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江山如畫

柏峰 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出版散文集、理論著作多部，現(xiàn)供職于渭南市教育研究所。

有認為:中國的散文到了明代才成熟起來。1932年，新文學運動散文創(chuàng)作主將之一的周作人的弟子沈啟無出版了《近代散文抄》，收錄了晚明17位散文家的172篇作品，占據入選作品分量比較重的就是袁宏道和張岱。要討論的問題是:在散文創(chuàng)作異常活躍、流派眾多的明代乃至清代和新文學運動，陜西這塊土地上，顯然沒有出現(xiàn)很優(yōu)秀的散文大家，將近600余年，陜西的散文創(chuàng)作一直處于低迷狀態(tài)。

陜西文學究竟因為什么在唐末以后就風光不再了呢?當然，長安失去了國都的地位，導致了從固有的文化中心走向邊緣走向衰落，這不僅是政治中心的轉移帶來的后果，更重要的因素，是基于政治中心的轉移而切斷了周遭城市和原先也已經建立起來又迅速消失的外來文化的大交流，所以，陜西原本發(fā)達的文化慢慢變得落后以至于失去了創(chuàng)新的活力，長安由先前的人文薈萃，一時間荒涼不堪。這可能是陜西文化落后的外部條件，而內部條件是陜西地處內陸，關中平原河流縱橫、土地肥沃，保證了最基本的生活需要，農業(yè)雖然高度發(fā)達但同時又是個體特征明顯的生產方式，使得居住在這里的人群安居樂業(yè)，很少人口遷移，形成了保守閉關的性格特征。影響到文化上容易向后看，那曾經千余年的豐厚的歷史文化積淀濃得化不開，缺少向前看的動力，固步自封，不思進取。那時候，由于國都的東移、南移和北遷，帶動了東部文化圈、南部文化圈和北部文化圈的發(fā)展，在不長的歷史時期就超過了以長安為中心的西部文化圈，并代表了當時的先進文化。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西部文化圈最燦爛的特征是成就了詩歌和散文文體，而東部文化圈、南部文化圈和北部文化圈則成就了詞、曲和長篇小說文體。當然，國都遷移離開陜西的因素，除了政治經濟戰(zhàn)略需要的主因，估計還和當時陜西的氣候因素有關。綿延千余年的建都歷史，長安附近和整個陜西全境的森林、植被、河流都受到了嚴重的破壞，已經供養(yǎng)不起日益龐大的宮廷官僚團體了，也供養(yǎng)不起當時世界上巨無霸城市人口的消費需要了。這些王朝的更迭，遺留給陜西的是沉重的過度開發(fā)自然的災禍。異常緩慢的社會和自然修復，也影響了陜西繼續(xù)保持先進文化。

1936年，陜西北部黃土高原的一座小城市——延安，成為當時中國革命的紅色首都，成為當時中國社會進步的主流思想的策源地。但是，由于戰(zhàn)爭的極端殘酷和激烈，中國當時文化的主戰(zhàn)場卻在上海，產生了以魯迅為旗手的左翼文化陣營，對抗著阻礙中國先進文化發(fā)展的一切腐朽沒落的文化。陜西也沒有及時出現(xiàn)能肩起引領中國革命文化事業(yè)前進的大家。

這種局面，直到上個世紀的50年代以來才有了根本的改觀，而陜西文學重新崛起，則是70年代末期，中國改革開放的時代大潮，從南而北、由沿海波及到內地的歷史時期。這一歷史時期，陜西的文化氣象波瀾壯闊，不但在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上，就是在電影、戲劇、繪畫和音樂創(chuàng)作上，至少在全國處于領先地位。——就散文創(chuàng)作來說，也打破了長久以來冷寂的歷史現(xiàn)狀。在一定的意義上，跨越了1100多年的時空，接續(xù)了被那把大火幾乎燒斷了的文化命脈，重新煥發(fā)出光輝燦爛!

一、延河水哺育起來的散文

1949年以后，大批在延安成長起來的作家、藝術家，離開了陜北深厚的黃土高原，走進了城市，成為新文藝的主力軍。這一時期，陜西文藝得到了很快的發(fā)展，在全國引起了強烈的反響。上個世紀50年代開始，由作家出版社連續(xù)出版的《散文特寫選》，陜西作家的散文精品相繼收入。特別是李若冰的《柴達木手記》、《酒泉盆地巡禮》、《勘探者的足跡》等散文集，在中國文壇引起轟動。為此，李若冰被譽為西部文學的墾荒者。

令人遺憾的是，這些年富力強并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取得了巨大成就的作家，在60年代中后期，基本上停止了藝術創(chuàng)作。那一場蔓延十年之久的“文革”災禍，幾乎斷送了他們的藝術青春。

