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天,我親愛的哥哥就走了一年了。
哥,你在天堂還好嗎?讓我給你說說你走后的日子吧。你走后沒幾天就是春節,大雪蓋滿整個山頭,我和姐妹們都沒心情過年,看著你用血汗修筑的六層新房,我的心和那些磚塊—樣冰冷。千里之外你最放心不下的妹妹帶回清華大學的男朋友,你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和你一樣最有經濟頭腦的妹妹給你買了1 000多元一件你這輩子都沒穿過的衣服,可你還是穿著那件妹夫的舊衣和姐姐給你買的才穿了一星期的皮鞋就睜著眼睛走了……我知道你有太多的不舍,有那么多的親朋好友,還有在你翅膀下從來不知愁的妻兒和四個相惜相依、連襟連血的姐妹。
記不清你幫助過多少人,在病榻邊守過多少親朋好友。可你走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人,因為大家都覺得你這個壯得像頭牛一樣的掙錢機器不可能因受一點小氣,喝一點小酒就走到生命的盡頭,誰也沒有在乎你那顆沒人撫慰的敏感的心。你還是萬般無奈地背負著飲酒而死、拋妻別子的罪名走到了另一個世界。你不舍、你不甘、你不服,因為你是睜著眼走的。
我手捧你身上脫下的汗漬斑斑、已洗得發白、須邊的內衣,挨著你已僵硬,冰得沁骨的臉龐,像有無數只利爪挖碎了我的心。我喊著你,用熱布擦洗你那只受傷一個月還沒有愈合的手,就像小時候你給我洗手一樣,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還不知道你走后對我意味著什么。
送你上山那天早上,天好冷好冷,我像行尸走肉聽隨道士的安排,聽你摯愛的朋友致悼詞。雖然是臘月二十七,還是有好多好多的人送你,我們真的拒你送走了,再也不能見到你,任隨姐妹們撕心裂肺地呼喚,你還是走了。自此我們陰陽兩隔,你在里頭,我們在外頭。
我常常坐到深夜,想念著你咳嗽的聲音和逗弄我女兒的情形。每當在街上看見一個嘴里銜煙,騎著摩托車胖嘟嘟的人我總以為那就是你。我終日小心翼翼地工作和生活,就像一個剛被放手走路的孩子,我沒了哥哥,沒了那把為我撐起一片天的遮陽傘。我掙回多少錢、拿回多少獎狀,有多大成績,沒有人再像你那樣在乎我,我不知道上天對我的懲罰是不是重了些?我心神不寧地工作,漫無目的地生活,日復一日……
歲月熬煮我對你的記憶。我和你去磨面,為了讓我開心,你背著幾十斤麥子學賀老總騎馬,在石子上溜了,口袋絆了個大洞,麥子撒落一地,你挨了爸爸的打,你還是笑嘻嘻的。你是家中的獨子,為了完成學業,你呆花椒賣,背沙,給校伙食團砍柴,什么苦你都能吃。工作后,你為了供妹妹們上學,又開起了小城的第一輛三輪車,大車把你撞了,你不顧腳傷還心痛三輪車是否撞壞。你背沙從幾十米高的架上摔下,拉木料到成都被人搶,運蘋果在丹巴翻了車,你都憑著果敢和機智毫發無損。然而,你卻在離親人最近的地方悄無聲息地走了。
哥,你在天堂還好嗎?女兒說:“舅舅太累了,老天安排他休息,我會給舅舅燒好多錢,讓他開寶馬車”。階級說你已投生到富貴人家,再不需要掙錢養家,還有賢德的妻子相陪。哥,她們說這些我都相信。我知道我已不再害怕死亡,因為我知道那邊有你。
責任編輯 趙正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