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的世界城市與當代的世界城市

在18世紀以前人類歷史上曾經出現過幾個地區性的“世界城市”，如羅馬帝國時期的羅馬、中國盛唐時期的長安、17世紀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從18世紀以后，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日益深入，真正影響全球、控制全球的世界城市開始出現。

一、歷史上的世界城市

18世紀工業革命之前出現的區域性“世界城市”有三個：公元2世紀的羅馬，公元6—9世紀的長安，17世紀的阿姆斯特丹。

首先是羅馬。帝國時代的羅馬（公元前30年——公元476年），這一時期的羅馬先后經歷了五個賢明的君主，是羅馬歷史上的偉大時代。特別是公元2世紀的羅馬，是一個管轄6000萬人口、統治500萬平方公里版圖的世界城市。羅馬何以能夠成為世界城市？原因很多，最重要就是羅馬有一支能征善戰的羅馬軍隊。這支軍隊為羅馬帝國帶來了無盡的財富，如羅馬著名統帥克拉蘇去世的時候，留下了4億銀幣的遺產。同時，羅馬有自己的精神。羅馬精神就是農夫和士兵的精神。“不懈的勞作”是農夫的命運，因為季節不等人，他必須遵守規則，播種、生長、收獲都得遵循指定的序列。農夫的力量和堅韌也適用于士兵，農夫具備的耕作的技能使他具備羅馬士兵必須具備的素質，成為一個戰壕的挖掘和修筑者，道路和堡壘的修建者。

其次是長安。公元637年至公元904年，唐朝的長安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市。至盛唐，長安為當時規模最大、最為繁華的國際都市。唐長安城是一個擁有百萬人口的大城市。唐長安的人口中，除居民、皇族、達官貴人、兵士、奴仆雜役、佛道僧尼、少數民族外，外國的商人、使者、留學生、留學僧等總數不下4萬人。當時來長安與唐通使的國家、地區多達300個。唐的科技文化、政治制度、飲食風尚等從長安傳播至世界各地。另外，西方文化通過唐長安城消化再創造后又輾轉傳至周邊的日本、朝鮮、越南、緬甸等國家和地區。唐長安成為世界西方和東方商業、文化交流的匯集地，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國際大都會。長安何以能成為世界城市？是由于中國唐朝的文化先進，各國紛紛前來進行貿易，學習唐文化。

第三是阿姆斯特丹。17世紀荷蘭人在隨后的半個多世紀的進程中創造了歷史：荷蘭成為了歐洲的經濟領袖，荷蘭的名聲達到了如此的程度，在意大利米蘭加工的天鵝絨只有運到荷蘭，打著荷蘭天鵝絨的招牌才能賣個好價錢；阿姆斯特丹成為了歐洲的商品與交換的中心，它是貿易的司令部，這是一個世界性的商場，“在這個商場里有五光十色的商品，莫斯科人、波蘭人、瑞典人、丹麥人、德國人、法國人、意大利人、非洲人、希臘人和弗拉芒人在那里討價，人群川流不息，有人搬進商品，有人扛走那些商品”（法國學者佩雷菲特語）。阿姆斯特丹成為了世界城市。為什么是阿姆斯特丹成為了世界城市？阿姆斯特丹大力發展“信息服務”產業。作為一種創新，阿姆斯特丹是世界的信息和知識的交換中心。1984年，伍德魯夫·施密特在一篇題為《貿易中心在歐洲資本主義現代化中的作用》的論文中，把17世紀的阿姆斯特丹形容為“信息的股市”。商人之間的私人交流，官方交流，實業家的商務往來，前來尋求避難和進行研究的學者訪問，所有這一切都促進了信息流和知識流的擴充和多樣化。信息流和知識流的發展為荷蘭人帶來了無窮的財富。