李若冰在新的歷史時期，再次深入西部的柴達木盆地，在戈壁灘上、胡楊林里、在和石油工人中，他進行清醒地生活與藝術的思考。只有在這“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的大西北，李若冰好像才徹底地擺脫了性靈的束縛，不可遏止的創(chuàng)作激情得到泉水一樣的噴發(fā)。這時候，李若冰的散文達到了自己最高的藝術美學境界。在前十七年的散文創(chuàng)作中，李若冰不是十分講究散文的藝術布局的，往往抑制不住新生活中那些動人的人與事，來不及進行必要的藝術沉淀，潑墨一樣地把這些活色生香的審美對象凝固在自己的篇章里。經過了十年文革的折磨，大量的賦閑時間，讀了大量古代和現(xiàn)代的散文作品，李若冰對自己的散文創(chuàng)作開始了反思，也對中國社會和未來走向進行了反思。新時期開始了，李若冰很快地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寫作題材，在繼續(xù)關注西部柴達木石油戰(zhàn)線之外，李若冰把扶植年輕一代作家當作自己最重要的藝術任務，寫下了數(shù)量相當多的評論、序跋，通過這些文字，可以看到老一輩作家無私而崇高的藝術情懷!李若冰新時期的散文具備了大家的氣象，而且在創(chuàng)作的數(shù)量上也是他們那一代作家里邊比較多的，接連出版了《神泉日出》、《李若冰散文選》、《塔里木書簡》、《高原語絲》、《滿目綠樹鮮花》、《李若冰散文》等等。2004年，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煌煌4卷《李若冰文集》。

陜西的這一代散文作家的散文主題大都是以反映現(xiàn)實生活為主，以正面描寫現(xiàn)實生活里的新人形象為主，積極擁抱生活，其作品的審美特征清新向上、語言質樸，流動著火一樣純潔透明的詩情畫意。他們的作品絕少無病呻吟做作的藝術現(xiàn)象，跳動著激烈的時代前進的脈搏。在散文藝術上，他們接受蘇聯(lián)文藝的影響較多，關注當下的現(xiàn)實生活，主要描寫人物對象是社會主義新人形象，有著很強烈的政治意義。在創(chuàng)作上注重革命的現(xiàn)實主義和革命的浪漫主義相結合的創(chuàng)作方法。

應該說，陜西的這一代作家，政治信念堅定，竭盡全力地描寫自己為之奮斗為之流血犧牲的共和國的社會主義生活，竭盡全力地塑造一代社會主義新人形象，并在他們身上寄托了全部的政治理想和生活理想以及美學追求。

二、新時期的散文

以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為標志，中國歷史揭開了新的篇章，解放思想、改革開放成為中國社會主旋律。首先是農村發(fā)生了歷史性巨變，黨及時終結了人民公社社會結構模式，實行土地家庭責任承包制，極大地調動了廣大農民的生產積極性，同時，國有企業(yè)和政治改革也開始破冰，社會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生機勃然的政治經濟局面，社會主義文化事業(yè)也得到了極大的發(fā)展。在這個時期，地處內陸的陜西始終積極推進改革開放，社會發(fā)生了根本性的改變，不僅在經濟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而且在觀念上也發(fā)生了前所未有的更新，多元化經濟推進了社會走向繁榮昌盛。這些社會的政治經濟變化和開放寬容的思想解放氛圍，極其有利于文學藝術健康發(fā)展。陜西的第二代作家，欣逢時代上升的歷史階段，在第一代作家關愛培養(yǎng)下，既努力傳承優(yōu)秀的現(xiàn)實主義文學傳統(tǒng)，熱切地關注當下的社會生活，又積極學習當代西方文學，汲取有益的藝術營養(yǎng)，不斷提高自身的理論認識和文學藝術素養(yǎng)，創(chuàng)作力得到了極大提高，出現(xiàn)了在全國文壇上乃至全社會都受到普遍關注的優(yōu)秀文學作品，陜西出現(xiàn)了新的文學高峰。陜西這一時期的散文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出千姿百態(tài)的藝術風格。

路遙的主要創(chuàng)作精力是在長篇小說和中篇小說上，沒有時間去專門創(chuàng)作散文，但是，在完成了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之后，他拖著極端透支的虛弱身體日以繼夜地寫出了長篇散文佳作《早上從中午開始》。這是一部反映他自己怎樣寫作《平凡的世界》的回顧性作品，可是，在這部作品里，路遙表達了自己在文學上艱苦探索的精神歷程和創(chuàng)作生活，也深沉地述說著自己的人生感悟，整個作品回旋著一股悲壯的旋律，好像始終轟響著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使人的精神升華到極其壯美的境界。路遙也許在寫作這部散文的時候，就冥冥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是在為了神圣的文學事業(yè)最后一拼了，字字句句浸透著從心里流淌出來的鮮紅的血，給這個美好的世界留下驚天動地的生命的絕唱!——就在《早上從中午開始》出版后不久，路遙毅然決然地走了，他把自己生命全部地燃燒在偉大的作品里，至今還在炙烤著人們的心靈……

