨是水崇拜最主要的對象之一”。有雨必有云。云與雨實質上屬于同一類事物。沈從文曾不止一次地表達出對雨的喜愛,在《從文自傳·我讀一本小書同時又讀一本大書》中他這樣寫道:“我最歡喜天上落雨,一落了小雨,若腳下穿的是布鞋。即或天氣正當十冬臘月,我也可以用恐怕濕卻鞋襪為辭,有理由即刻脫下鞋襪赤腳在街上走路?!痹诖碜鳌哆叧恰分?,作家多次寫到雨,有那個初五的毛毛細雨,更有老船夫去世前的那場大雷雨。而小說中的女主人公翠翠一有閑暇。最喜歡做的事便是看天上的云。沈從文不但樂于在作品中描寫云和雨,還經常以云、雨為其作品命名,如《雨》、《雨后》、《云南看云》、《水云》等。在神話傳說中,云和雨都是天父地母交合的產物,因此,文學作品中經常以“云”和“雨”來隱喻性愛。柏子與吊腳樓女子的相會是在一個“落著雨”、“刮著風”的夜里。起先“細毛毛雨在頭上落”,爾后“外面雨大了”,作者運用“雨”意象巧妙地映襯出主人公的情緒變化。沈從文還喜歡在創作中引用如“天上起云云起花”、“天上起云云重云”等湘西民歌。這些歌謠大多以“云”起興,最后都歸結到青年男女的戀愛。
同云、雨一樣,沈從文作品的空氣中還到處彌漫著誘人的風、五彩的虹霓和乳白色的霧,這些富于詩意的意象的加入使其筆下美好的邊地世界更加令人向往?!斗驄D》中男女主人公“看著天氣太好”,于是“坐到那新稻草旁看風景,那時風吹來都有香氣。雀兒叫得人心膩”,在風的誘惑之下,他們做了夫妻問的“呆事”。在為作品命名時,沈從文不僅喜歡用云、雨,還喜歡用虹,如《虹橋(集)》、《看虹錄》等。虹意象在沈從文作品中也是屢見不鮮的,如《一個母親》中“水中有虹’,這樣想,她有點不自在了”?!墩卿洝分小罢l掛上那天上的虹霓,又把它剪斷,那不是我,不是我,你明白那應當是風的罪過”。顯然,與云、雨等意象相同,上面的這些風、虹意象也蘊含了朦朧的性愛意味。
3,水的周邊意象
所謂水的周邊意象,我們這里主要指包括魚等水生動物意象及船、碾坊、吊腳樓等近水物象,這些意象在沈從文作品中也反復出現,傳達出了作家對它們的深厚感情。
“魚是水中最常見的水生動物,所以是最為普遍最為悠久的水崇拜對象之一。”沈從文對魚有著特殊的偏愛和濃厚的興趣,魚應該是他寫得最多的動物。魚的自由靈動正好來映襯著水的清澈透明,如《邊城》開頭即寫到“河中游魚來去皆可以計數”。小說《漁》表現的是湘西駭人聽聞的“殺魚節”。根據吳曉東的考證,“殺魚節”屬一種圖騰圣餐行為,“所謂圖騰圣餐,就是人們平時遵守圖騰禁忌。不準殺害圖騰,但為了獲得圖騰的某些特性,如力量、機智、易繁衍等,人們在某一時間內要進行集體性的屠殺圖騰。”苗族人對魚的崇拜應該是沈從文在作品中反復敘寫魚的一個重要原因。當然,沈從文更重視的是魚的生殖崇拜內涵?!队旰蟆?、《采蕨》中男人在女人身上胡亂摸索,手的感覺象捉魚。碾坊的三三(《三三》)、渡口的翠翠(《邊城》)、童養媳蕭蕭(《蕭蕭》)等少女都有過關于魚的夢。意味著她們性意識的萌發。正是在“大魚咬你”等語句的暗示下,翠翠對愛情的理解逐漸由朦朧變得清晰。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沈從文在小說中還表達了魚和女性之間某種玄妙的聯系,如《第四》中“我”的朋友將魚比作女人,《闕名故事》中陸俊等幾個兵士由吃魚談到了吃女人。
