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山鎮(zhèn),一條街,樣子就像一只手表,中間圓形的時代廣場是表身,兩邊的街道是表帶,圍繞它們的社區(qū),街南叫京都南苑,街北叫京都北苑;生活在南苑北苑的人們,除了每天拎只菜籃子上菜場外,很少上街閑逛(清湯光水的一條街,也實在沒有什么可逛的)。所以,滿山鎮(zhèn)一點也不京都,是蜜市最冷僻的市區(qū)。這天是周末,上午,十點光景,拎菜籃子的早就回家了。這兒的人們都喜歡趕早市,城管上班前,甚至天剛蒙蒙亮,游擊菜販子就已經排滿街道了;拎菜籃子的也都是些老頭老太,睡眠短,愛早起,上游擊菜販子那里搶購,圖個便宜。等東邊出太陽了,城管也就出動了,游擊菜販子和拎菜籃子的便一哄而散,溜得精光,街道上頓時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些果皮菜葉了。惟有那些家里沒有老人的,愛睡懶黨的年輕人,才會在十點光景出來,衣衫不整的,睡眼惺忪的,上街吃早飯的時候,順便把正餐的菜也捎上了。所以周末的滿山鎮(zhèn),倒比平常日子還清淡(平常還有上班族進進出出的)。商家們已經搖了好幾年的頭了,這地方生意還怎么做呵?
這天上午,十點光景,京都南苑來了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男人四五十歲的樣子,具體年齡不詳;女人嘛,則年輕得很,一臉的清麗。男人的右手摟著女人的香肩,女人的左手摟著男人的熊腰,兩個人拼命地往一塊兒擠,都成連體人了;女人的頭軟塌塌地靠在男人的胸前,男人則像條發(fā)情的狗嗅著她的秀發(fā),一副情深深雨漾漾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是父女,而是那種關系。這對走路都顯得十分困難的男女,晃晃悠悠地走在京都南苑社區(qū)里,最初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第三個人出現(xiàn)了。這是一個女人,年紀在四十歲左右,臨近豆腐渣的狀態(tài)。她出現(xiàn)在他們的身后,并突然大叫了一聲。(為了便于敘述,我們暫且把前面的那個女人叫小女人,現(xiàn)在這個女人叫大女人。)大女人顯然是沖著男人和小女人喊的。她喊:你們這對狗男女,給我站住!
這種叫法,在京都南苑是很少有人使用的。這說明這對老男少女的來路不正。即使是合法的,也是不合情理的。而且不合法的可能性還很大。因為既然被稱作狗男女了,那多少總帶著點狗性吧。要不,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人家敢這么理直氣壯地喊嗎?但大女人的第一聲叫喊,人們也沒有太在意。或許是隔著空間,隔著玻璃窗的緣故吧,安于平庸生活的社區(qū)人們并沒有聽到。或許聽到了也沒有往心去。但是沒有關系。第一聲沒有聽見,還有第二聲、第三聲,而且大女人的叫喊一聲比一聲嘹亮:你們這對狗男女,給我站住!
你們這對狗男女,給我站住!