陳忠實至今出版了《告別白鴿》、《原下的日子》、《我的關中我的原》、《我的行走筆記》等散文集，他的散文生活底子雄厚，大都是自己過去的歷史回憶或者是親歷過的事情，字里行間積淀著濃得化不開的情感，他的作品反映出來的哲理是從生活中提煉出來的，實在質樸，就像一位飽經風霜的關中老漢在向你用了結實的含有抒情色彩的語言述說著，親切醇厚;他營造的散文意境帶有蘇聯(lián)作家染著河邊白樺林淡淡清香的韻味，仿佛能使人看見清晨關中田野上芊芊青草那滴著晶瑩的露水，閃耀著太陽的光彩。就好像是他的小說、散文語言多是凝結著藍色的加長詠嘆調，厚重如似西安城里那青磚壘成的城墻，秋風里落日篳篥聲漸起，一種沉郁的美感使人沉醉!陳忠實的散文題材多選自關中平原區(qū)域(或者是他生身之地白鹿原)，所以，他的散文無論怎樣去寫，無不氤氳著濃厚的傳統(tǒng)主流文化氣場。西安是13朝古都，也是儒家學說真正得到發(fā)揚的地方，且不說董仲舒在漢代主張“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就是在宋代，關中產生了偉大的哲學家張載，并以他的學說為主形成了影響極大的關學學派。關學學派的內核是認為世界是物質的，是氣的化成，這就給儒家思想找到了一個安身立命的堅實基礎，并在這個基礎上發(fā)揚光大了儒家思想。張載不是空談理論的書生，他除了設帳授徒之外，還身體力行，在家鄉(xiāng)眉縣橫渠鎮(zhèn)附近推行自己的土地主張。到了明代，關學繼續(xù)得到承續(xù)，馮從吾等創(chuàng)辦關中書院，就以弘揚關學為目的。關學實質是儒家思想在新的歷史時期的發(fā)展，也是朱熹為首形成的新儒學的主體部分之一。所以，不管是關中的城鎮(zhèn)或者邊遠的鄉(xiāng)村，其主流思想是儒家思想，而主要載體不但是雅文化而且是世俗文化，至今仍然還在左右著關中鄉(xiāng)村的禮俗人情。陳忠實對關中鄉(xiāng)村閱世極深，在其作品里或隱或明地體現(xiàn)這種思想價值是無疑的，這也是陳忠實散文厚實深邃的主要因素。

賈平凹是散文大家。他創(chuàng)作了數(shù)以百萬計文字的散文，出版了幾十種散文集，影響比較大的有《月跡》、《愛的蹤跡》、《心跡》、《賈平凹散文自選集》、《坐佛》、《朋友》等作品。賈平凹散文的藝術風格迥然不同于路遙，也不同于陳忠實，他的散文近于明代性靈派和公安派散文風格。其散文語言的藝術追求，十分崇尚晚明小品，達到了神似的地步。賈平凹的散文很少社會重大題材，而注重于日常生活的理趣的挖掘和鋪排，盡力把人間的幽默情趣展示出來，反映了人性之美;他的寫景散文無不妙在模山范水不留痕跡，又能把自己的審美情趣輕松自然地投射注入，天地與人性和諧一體，如詩如畫，流動飄逸。——顯然的事實，賈平凹的散文得力處在于出乎佛與道兩家。中國主流文化是儒，而道家學派亦是源遠流長，雖說不及儒家那樣顯赫，卻也在唐代被奉為至上，儒道并行不悖，互為表里，交融發(fā)展。佛教是外來文明。公元64年，東漢漢明帝時期，佛學進入東土，逐漸發(fā)揚光大，大盛于北魏，其后消長起伏，也慢慢和儒道共同構建了博大精深的傳統(tǒng)文化。佛教經過本土化派生出一個新流派，謂之禪，最為著名的便是六祖慧能。禪入文學，中晚唐漸現(xiàn)以至于成為詩歌作者很崇尚的藝術，宋代幾乎全部詩歌具有禪色，以后歷久不衰。賈平凹前期散文清新自然，中期為之一變，意境大開，混沌玉潤。究其原因，在于他引禪入文，且深得三昧，所以，散文獨樹一格。賈平凹生于丹江之畔，青山綠水養(yǎng)成性格，且處在長江流域和黃河流域之交，很大程度上潛移默化于楚風，他又喜歡沈從文，對自然天地常懷赤子之心，人又聰慧，善于吸取傳統(tǒng)文化和古典散文營養(yǎng)，散文自然別有洞天。