沈從文曾經說過:“故事中我所最滿意的文章,常用船上水上作為背影,我故事中人物的性格,全為我在水邊船上所見到的人物性格?!鄙驈奈膹男【团c船結下了不解之緣,在十幾歲時,曾有半年時間每天去看船。船是沈從文創作中不可或缺的素材,他直接以船為名的作品,就多得不計其數,如《船上》、《船上岸上》、《一只船》、《石子船》和《常德的船》等等。順順是靠著一條六槳白木船發的家,后來成為了船總,掌管著一方水碼頭(《邊城》);船是水手柏子們謀生的工具,也是他們流動的家(《柏子》);吃“水上飯”的女子也有,黃莊上多有像老七那樣來到城里的花船上做“生意”的媳婦(《丈夫》)。沈從文小說中寫得最為生動的船,莫過于《邊城》中的那條渡船。在這里船已經不只是用來擺渡兩岸過客的工具。它更是古老滄桑的苗族文化的象征。除了船外,沈從文還在作品中經常描繪碾坊、吊腳樓等具有濃郁的地域特色的近水意象?!度分心莻€天真活潑的女孩從小便在碾坊旁邊長大,《邊城》中王鄉紳家的嫁妝是一座碾坊,對翠翠的渡船形成了潛在的威脅。吊腳樓是最具有湘西水鄉風情的一種特別的建筑。水手柏子的生命軌跡中似乎只有兩點:船與吊腳樓,一下船他便徑直來到吊腳樓上與妓女相會,將一兩個月來做工所得全部揮霍一空。然后又回到船上開始新一輪的工作。
4,水的民俗意象
在中華民族的水崇拜觀念中,雨是水崇拜最主要的對象之一。古代農耕社會,從“萬物有靈”的觀念出發,人們認為要想得到充沛適量的雨水,就要向天神祈求,祈雨便成為中國傳統的一項信仰習俗。作為現代中國的“風俗畫大師”,沈從文在他的文字中多次談到湘西邊地的求雨風習。在小說《一個母親》中,就有這方面的詳細介紹:
照中國內地半開化民族習慣。落雨的權柄操在天上與河中:天上玉皇可以隨意頒雨,河中龍王也能興云作雨。不知何年何月,地方上居然有聰明人想得出這樣好計策,有方法使玉皇落雨了。這方法又分軟求與反激兩種:軟求為設壇打醮,全城封屠,善男信女派代表磕頭,壇外擺齋素筵席七天,給眾首事僧道吃,貼黃榜。升旗,燃天蠟,施食,以至于在行香時各家把所有寶物用托盤托出,滿城走,象開展覽會,(行香中少不了觀音一座,)據說因此一來本地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了。求雨的反激辦法可就簡便灑脫多了。這個只要十個本地頑皮的孩子同一只狗,一張凳,一付破爛鑼鼓就行。他們把狗用草繩綁到椅上,把狗頭上戴一楊柳圈,兩三人抬起這體面的首領滿街走,后面跟隨了喧闐的鑼鼓,孩子們全是赤膊,到各家門前討雨。每家都把滿瓢滿桶的水往這一群孩子同高據首席的公狗澆去,另一意義則似乎天上玉皇見了這情形,以為地下有革命行為,想推翻玉皇,有大陰謀在。所以就動怒落雨了。
至于使龍王落雨呢?辦法不同了。這仍然是孩子們的事。因為本地方大人只知道磕頭吃齋賺錢三件事,孩子們用草扎龍,或者五節,或者三節七節,大小看能力所在。把草龍扎成,仍然是用鑼鼓宣傳,先到河中請水。請了水,就到各家去討雨。一面因為天熱,這些平時成天泡到河中為消遣的頑童,對于水的淋頭淋身,也具有一種比打醮首事人還誠心的需求。所以各個人家都不能吝惜缸中的清水。他們有時還把龍舞到郊外四鄉去。因為鄉下人禮節除了款待他們的清水外還預備得有點心吃,所以草龍下鄉成為一種必需的事。
這段文字為民俗學研究提供了一份不可多得的資料。設壇打醮是一種宗教性的祈雨儀式,虔誠的政府官員在這當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在《阿麗思中國游記》中,某學會在邀請儺喜先生演講的請帖中這樣寫到:“用一種國家大員求雨的誠心,期待著?!庇秩纭渡诒分械南旅孢@段敘述:“縣里遇到天旱,知事大人就齋戒沐浴。把太太放到一邊。自身率子民到城隍廟大坪內去曬太陽求雨,仰祈鬼神。”在這里,“曬太陽求雨”其實已經是一種“模擬巫術”了?!