二、當代世界城市的八個基本特征

從世界歷史發展和國際經濟發展規律的角度看，世界城市至少具有這樣幾個基本特征：

第一，世界城市是海洋性城市

迄今為止的世界城市都有港口依托，舟楫之利。縱觀全球，當今世界上的國際性都市90％以上位于海岸線和大河河口的三角洲上，以港興城、港興城榮成了近百年來國際性都市發展的共同走勢。世界的國際貿易海港現有2000余個。其中吞吐量不足百萬噸的占3／4，吞吐量超過千萬噸的有100多個，5000萬噸以上的有20多個，1億噸以上的只有9個。目前，世界上吞吐量在千萬噸以上的大港有80％以上集中在發達國家，這些國家往往以港口集聚經濟實力，擴散經濟能量，從而成為世界經濟中心。如倫敦曾是第一代國際航運中心，擁有成熟的連鎖航運服務，如今倫敦港口的主體已外移到距倫敦市中心約40公里的提爾伯里港，在世界集裝箱港口100強之外，航運中心的物理功能已下降，但仍是重要的世界航運“神經”節點，是全球無可爭議的航運定價中心和管理中心，并通過海事服務創造比傳統港口業更大的收益。如今這些都已成為航運服務業方面的世界品牌，并且擁有數千家上規模的各類航運服務企業，倫敦憑借其規模巨大的航運服務產業仍保持著全球頂級國際航運中心的地位，世界上大約有一半的船只交易業務在此成交，聚集著國際海事組織總部、國際海運聯合會、國際貨物裝卸協調協會、波羅的海航運交易所、波羅的海和國際海事公會等諸多國際航運組織。

第二，世界城市是北溫帶的城市

迄今為止的世界城市都是溫帶城市，區位具有優勢。倫敦：北緯51度；東京：北緯35度；巴黎：北緯48度；紐約：北緯40度。北京也是北緯40度，在這一點上具有成為世界城市的地理基礎。

從世界經濟中心運行的軌跡講，至今充當世界經濟中心的國家都是位于北半球的溫帶地區，大都位于北緯30度到50度之間，可以說北溫帶地區成了經濟中心活動的舞臺。這一點，德國哲學家黑格爾在1822年至1831年寫的《歷史哲學》中就有系統的表達：歷史的真正舞臺所以便是溫帶，當然是北溫帶，因為地球在那兒形成一個大陸，正如希臘人所說，有著一個廣闊的胸膛。他還講到了南北美洲的差別：“在北美洲，我們看到一番繁榮的氣象，一種產業和人口的增加，公民的秩序和鞏固的自由；而且全部聯邦構成一個國家，并且有它的若干政治的中樞。在南美洲就不同了，各共和國完全以武力為基礎，它們的全部歷史是一種連續不斷的革命；已經聯合的各邦忽然分散開來；先前分立的各國忽然聯合在一起；而這一切的反復變遷沒有不是導源于軍事革命的。”他預見的非常對：180年過去了，北溫帶的北美洲發展成為世界經濟的中心，而南半球的南美洲則是軍事政變不斷。僅20世紀20個南美國家就發生了100多次軍事政變，從1945年到1965年南美20個國家中就有17個國家軍事政變得手。

第三，世界城市是具有強大控制力的城市

恩格斯在1848年10月底—11月所寫的《從巴黎到伯爾尼》中講到巴黎在19世紀40年代具有的控制力。他說：“只有法國才有巴黎，在這個城市里，歐洲的文明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在這里匯集了整個歐洲歷史的神經纖維，每隔一定的時間，從這里發出震動全世界的電擊，這個城市的居民和任何地方的人民不同，他們把追求享樂的熱情同從事歷史行動的熱情結合起來了，這里的居民善于像最講究的雅典享樂主義者那樣地生活，也善于像最勇敢的斯巴達人那樣地死去，在他們身上既體現了阿基比阿德，又體現了勒奧尼達斯（斯巴達著名將領，為國犧牲）；這個城市就象路易·勃朗所說的那樣，它真的是世界的心臟和頭腦。”

作為對世界具有控制力影響的首先是經濟的影響力，從這里作出的經濟決策和經濟政策，會極大地影響到世界上其他國家的經濟發展。

作為對世界具有控制力影響的第二個方面是思想的影響力。倫敦誕生了斯密的《國富論》，誕生了《共產黨宣言》和馬克思主義，誕生了穆勒的《政治經濟學原理》等；巴黎出現了法國大革命和巴黎公社起義，誕生了盧梭的《社會契約論》，誕生了拿破侖的《民法典》，誕生了圣西門和傅里葉的空想共產主義，誕生了托克維爾的《論美國的民主》，誕生了薩特的《存在與虛無》等。從這里可以感受到世界跳動的脈搏。