高建群是繼路遙之后，陜北黃土高原走出來的又一個杰出的作家。他的長篇小說《最后一個匈奴》全景式描寫陜北的歷史與現(xiàn)狀，刻畫了一組性格鮮明形象豐滿的藝術人物，給中國當代文學豐富了內容。高建群不停地把歷史與現(xiàn)實結合起來進行藝術思考，并把自己思考的結晶融化在散文作品里邊，使他的散文具有境界高遠氣象遼闊的美學特征。雷濤在緊張的黨務和行政工作之余，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散文作品，其中描寫西影廠的富有個性的種種人物眉眼具活，或心思綿密語言溫存，或性格直率快言快語，或敏于行而遲于言，可見雷濤文字表現(xiàn)力之強。還有大量的游記散文，登山則情滿于山，臨水則情溢于水，情景交融，富于藝術表現(xiàn)力。趙熙是小說家也是散文家。趙熙受古典散文熏陶較深，其作品講究布篇謀局、中規(guī)中矩，題材多以渭北古城蒲城一帶歷史和現(xiàn)實為主，飽含著對家鄉(xiāng)的深厚的感情和眷念。出版的散文集有《趙熙散文》、《秋夜的眼》等。趙熙才情敏捷，只要有所感便能敷衍成文而且出手不凡。趙熙善于吸取傳統(tǒng)文化散文技巧，善于借鑒外國散文營造藝術氣氛的手法，這兩者在他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結合。劉成章是致力于散文創(chuàng)作的作家，其散文作品數(shù)量不是很多，但是，很有藝術個性。陜北那藍天白云映照在他的散文里，陜北那深情悠長的信天游回蕩在他的散文里，陜北那黃土高原背洼洼山崖上的山丹丹是他散文的魂，陜北那鬧紅不怕天不怕地大無畏精神支撐起他散文的骨骼。陜北既有悠久的文化傳統(tǒng)，而這個文化傳統(tǒng)有別于關中以儒家文化為核心的區(qū)域文化，帶有草原文化的特色，張揚著人性里邊的英雄因素，很少思想束縛;另外，由于陜北地理環(huán)境的影響，留給作家藝術想象空間非常廣闊。劉成章的散文其文化底色就依賴于此，因而，在陜西的散文創(chuàng)作里格外顯得清新、剛健和震撼。王蓬是新時期陜西散文作家里頗具實力且能持續(xù)創(chuàng)作的作家之一，近年來專注于巴蜀古國人文地理研究，收集了不少的罕見的歷史資料和口頭傳說，用了優(yōu)美的文字寫成受眾面比較大的散文，獨具一格，滿紙的滄桑云煙，折射出時代精神的嬗變與生活的演進過程。據說，目前已經出版了好幾部這種題材的散文集。孫見喜乃陜西散文界一怪才。散文作品長短皆佳，長者《鬼才賈平凹》、《中國文壇大地震》，短者《荒地兩章》、《文竹》等。見喜散文角度奇，用語亦奇，或有奇句。一篇散文，整篇皆佳好，中有佳句亦好。整篇佳者，歐陽修《醉翁亭記》、蘇東坡《前赤壁賦》是也，中有佳句者，《岳陽樓記》、《小石潭記》是也。——此是境界使然。王國維《人間詞話》關節(jié)處全在于“境界”，詞之高下，著眼點是境界，有境界者是上品，無境界者是下品。散文如是。境界非學問事也，憑著一點藝術“悟性”。悟性從何而來?藝術之天性。齊白石雕花木匠出身，學養(yǎng)根基一般，但其繪畫詩詞，臻于上品;豐子愷散文之自然優(yōu)美，獨出心裁;徐志摩詩歌月魂清光，靜美陰柔。——這些無不證明悟性來自天性。西方心理學家的心智研究也能說明，人與人心智不同，表現(xiàn)出相異的思維特征，有的人抽象思維能力強，有的人形象思維能力強，而具有藝術悟性者，所做文章自然通脫清秀不同凡響。這一時期，散文作家輩出，騫國政、銀笙、匡燮、史小溪，都為陜西散文振興做出了非凡的努力!“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陜西女散文家在新時期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績。李天芳是陜西極為優(yōu)秀的女散文作家，散文作品有《種一片太陽花》、《延安散記》、《山連著山》、《南飛燕》等集子。她的散文思想健康積極向上，語言合乎語法規(guī)范，清新典雅。李天芳的散文直接繼承了我國上世紀50—60年代初期的散文審美取向，特別是著名散文家曹靖華、楊朔對其影響比較深，刻意追求“卒章現(xiàn)志”的藝術效果。有散文作品選入中小學語文教材。李佩芝是稍具抑郁詩人氣質的女散文家，富有才華，以女性敏銳的心去感知外界事物，所得往往凝聚于文，情深意重，讀來蕩氣回腸，令人感動。她不幸英年早逝，卻留下了《今晚如夢》、《別說滋味》、《失落的仙邸》、《家的感覺》等散文集子。李佩芝十分勤奮，且慧心秀筆，若是天假以年，其散文當會另具一番氣象!