且先不說社區(qū)人們的反應,單表這對狗男女(照大女人的叫法)吧。他們先是愣住了,像是被大女人使了定身法,回過身來,兩眼白茫茫地望著大女人。好像大女人是從天而降的天兵天將,讓人難以置信。不過關鍵時候,到底還是男人鎮(zhèn)定,他情知不妙,便使出三十六計走為上的計謀,拉起小女人就往前跑。他們一跑,大女人倒也不傻,便奮力去追。這一跑一追,就使得平常安靜的社區(qū)有了動靜,而且是不同尋常的動靜。稍微用點心的人都看得出來,小女人是埋頭苦跑,咬緊牙關不放松,在跑的過程中不說一句話;而大女人就完全不同了,她邊追邊大聲地喊,在氣勢上完全壓倒了對方。看得出來,真理掌握在大女人的手上。也不知是運動使大女人的思維變敏捷了,還是她突然來了靈感,反正這一路上她的喊聲夠豐富多彩的。什么“小婊子”啊,什么“吃朝天飯的”啊,什么“偷婆娘的貨色”啊……如果語言也能當商品的話,那絕對琳瑯滿目。好了,到這個時候社區(qū)的人們對此還沒有反應的話,那也太遲鈍了。其實不然。曾幾何時前樓后樓的窗戶啊陽臺的鋁合金窗啊,紛紛被大女人的叫喊聲撕拉開來,從中探出一個個大小不同的腦袋來,他們懵里懵懂的眼球,急切地四處尋找著,最后鎖定在這兩女一男的身上,頓時露出欣慰的神色。而在有些樓里,從一個窗戶或一個陽臺上探出兩三個腦袋也實屬正常,誰叫這是周末呢。而人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他們不需要借用現(xiàn)代通信工具,或拼命地扯著破嗓子吼,就能跟人交流、研討,發(fā)表各自的見解。但它也是有弊病的,比如彼此意見不和,也容易發(fā)生磨擦、口角,甚至矛盾激發(fā),也不管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照樣拳腳相加。但京都南苑的人們,向來以都市人自居的,自視很高,自以為很有素養(yǎng)和水準的,所以相信不會發(fā)生這種事情的。
因為都是在同個方向的窗戶或陽臺上探出頭來,所以樓上樓下的鄰居,左屋右屋的鄰居,意外地相見了,而且這種相見方式很特別,也很有趣,所以大家的心情就格外地好,都眉開眼笑的,張三和李四打招呼,李四和王五打招呼,王五和張三打招呼……大家都十分親熱。在這兒,和睦鄰居,和諧社會,便可以窺一斑而知全豹了。問候過后,便是攀談。張三問李四,你認識這幾個人嗎?李四很認真地瞭望一番,又若有所思地默想一番,便告訴張三,應該不是我們社區(qū)里的人。張三說,我看也不是,我們社區(qū)怎么會出這種人呢?這么沒有素質。王五也搭上話來,會不會是北苑的?張三和李四聽了就笑,而且笑得很開心,并異口同聲地說,北苑的人怎么會跑到我們南苑來呢?不可能!這下王五就很有把握地肯定道,那一定是外地佬了。這些外地佬什么都好,就是有的人男盜女娼不好。張三卻反問道,會不會是誰家的親戚?李四附和道,有可能。但王五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我們社區(qū)的人怎么會有這種親戚呢?你們有嗎?這回張三和李四連忙點頭稱是。好像誰不點頭或者點頭點晚了,誰就得承認自己有這樣的親戚似的。
既然不是我們社區(qū)的人,也不是我們社區(qū)的人的親戚,張三李四們就氣憤不已,他們怎么可以跑到我們社區(qū)里來撒野呢?簡直傷風敗俗!說到傷風敗俗,他們就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地開始猜測,認為男人和大女人是結發(fā)夫妻,共苦過;剛剛奮斗得有了起色,可以同甘了,誰知半路上殺出個小妖精來,害得男人將她一腳踢開,倒讓小女人坐享其成了。這樣的例子,在社會上很多。他們在進行猜測的同時,也不忘舉例說明:我們同事誰誰誰,因為婚外戀,被前妻斷了塵根,慘哪!我們朋友某某某,也因為亂搞女人,小情婦被他老婆潑了濃硫酸,一個蹲大牢,一個毀了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現(xiàn)在逃來逃去地躲著她……產生種種猜測是免不了的,每一個旁觀者的腦海里都有一個自創(chuàng)的艷情故事。那就隨他們編吧。但惟一的版本,還是屬于這三個陌生人的。