第四，世界城市是一級總部云集的城市

一級經濟總部云集。美國學者科恩在20世紀80年代研究美國城市發展時，曾經提出判斷“世界級城市”的兩個基本標準：跨國公司總部的數量和跨國銀行總部的數量。資料顯示，1997年名列“世界級城市”前四位的東京、紐約、倫敦、巴黎，其跨國公司和跨國銀行的數量分別是：66家、69家、50家、29家。最為關鍵的是這些跨國公司和銀行的總部大部分是一級總部，是全球性總部，即其地位是全球性的。

一級國際組織總部云集。一個城市擁有國際政府組織機構、國際民間組織機構的數量與作用是判斷一個城市是否是“世界級城市”的重要標準。現在世界上有大大小小國際組織4萬多個，擁有國際組織總部最多的四個城市是：巴黎208個，布魯塞爾60個，紐約21個，東京16個。

一級交易中心云集。紐約擁有全球著名的紐約證券交易所和納斯達克交易所，擁有紐約石油期貨交易所；紐約是國際金融中心，其外匯交易量約占全球的16%，衍生金融工具的成交量約占全球的14%，外國債券發行量的市場份額約為34%。倫敦擁有世界著名的倫敦證券交易所和布倫特石油期貨交易所等全球交易中心。

第五，世界城市是文化之都

以紐約為例：首先，文化設施數量多。紐約是美國文化設施最多和最集中的城市，全市有150多家博物館，200多家公共圖書館，260多家電影院，390多家劇院，400多家藝術畫廊，500多家書店，1500多個公園和游樂場所。紐約所擁有的大的藝術中心占全國的14%，專業劇院占全國的17%。紐約三大公共圖書館總藏量5500萬冊（件），每年的圖書資料流通量是4000萬件，相當于紐約市民人均5.5件。紐約每2萬人擁有一家劇院，3萬人擁有一家電影院。其次，文化設施影響較大。紐約的三大公共圖書館系統的藏書量分別列美國第1、第3和第8；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為世界四大博物館之一，被譽為“五千年藝術史的百科全書”，每年接待觀眾540萬人次；紐約的林肯藝術中心是世界上最大的文化藝術中心之一，其大都會劇院是世界上最大的歌劇院之一。第三，文化設施種類繁多。如公共圖書館有綜合圖書館，有分門別類的圖書館。有經濟圖書館、藝術圖書館、黑人研究圖書館、兒童圖書館等；有研究圖書館、閱覽圖書館等。紐約的博物館更是應有盡有，從學科看，有歷史類、社會類、文學類、科學類、種族文化類、手工藝類等。從社會活動層面看，有財經博物館、交通博物館、警察博物館、兒童博物館（紐約是世界上第一個建兒童博物館的城市）、電視廣播博物館、軍事博物館等。種類最多的是藝術博物館，除綜合藝術博物館外，還有分門別類的博物館如現代藝術博物館、民間藝術博物館、設計藝術博物館等。有的種類的博物館還有多個。

第六，世界城市是人才之都

比如，美國律師眾多，但其中有約8%(8.3萬)聚集在紐約市，律師人口比居全美之首，他們每年為紐約創造的收入達到800—1000億美元；日本則有近半數(48%，9萬多)律師“扎堆”在東京都。

紐約金融從業人數大概在40萬人左右，20世紀90年代以來，紐約金融、保險、房地產業所占GDP的比例大幅度上升，由1990年的26%上升到2000年的37%，上升了11個百分點。銀行業和證券服務的發展最為顯著，1991年紐約銀行業的就業崗位超過65000個，證券、商業經紀和交易業的就業崗位增加到129000個。2006年紐約市金融和保險業的產值達1696億美元，2008年超過2000億美元。倫敦也有30萬金融人口。