和谷是陜西新時期優(yōu)秀的散文作家，出版有《無憂樹》、《遠行人獨語》、《巴黎望鄉(xiāng)》、《還鄉(xiāng)札記》等散文集。報告文學《市長張鐵民》獲1985——1986年全國第四屆優(yōu)秀報告文學獎。和谷在散文創(chuàng)作上極其用心，苦心孤詣追求散文藝術。他的散文大都緣情而發(fā)，感情真摯，語言質樸渾如黃土高原一般。和谷的散文散發(fā)著土地的清香，平穩(wěn)深沉。長篇紀實散文《隋煬大帝》的出版，蕭重聲作為散文家聲名大振。之前，蕭重聲也出版過散文集子，且一直從事散文創(chuàng)作。不過，他的文筆粗放，詳盡處揮灑不開。楊玉坤多年埋頭創(chuàng)作長篇巨著紀實小說《陜西楞娃》，同時，也進行散文創(chuàng)作，出版有《洛水三千》、《月是故鄉(xiāng)明》等散文集。他的散文很是講究語言美，柔軟精煉，疏闊處高山大水，細密處竹籬擋風，情感綿長細膩，余味悠長。還有一位重量級散文家，是曾經獲過全國中青年詩歌創(chuàng)作獎的毛锜先生。此人精通文史，含英咀華，所創(chuàng)作的散文“郁郁乎文哉”!他的《聽雪記》上個世紀80年代剛出版，就受到讀者的廣泛喜愛，獨出當時的散文界。其《黃河覽勝》、《毛锜散文選》也獲一時之譽。毛锜還是陜西重量級雜文家，筆名為司馬仰遷，出版有《北窗散筆》、《種金坪閑話》等。2006年，古稀之年的毛锜再推出了沉甸甸的新作《草野瑣言》。一代英雄曹操詩云:“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愿讀到毛锜先生更多更美的散文精品!

三、后新時期的散文

后新時期陜西第三代散文作家陣營，大多數(shù)人在1976年恢復高考之后，走進大學校門，除了接受了嚴格系統(tǒng)的專業(yè)知識訓練，尤其是扎扎實實地讀了大量的古今中外圖書，努力鉆研，借以豐富自己思想資源和精神世界。在鼓蕩著青春理想與激情的1980年，他們成熟了。當他們離開校園，進入社會，正值全社會解放思想、改革開放的歷史大潮席卷天下，他們經歷了整個社會在改革中的陣陣巨疼與顫栗，有過希望，也有過迷惘，經過洗禮與淬火，使他們變得更為清醒更為堅強。和陜西的第一代、第二代作家相比較，他們的胸懷更為廣闊，眼界更為遠大，思想也更為活躍。——在他們身上體現(xiàn)出多元文學審美選擇以及價值追求，他們輕易不被偶像嚇到也不被困難屈服，善于獨立思考和理性認識生活使他們始終保持著批判意識和強烈的進取意識。這些都是他們這一代作家千載難逢的極其寶貴的精神財富與社會閱歷。

后新時期，陜西出現(xiàn)了散文作家群:史小溪、馮積岐、吳克敬、朱鴻、方英文、穆濤、龐進、耿翔、李漢榮、孔明、雷電、陳長吟、秦巴子、郭興文、劉亞麗等;也出現(xiàn)了年輕的文藝理論家:李國平、常智奇、李繼凱、李西建、李震、沈奇、仵埂、李浩、周艷芬、楊樂生、煒評、韓魯華、李曉峰、龍云、李銳、邰科祥、邢小利、厚夫、趙德利、吳振峰、楊云峰、陳君峰等。陜西后新時期作家沒有前兩代作家豐富的生活體驗和文學的感性積累，這是這一代作家的缺陷。所以，大多從事散文或者文藝理論寫作，在書齋里用功。當然，生活體驗豐富和文學的感性積累厚實的作家，基本上在從事小說寫作，無意于散文和理論研究。