澳M巫術”(又稱“順勢巫術”)是“基于相似律的法術”。運用順勢的或模擬的巫術原則來求雨。在湘西最普遍的還當屬“抬狗求雨”或“扎草龍求雨”。于是,沈從文在介紹他“所生長的地方”時總不會忘記下面這些話:“早暯祈雨。便有小孩子共同抬了活狗,帶上柳條,或扎成草龍,各處走去”。(《從文自傳·我所生長的地方》、《鳳子》)“抬狗求雨”應該有著湘西苗族盤瓠崇拜的影響。而“扎龍求雨”則是中國傳統的龍文化的一種民俗遺留。龍是最常見的司雨水神。沈從文十分喜歡龍,他筆下的人物如《往事》、《瑞龍》、《龍朱》等主人公的名字都帶有“龍”字,他甚至給自己的大兒子取名為“龍朱”。祭龍是很普遍的一種祈雨方式,在沈從文的故鄉。至今還有元宵節舞龍燈、端午節賽龍舟等習俗。在作品中,沈從文反復細致地描寫龍舟(龍船)以及賽龍舟的場景,讀過《邊城》的人不會忘記下面這段文字:
帶頭的坐在船頭上,頭上纏裹著紅布包頭。手上拿兩枝小令旗,左右揮動,指揮船只的進退。擂鼓打鑼的,多坐在船只的中部,船一劃動便即刻蓬蓬鐺鐺把鑼鼓很單純的敲打起來,為劃槳水手調理下槳節拍。一船快慢既不得不靠鼓聲,故每當兩船競賽到劇烈時。鼓聲如雷鳴,加上兩岸人吶喊助威,便使人想起小說故事上梁紅玉老鸛河時水戰擂鼓。
盡管龍舟競渡已經成為帶有明顯娛樂傾向的民俗活動,但追究其深層原因,依舊還是“向水神祈雨求豐年”。
巫術祈雨中,還包括以性祈雨等儀式。性巫術祈雨儀式是以男女交媾行為或象征性的男女交媾行為作為祈雨的表現形式。古人認為,男女在天父地母前進行交媾,可以對天地產生影響,誘發他們交合。從而產生雨水。董仲舒的《春秋繁露·求雨》中有“令吏民夫婦皆偶處”的記載,這正是以人間男女之性交誘發天地交合的一種“性交感法術”的表現。“三月三”是湘西苗族的一個重要節日,是當地青年男女的情人節。在這一天,他們自動聚集到約定的山坡上,以歌傳情,情投意合后,便雙雙交歡于草地之上或山洞之內?!按杭竟澣盏哪信駳g野合,是含有祈求春雨時降的具有性巫術性質的活動。”向柏松的這一論斷可為沈從文作品中的野外性愛之風找到民俗學的依據。性祈雨巫術的另一種方式是人神交合巫術。小說《扇陀》記錄了一個典型的人神交合祈雨故事:在波羅蒂長國國王用盡各種方法求雨無果后,美女扇陀主動應募去見鹿角仙人,并利用她的美貌和溫柔征服了仙人,致使下了整整三天的大雨。中國司雨水神多為男性,因此,在獻祭的祈雨儀式中,除了以牲畜為獻品外,一般還會獻上美麗的女子。在祈雨儀式中扮演獻祭角色的女子,湘西人一般稱為觀音?!兑粋€母親》中的主人公素在“五月清醮曾裝過觀音一次”,《卒伍》中的蓮姑也曾“妝過觀音菩薩當打大醮時抬著在街上走過的”。饒有趣味的是。沈從文在描寫湘西女子時,總是儉省地將其說成適合打醮扮觀音或直接說是個(活)觀音?!霸谙嫖鼬P凰,人們至今最崇拜最熱愛的神靈還是觀音菩薩”,作家不自覺地把當地水崇拜的情結和對觀音的信仰同時賦予在筆下的女子身上。使傍水而生的她們年青貌美、純潔自然。簡直可以說就是真善美的化身。
沈從文一生與水結下了不解之緣,水是他終身難以割舍的夢。上面,無論從人本分析,還是文本考察。我們都會發現沈從文與中國傳統的水崇拜文化有不可分割的聯系。沈從文他的性格明顯地帶有水的特質:純凈、柔弱、堅韌、剛健。他以對水的深刻感悟向我們訴說了一個個發生在水邊的故事,并且在創作中形成了一個以水為中心的水崇拜系統,云、雨、風、虹、霧等水的衍化意象,魚、船、碾坊、吊腳樓等水的周邊意象,以及祈雨等民俗意象共同參與了這一文化系統的構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