或許是女人力氣小,或許是她們都穿高跟鞋的緣故吧。反正她們逃的人逃得并不快,追的人也追得很慢,就像電影里的慢鏡頭一樣,在京都南苑的社區(qū)里上演著一出逃亡與追捕的故事片。但也惟有如此,才讓看熱鬧的人覺得有看頭。如果他們一溜煙地跑遠了,誰還會關注他們呢?如果大女人一下子就追上了他們,很快就把事情解決了,那也就沒有什么懸念了。而像現(xiàn)在這樣的,大家都挺期待的,那咯咯響的高跟鞋就不像是踩在社區(qū)的水泥路上,而是踩在人們的心坎上一樣,讓人心里咯咯的難受,但又讓人拭目以待。也不知從哪幢樓里傳出來幾聲“加油!”的口號聲,應該就是為他們喊的吧;但他們幾個倒是無動于衷,卻喚起了另外幾個小男孩的熱情。這幾個在馬路邊玩耍的小男孩,突然放棄了他們的游戲,高舉拳頭的高舉拳頭,手作喇叭的手作喇叭,向奔跑中的人們熱情洋溢地高呼起加油來了。一些高高在上(趴在高樓上)的上了年紀的人,就對小男孩們指指點點,批評他們沒有道德觀念,缺少教育。更有甚者,大嘆世風日下,一蟹不如一蟹了;替屬于別人的將來擔心得要死,到時候可怎么辦呵!這些英雄好漢們大談自己當年如何如何,現(xiàn)在的孩子在他們那個年紀時又如何如何;相比之下,大有機器人與猿猴的差距,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感慨過后,再看樓下的馬路上,小男孩們就像跟屁蟲一樣尾隨著兩女一男在跑,他們時不時地為他們加油。當小女人跑不動時,他們就為小女人加油;當大女人與老男少女拉大距離時,他們就為大女人加油。在為誰加油這個問題上,他們倒是做得非常公平公正公開。于是樓上的那些上了年紀的人,就笑他們沒有是非觀念,敵友都不分,還在那里亂加油,真是些不懂事的小孩子。這話算是說對了,他們就是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子,高興為誰加油就為誰加油。
有句話肯定不是毛主席說的,但有人說過:罵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大女人也懂這個道理,她不光痛罵落水狗,而且還在前一句罵與后一句罵之間,穿插一些對這對狗男女的罪行揭發(fā),當然都是雞零狗碎的;而且使用的是同一種語式,即:“我叫你們……”比如:我叫你們租房子!我叫你們背地里瞎搞!我叫你們偷吃!等等。人們從大女人的罵聲中,極力地捕捉著有關艷情故事的點點滴滴的信息,但你越聽越是嫌信息量少,很難靠這一點點信息來還原一個完整的故事(當然是屬于他們的艷情故事)。而長時間地聳起耳朵,在這個并不起風的春天里,要捕捉到風中的聲音,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所以很多人為了更好地弄清楚事實真相,他們不辭辛苦地走出家門,爬下高低不一的樓梯,來到社區(qū)的水泥路上。大女人及時發(fā)現(xiàn)了路邊越來越多的人們,忽然靈機一動,對圍觀的人們喊道:抓住這對狗男女,別讓他們跑了!或者喊:抓住這個臭婊子,我跟你拼了!對于大女人來講,這不失為一個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只要社區(qū)里有一個同情她的人,有一個敢于挺身而出的人,有一個見義勇為的人,那么,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事實上,確實有人出于同情心愿意助她一臂之力,而且這樣的好心人還不止一個。