后新時期的陜西散文作家史小溪、李漢榮、朱鴻、陳長吟、劉亞麗等，在全國散文界都是有一定影響的。邢小利在我們省內是一位很有書卷氣的散文寫作者。他的散文集《回家的路有多遠》、《種豆南山》、《義無再辱》等，其中哲理、性情、思想境界活活端出。朱鴻的散文，借用學衡派陜西鄉(xiāng)黨吳宓的詩句:“九州人士共知聞”來形容是比較合適的。朱鴻心無旁騖、全心全意經營散文創(chuàng)作，至今出版有《西樓紅葉》、《關中踏夢》、《藥叫黃連》、《夾縫中的歷史》、《西部心情》等集子。其散文特色:1.有思想重量;2.善于鋪排抒發(fā)情感;3.在歷史文明碎片幽光里觀照現(xiàn)實。朱鴻部分作品其實是散文化了的政論文或者論說文，善于把某種歷史事件或者帶有海藍色的生活復原或者放大，推向極致，然后“早發(fā)白帝”攜風帶雨激情磅礴而下，酣暢淋漓。朱鴻是學者，關注的是社會，努力探尋人性深處的善惡，亦有深情卻往往情極而生怨。

方英文是才子。金圣嘆沒有肯定哪個人是才子，只是定了《史記》、《水滸傳》等幾部書是才子書。金圣嘆自視很高，所以品評人物輕易不把才子這稱號送出去，私下給自己留著，沒事偷著樂，直到斷送老頭皮，還才子氣了一回。方英文是才子，內涵和金圣嘆不同:英文是“柳絮”之才，寫散文斷不會形容雪花“差似鹽”。所以，英文的散文就像商洛山里的俊俏女子，嫣然一笑，便引人無限想象。其實，英文散文嘻笑怒罵皆成佳構，內里卻是實實在在的火熱心腸，怪誕里真情一片!有《大悟驪山》、《靈樹婆娑》、《慧雨瀟然》、《卓立蒼茫》等幾部厚重的散文集。龐進可以暫時先放下散文耕耘，專心去寫龍鳳研究專著了。龐進的散文講究的是骨氣，是思想，是一種經過深思熟慮之后的表達。散文是講究思想的，關鍵是思想要隱蔽在語言的背后，龐進當然知道這個藝術道理，只不過真正寫起來，龐進似乎質勝于文。

穆濤是散文界的異數(shù)之一。穆濤散文氣盛，文字各個伏帖。穆濤就好像是康熙大帝，那字呀句呀一呼百應，調動起來得心應手極了。讀他的《俯仰由他》、《放心集》、《平凹之路》等散文或者紀實文字，皆有這樣的藝術感覺。能把文字操弄到這般雅致這般熟練這般隨意這般表情達意，是一個作家成熟的標志，也是散文臻于高境界的標志。李漢榮得陜南山水鐘靈造化，散文匠心獨運，輕靈似清湛的漢江，優(yōu)美如雨前的新茶，一花一葉一魚一草，漢榮便能電觸般地引發(fā)藝術靈感，并能一路委婉逶迤寫來，文章有了露珠一樣的晶瑩閃爍。漢榮先前寫詩，善于把詩的釀造化入散文，淡淡酒香，讀《與天地精神往來》就使人沉醉。仵埂者，典型的學者風度。風度在如今已成鳳毛麟角了。仵埂的風度，自然來之于書卷，來之于幾十年不廢燈火的苦讀，如是這般修煉下來，道行大增，翩翩然風度之態(tài)出之。仵埂的散文多是談讀書，或品評或觀感或心得或生發(fā)，無不“新取菜蔬沾野露”，撲面而來的是思想的芳香。耿翔深厚，深厚的是思想，瑰麗的是想象，飄逸的是靈動——他的散文怎么看也是詩的語言詩的意境詩的表達，只不過比詩在內容上顯豁得遠，就像幽幽南山蕭蕭的竹林。一個時期，總覺得耿翔像清代詩人黃仲則(耿翔絕不是黃仲則)，那樣的清癯那樣的執(zhí)著，憨厚的笑容里藏不住慧心燦然，去民間采銅得到的是金子，這一本《采銅民間》厚重如山。陳長吟善于攝影，散文便講究了剪裁，剪裁其實是一個審美的選擇。《山親水親》、《山韻水韻》、《行色匆匆》散文集，是陳長吟旅行大地的美的掠影。在他的藝術眼界里，春山明媚，冬山枯瘦，秋水明澈，春水浩蕩，印跡于文字中就成了美文。巴山蜀水出怪杰。秦巴子也算一個。秦巴子主業(yè)是寫詩，副業(yè)是作文。作文無法，野腔信口;作文有法，有板有眼。秦巴子散文沾鬼氣，鬼氣是才氣。讀鬼氣才氣散文，令人一時神旺。孔明《談情》，如似步入蘇州園林，曲徑通幽，步步搖曳，余香不斷。而看梅看水，尋吃尋幽，或者隔壁的笑聲或者古城的書卷氣，莫不情趣橫生，可見性情。人人都是性情中人，不過，孔明陷得更深，情深者文韻亦深。雷電輕易不出手，讀書思考多于寫作，一旦出手，必是長篇巨構。某報曾經整版刊發(fā)過雷電的作品，贏得刮目。現(xiàn)代網絡時代，魚目混珠良莠難分，識得幾個漢字便敢涂鴉，不知道何謂結構助詞的主居然裝模作樣“著名作家”，實在是不在少數(shù)。雷電心地清凈閉門讀書，意足神完才動手寫作，焉能不產生好作品。張艷茜是陜西第三代成就比較突出的女性散文作家，她的散文直抒胸臆，猶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自如，題材多選自家庭、親友及個人感遇，既有“楊柳岸曉風殘月”，也有“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辱”，人生酸甜苦辣逐一嘗遍，遣送筆端卻也回眸那一轉:《遠去的時光》把掩藏在心靈深處的生命的無奈與瀟灑在秋意朦朧時節(jié)里寫盡了……