2007年初統計，紐約創意產業從業人員已近30萬人，與藝術相關的創意實體超過4.5萬個。藝術、娛樂及媒體產業：在傳媒領域，紐約是全美第二大媒體制作中心，其媒體娛樂業包括以下九大塊：廣播電視、有線電視（有線電視網絡與多重系統運營商）、電影（產出與分銷）、出版（書籍、期刊、報紙）、以地理位置為基礎的娛樂業（劇院、音樂廳、運動場所）、音樂、廣播、新媒體、廣告機構。媒體業每年營業收入超過540億美元，從業人員約為21.5萬人，占紐約市就業勞動力總數的6%。紐約擁有80多種有線新聞服務、4個國家級電視網總部、至少25家有線電視公司。美國在線時代華納集團、維亞康姆、美國國家廣播公司、美聯社、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美國廣播公司等國際知名傳媒企業，以及《時代周刊》、《新聞周刊》、《財富》、《福布斯》和《商業周刊》等諸多知名刊物也將總部設于紐約。倫敦創意產業的藝術基礎設施占了全國的40%，英國1/3以上的設計機構都位于倫敦，產值占設計產業總產值的50%以上；倫敦的音樂產業產值達到15億多英鎊，約占英國音樂產業產值的一半；廣播與電視產業一半以上的雇員在倫敦工作，人數達25000多；倫敦還擁有全英國85%以上的時尚設計師、全英國36%的出版產業產值、英國電影產業中2/3以上的全職工作，并包攬了全國73%的電影后期制作活動。面向新世紀他們提出的目標是“世界卓越的創意和文化中心”。

全球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紐約擁有三個：世界四大會計事務所之一的德勤會計師事務所是德勤全球在美國的分支機構，后者在126個國家內共有59000名員工。德勤會計師事務所2006年財年收入200億美元。安永會計師事務所的前身是1903年成立于美國克利夫蘭的會計公司和1894年成立于美國紐約的會計公司，雇員13萬人，2007年財年收入為211億美元。普華永道會計師事務所是世界最大的專業服務機構。它是普華和永道于1998年合并組建而成。2006財年收入220億美元。僅僅是這三個會計師事務所2006年收入就達到600億美元以上。

第七，世界城市是城市群中的城市

世界城市不是形單影只的孤雁，而是雁群中的領頭雁。世界城市是處在城市群中的城市。美國東北部大西洋沿岸城市群，北起波士頓，南至華盛頓，其中包括波士頓、紐約、費城、巴爾的摩、華盛頓5個城市以及它們附近的40多個衛星城鎮，面積13.8萬平方公里，人口約6500萬人，城市化水平達90%以上。它是美國經濟核心地帶，制造業產值占全國的30%，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城市群。英國倫敦城市群集中了英國4個主要大城市即倫敦、伯明翰、利物浦、曼徹斯特和10多個中小城市，是英國產業密集帶和經濟核心區。總面積達4.5萬平方公里，人口3650萬人，占全國總人口的64.2%。英國大約80%左右的經濟總量集中于此，倫敦是這一巨大城市群當之無愧的經濟中心。東京城市群以日本的東京、名古屋、大阪三個城市圈組成，大中小城市達310個，日本11座人口在100萬以上的大城市中有10座分布在該城市群區域內。占地面積10萬平方公里，占全國總面積的31.7%;人口近7000萬人，占全國總人口的63.3%。它集中了日本工業企業和工業就業人數的2/3、工業產值的3/4和國民收入的2/3。可以說，世界城市是一個相互映照的城市群中最閃亮的城市，它與其他城市相互支撐，構成長遠發展的最強勁的基礎。

第八，世界城市是具有完善的管理法治體系的城市

世界城市都具有非常完備的城市管理法律體系，這些體系具有這樣的特點：使管理體制法制化，使管理層級簡約化，使管理權限民眾化。例如1965年倫敦制訂了《倫敦政府法》，法律規定：大倫敦地區包括32個自治市、一個倫敦城。大倫敦地區的政府結構采取二級制，有一個由大倫敦地區居民選舉產生的大倫敦議會，負責大倫敦地區內的公共行政事務，如消防、民防、交通、急救以及長期發展的規劃等；此外，由各自治市居民選舉產生倫敦自治市議會和倫敦城議會。1986年4月1日實施的《地方政府法》廢除了大倫敦議會，其職權轉交給自治市（包括倫敦城）的民選議會和新成立的聯合委員會及其他特定的當局（法律規定的特定機構或準政府組織）。

參考文獻

[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年版.

[2]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

[3]黑格爾.《歷史哲學》，王造時譯，上海書店出版社1999年版.

（責任編輯：黃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