只見一個男人、兩個男人、三個男人,迅速逼近老男少女他們身邊,形成左右夾攻之勢,其結局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就在第一個男人伸手去抓小女人的時候,這只伸出去的手卻在空氣中受到了強大的阻力,并迅速縮了回去;而且整個人突然停止了奔跑,退出了追捕者的行列。難道是因為小女人身邊有個男人,而這個男人五大三粗,看上去很有力氣的樣子;第一個男人是怕他突然發(fā)起狠來,對自己不利;或許他身上還帶著刀子、槍什么的,那倒霉的就是自己了。見第一個男人退出這場游戲,第二個男人和第三個男人也相繼退出了成人版的老鷹捉小雞游戲。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杰,已經流行數千年了,至今還沒有過時。但第二個男人和第三個男人并不知他退出的真正原由,所以圍住第一個男人想問個究竟。第一個男人說,剛才我想了想,即使他們的身后有人呼喊著追來,而且明確要求我們抓住她,但我們也不要去管她,因為我們一旦抓住了她,就沒有好戲看了,那這個星期天不是更無聊嗎?再說你知道他們幾個人是什么關系呢?或許他們只是追著玩呢?或許前面那個小女人是無辜的,你看她那么清純可愛,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也不說臟話,不指責大女人,卻反而受到了惡女人的追趕?你忍心這么做嗎?或許大女人是個精神病,春天里桃花一開,她的毛病又犯了,就想殺害那個小女人,要是我們抓住了小女人,殺人者倒沒有事情,我們卻成了參與謀殺的罪犯,余生只有在大牢里度過了;或許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誤會,這兒個人彼此并不認識……第二個男人和第三個男人見第一個男人一口氣講了這么多個假設,佩服得差點要喊他爹了,你這是什么腦袋啊,烏七八糟的,一下子能冒出這么一大堆屎來。他們拍打著他的腦袋說,看來你距離精神病也為時不遠了。
有意思的是,這個社區(qū)只有一扇大門,而這對狗男女也似乎昏了頭,他們繞著社區(qū)跑了一圈之后,居然沒有從社區(qū)的大門里跑出去。于是,他們不得不又繞著社區(qū)跑第二圈。好戲終于上演了。大女人在經過長時間的追趕之后,并沒有收到預計的效果;在這種情況下,她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把刀來,并高呼“我跟你拼了!”這應該是一把神奇的刀,它蘊藏著巨大的能量。這股能量現(xiàn)在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大女人的身上,賽過給這個早已精疲力竭的絕望的女人打了一支強心針。大女人突然發(fā)力,健步如飛,迅速向小女人他們靠攏。大女人高舉的刀子,在正午前夕的陽光里,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要出事了!要出事了!別說是上了年紀的人,就是沒有上年紀的人,他們的心也都吊了起來,七上八下的。面對閃光的刀子,其中有個老頭激動得都流眼淚了,他對他前面的觀眾甲說,你趕緊報警呀!觀眾甲連忙掏出手機,但他又猶豫了,就問觀眾乙,報警要不要錢的?要錢我才不報呢。觀眾乙說,應該不要錢吧!觀眾甲說,你不是報過警嗎?怎么還不清楚?觀眾乙說,誰注意這幾毛錢啊,即使要錢,那一點點錢算什么?問題是你報了警之后,警察什么時候來呵?如果警察來遲了,這幫人已經散了,那你就麻煩了。他們都走了,但你是不能走的,因為你報了警,你必須在這兒等警察來,向他們解釋報警時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又是怎么回事。如果警察信你,做完筆錄之后,要你在書面材料的下面簽個字,按個手印就沒事了;如果警察不信你,便要追查這幫人的下落,而你知道他們是哪兒人嗎?從哪兒來?到哪兒去?