后新時期陜西散文還有另外兩支生力軍，即是前文提到的:一是小說家，二是文藝理論家。他們給散文創(chuàng)作帶來了一種新氣象。紅柯和他的小說一樣，散文取材于西部異于關中風情的人物與景致，粗糲而遼遠的戈壁灘竟然在他的筆下充滿了詩情畫意，那夕陽照射下孤零倔強的胡楊、柔情萬種的西部女人和開滿碎花的農家小院，清新而動人心弦。馮積岐是從生活的底層掙扎出來的優(yōu)秀小說家，他熱情地擁抱生活并善于捕捉生活中刻骨銘心記憶中的細節(jié)，一把心酸釀就了如今的散發(fā)著原生態(tài)的鄉(xiāng)村氣息的散文。吳克敬的散文隨意而夸張，把真實的生活情節(jié)用了優(yōu)美的語言活生生地展示在散文的尺幅里，活色生香。薄厚散文《白妞》一般俊俏，帶著玉米地里漂浮的草木花香，醇厚清正。安黎也許是受俄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響過深，總是“皺著眉頭看生活”，努力追憶閉塞的童年乃至少年黃土原坡底下鄉(xiāng)村的屈辱生活，在困苦里顯露出人情的溫情與美麗。同樣的，李國平文筆樸實彰顯出冷峻的邏輯之美。常智奇閃爍著理性思維激流虹色，無論是他的文藝理論專著還是長短適宜的文藝隨筆，無不在文字與句式的個性表達中傳遞出來極度的藝術張力，收獲了思想與意境的凝思和快感。他的散文集《月紅問天》被論者評為噴射著思想芬香的美文。齊雅麗以女性的細膩與敏感，把文藝評論文體生生弄成了美文，《紅了櫻桃綠了芭蕉》詞意蔥郁，一片慧心織錦出人品與文品的高貴典雅，淡然里“風開簾幕催香篆，坐聽鶯聲春晝長”。煒評聰慧睿智，深刻廣博，一路緊張思索后的木槿花，艷麗奪目。李震厚重，詩性的語言激蕩著理性的瀟灑。沈奇輕靈，在詩歌理論平面上硬是雕刻出優(yōu)雅的“春江花月夜”。楊樂生幽默含情，嘲諷里渴望美好，道風翩翩卻心念當世，文章端的絢爛。陳君峰文如其人，散漫中懷抱著熾熱的心情，書法理論氤氳著太白清晨的山嵐，澄明而從容。應該說，新時期陜西散文人文薈萃，極一時之盛。