你不知道,那你有可能被視為謊報、誤報,如果被定性為惡意行為,那就是擾亂社會治安罪,是要吃官司的。當然,你可以找我啊,我們社區(qū)的每個人來作證,證明你是清白的,但這一連串事情夠麻煩的了;我報過一次警,就再也不干這種傻事了,年輕人,好人可不是那么好當的。觀眾甲說,那我也不報了。他張望了一下路邊黑壓壓的人群,看到有人在打手機,應該是報警吧。大家都是同個社區(qū)的和睦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臉面熟悉得要命,名字卻陌生得要死);觀眾甲就朝離自己最近的打手機者笑笑,那人也朝他笑笑。報警?不!那人說,他老婆出去了,無福享受這場好戲,所以他正在向“主管領導”匯報情況呢。
觀眾乙不無得意地看了他們一眼,大家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路上。這時候大女人終于追上去了,手上的刀子揮舞著,像猛虎下山一樣朝那個小女人撲過去。那一刻大家的心都快要碎了!領小孩的老頭老太們趕緊用手捂住孫子孫女的眼睛,怕他們看了晚上做噩夢,尿床。他們自己也閉上一只眼睛,瞇起一只眼睛來,等待著悲劇的發(fā)生。最殘酷的場面,往往就是最扣人心弦的。馬路前后,樓上樓下,乃至整個京都南苑,都屏住了呼吸;沒有加油聲,沒有談笑聲,甚至連大女人自己也屏住了呼吸,一切是那么的寂靜,一切又是那么的強烈,大女人的刀子終于向小女人砍去了!每個人的嘴巴都張成了驚嘆號。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男人一舉就奪下了大女人的刀子,總算是有驚無險。人們既為沒有發(fā)生殘忍的一幕而欣慰,也為沒有看到殘忍的一幕而失望。男人奪下刀后隨手就擲了出去。這把金光閃閃的刀子越過半空,落在離馬路不遠的綠化帶上。不光是看熱鬧的小孩,就是大人們也拔腳往那邊的綠化帶追去,去爭搶那把刀子。誰知那位辛辛苦苦爭搶到手的仁兄,只看了它一眼,就又將刀子擲了出去,由此引發(fā)了第二輪爭搶;之后還有第三輪、第四輪……最后,這把萬人注目的刀子竟然被折斷成兩半,遺棄在草地上,無人問津。原來,這是一把小孩子過過家時用的塑料玩具菜刀。假的!失望之余,有人就說假的才好,難道你還想玩真的嗎?
廢話少說,就吵架的觀賞性而言,女人吵架是最有看頭的。因為女人吵架完全不同于男人,她們吵架只以破壞對方的臉蛋為目的,而不是致對方于死地;她們吵架是以抓臉、扯頭發(fā)、咬手臂、撕胸罩為手段,而不是用拳頭說話;她們吵架時怒則吼、喜則笑、痛則叫、悲則哭、賴則就地打滾,喜怒無常,丑態(tài)百出,常常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招人同情,又常常東一下春光乍泄西一下春光乍泄地沖擊人們的眼球,而不是像男人那樣下手特狠,受了內傷也一聲不吭地忍著,被對方打落牙齒還默默地往肚里咽,整個過程毫無情趣可言,簡直乏味透頂了。都說女人是情感的動物,感情問題最能讓女人的吵架藝術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了。所以說,碰到這樣的好戲,最后一批在家中觀望的人們,這時候也意識到僅僅是隔岸觀虎斗是不解渴的,他們紛紛從這幢那幢的樓里涌出來,進行零距離的賞析。到這個時候,整個京都南苑的人們都集中在路上了。