不過，客觀地說，后新時期陜西散文雖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繁榮，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藝術高度，但是，也存在著一些問題:①作者隊伍還應繼續(xù)加強政治素質、文化素質和藝術素質的提高。這不是老生常談，而是面對著如此激烈的社會轉型與既豐富多彩又錯綜復雜充滿矛盾的現(xiàn)實生活，要有堅定的社會主義信念。沒有堅定的信念，就會迷失文藝的方向，就會走上背離人民迫切需要的健康文化意愿的道路，孤芳自賞，喪失了散文的時代精神引導作用，這樣的話，散文也就喪失了思想價值觀，成為表現(xiàn)自我狹小心靈的沒有著落的情緒宣泄或者扭曲心態(tài)的低回傷悲，這是不為讀者認可的。②要成為散文大家，不要滿足于小情趣、樂于杯水之波。前邊論述過了，陜西文化傳統(tǒng)深厚，又有第一代和第二代諸多文學藝術前輩的創(chuàng)作實績，為我們樹立了藝術的標桿，所以，振奮精神，從各個方面獲取散文藝術借鑒，不斷進取，是一定會出現(xiàn)散文藝術大家的。在我的藝術意識里，應該要有漢代司馬遷的偉大歷史著作《史記》、美國曼特斯徹全景式散文巨著《光榮與夢想》這樣的寫作雄心，要有先秦諸子爭鳴時代講究文辭的美學追求精神，還要有像德國近代哲學家康德那樣頑強的持之以恒的對事業(yè)的熱愛，站在時代精神的巔峰，來從事散文創(chuàng)作，就一定會給本世紀留下沉甸甸的蘊含著豐富的思想資源和藝術探索課題的散文著作，才算是無愧于時代、無愧于人生!③“文章合為時而著”。文學作品是社會生活的反映，也是一代時期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反映，不可能也不會超越時空(科幻作品也是依據一定的社會科技發(fā)展而產生的)的文學作品，所以，要立足當下現(xiàn)實生活，把藝術的目光投入到解放思想、進一步改革開放所帶來的社會生活各個層面的變化和人的精神結構、心理特征、審美追求、生活方式發(fā)生的深層轉變，敏銳地抓住在這些轉變過程中產生的新的觀念及思想和具有社會主義高尚品質的新人形象，并能準確而有力地描寫出來，創(chuàng)作出符合歷史前進規(guī)律又能提升當代社會精神、凈化人的心靈的時代長卷，這樣的散文作品必定具有悠久的藝術生命力。④重視信息社會生活，及時學會和運用由此而產生的影響社會生活趨向的新科技。⑤善于從優(yōu)秀古典文明和當代西方文明劇烈碰撞中找到平衡的支點，永遠保持民族特色并善于發(fā)展新的文化。——新時期陜西散文作家，具備這樣的條件的人，還不是很多，有些甚至耳目閉塞，把常識當成了原創(chuàng)，或者辨別不來真與假、美與丑、善與惡，一方面喪失了《詩經》時代的純真和明凈，另一方面也喪失了全新社會的適應能力，處在尷尬的歷史夾縫中。這也是新時期陜西散文出現(xiàn)不了大家的癥候所在。

從1949年——2009年的60年間里，陜西的第一代、第二代和第三代作家用自己的心血打造了輝煌的文學景觀，對整個東亞、中亞、南亞和歐洲、南北美洲及其他地區(qū)都有影響，有的作家和作品被一些文學研究者進行專題研究，成為現(xiàn)代漢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之所以取得這樣偉大的文學藝術成就，其主要原因是在中國第三次偉大革命中，堅決推行黨的解放思想、改革開放符合歷史潮流的方針政策，陜西重振秦漢雄風，以大唐積極進取的開拓精神，全面推進這塊歷史積淀異常深厚且蘊含著極大的發(fā)展動力的土地，煥發(fā)出青春活力，成為西部經濟強省，為陜西文學藝術復興奠定了堅實的政治經濟基礎，陜西散文才有了非常明顯的質的飛躍。蘇東坡說韓愈“文起八代之衰”，恢復了秦漢散文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但是，蘇東坡沒有指出的是:韓愈之所以能倡導文藝復興，是因為唐代強大的政治經濟和基于這個現(xiàn)實的整體社會文明的進步及對文學創(chuàng)新的時代渴求，假如沒有成熟到如此的社會條件，韓愈以一人之力是不能拯救文學的!陜西的三代作家，特別是新時期和后新時期的第二代、第三代作家，欣逢盛世，肩負著深重的歷史責任感和強烈的時代使命，以其高尚的人格和文學圣徒般的堅定信念，執(zhí)著地從事文學事業(yè)，使陜西文學出現(xiàn)了大繁榮大發(fā)展，從周原走出來，絢爛于先秦、秦漢和大唐，又消沉低落直至晚明、清末新文學運動興起后到建國前的散文創(chuàng)作，就像秦嶺北麓那茂密的郁郁蔥蔥的林地上和關中田野那一望無垠怒放的鮮花，姹紫嫣紅開遍，放射出無量的光華。正如宋代詩人登高遠望，看見隱隱青山長河如帶而近前卻又是煙柳鎖春風芳草接藍天，不由贊嘆:一帶江山如畫。——是的，陜西60年文學，陜西60年散文，潮寬岸平，春水東流，端的一帶江山如畫呵!順便糾正一下顧彬的觀點:中國古典散文成熟于先秦諸子，輝煌于秦漢以及唐宋，而到晚明清末則文脈減弱，早就不見了散文藝術鼓蕩生命意識包含天地混沌元氣的壯美了，也不見經緯世界發(fā)見人心吞吐日月的氣概了，只留得一灣湖水半畝殘山病梅瘦鶴老寺秋風，略微使人舒心者，在于文與道的剝離，就像一船載著木槿花在碧江孤帆遠揚……也許，新文學運動初期那一班厭煩了宋代朱熹等編訂的《四書》、《五經》的領袖人物，覺得晚明小品清新淡雅接近白話，引入散文創(chuàng)作借以成長壯大新文學而已。顧彬切莫這樣論定，而其主編的《中國古典散文》也未曾把中國古典散文真正的發(fā)展規(guī)律說得透徹說得精辟!

責任編輯 常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