亙古以來,這都是一個令人費解的問題。為什么兩個女人為了同一個男人而“戰(zhàn)斗不息”呢?不是你扯我的頭發(fā),就是我咬你的手臂?為什么不是兩個女人雙管齊下,將這個可惡的男人揍個稀巴爛呢?這天也是這個情況,兩個女人圍繞著男人,展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肉搏戰(zhàn)。而這個軸心男人,時而護著這個女人,時而護著那個女人;但他的偏心是非常明顯的,他對小女人是護,對大女人是攔。小女人是個聰明機靈的女人,當男人攔著大女人時,她就出其不意地偷襲她;當大女人大勢反攻時,她就躲在男人的身后,讓他護住自己。有個老頭挺會總結戰(zhàn)斗經驗的,他說這個小女人善于打游擊戰(zhàn);那個大女人習慣跟人正面作戰(zhàn),所以最后吃虧的人肯定是她。當然,他們并不是停止在某個地方進行較量的。游擊戰(zhàn)嘛!他們且戰(zhàn)且移,從社區(qū)的東邊戰(zhàn)到社區(qū)的西邊,從社區(qū)的南邊戰(zhàn)到社區(qū)的北邊;在他們輾轉南北的過程中,社區(qū)人們蜂擁而至,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一些知道內情的人們,積極地向后來者介紹劇情,這極大地提升了人們觀戰(zhàn)的興趣。此外,大女人和小女人對罵的言語,也十分生動有趣,引來陣陣笑聲。最有趣的,莫過于小女人一掌拍在大女人的胸脯上,大喊一聲,一馬平川!讓全社區(qū)的人們樂翻了天。可以這么說,這樣的娛樂活動,至少在滿山鎮(zhèn)還是絕無僅有的。她們戰(zhàn)戰(zhàn)停停,停停戰(zhàn)戰(zhàn),帶著數百個看熱鬧的人,終于從京都南苑,慢慢地移師到滿山街上;又從滿山街的一邊移師到中心位置,即時代廣場上。
這下好了,時代廣場地域開闊,可以容納更多的觀眾,而且也為他們的實戰(zhàn)提供了充分施展才華的場所。不知誰率先鼓起掌來,結果一呼百應,掌聲如雷。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又打起來了?生來個子就矮或因為其他原因而看不到熱鬧的人們就著急了,其中有一個人別出心裁地高呼加油!因為他的加油聲是用麥克風送出來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廣場。此人的舌頭肯定是彈簧做的,緊接著他又咿哩哇啦地亂喊一氣,就見有人在廣場中央鋪開了場地,激情飛揚的音樂聲四起,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幾個年輕男女,該露的地方不露,不該露的地方偏露,開始在那里扭啊舞啊唱啊跳啊,那真叫群魔亂舞。剛才還被那三個男女牽著鼻子走的人們,這會兒突然迷失了方向,因為這種勢頭完全壓過了先前的劇情。有那么一刻時間,人們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過去了。這是怎么回事?他們在干什么?新鮮事物總是最搶眼球的。人們擠了過去,原來有一撥人在促銷一種叫“指鹿”品牌的牛奶,最新配方,價廉物美,免費品嘗。那個彈簧舌頭又在用麥克風了,他在介紹這個新產品。雖然只是種奶制品,但什么樣的營養(yǎng)成分都有,什么樣的疾病都能預防,仿佛喝了它就能成仙似的。滿山鎮(zhèn)的人們善良,與人為善的事情,他們是從不放過的,當身佩綢帶的小姐將免費品嘗的牛奶送到他們嘴邊時,他們就毫不猶豫地干了,像喝酒一樣。那些小姐漂亮,小臉兒紅彤彤的,笑容燦爛,見他們一干二凈,又連忙給他們斟上。他們說謝謝,這牛奶很不錯,就又干了。小姐們也可愛得很,你不說夠了不喝了,她們就會第三杯、第四杯地給你斟滿牛奶,直到你一邊拒絕她再斟,一邊由衷地感嘆道:啊,我從來沒有喝過這么香純的牛奶!這時候小姐就會拉住你,既然你這么喜歡喝,那就買一箱吧;今天是促銷價,可便宜了,明天你到超市里去買就貴了。好的好的,你有些身不由己地說。小姐就帶你去銷售攤位。也不知是這牛奶中下了迷藥,還是喝牛奶也會醉人的,反正京都南苑的人們都像喝醉了酒一般,稀里糊涂地買了大包小包的“指鹿”牛奶,臉上洋溢著淘到便宜貨的喜悅,開始離開時代廣場了。
突然,遠處警笛聲響。警笛聲喚醒了他們的心智,這是怎么回事?他們不是來看熱鬧的嗎?怎么倒來購物了?那兩女一男呢?他們又到哪兒去了?好像到了廣場他們就突然消失了,難道他們還會上天入地不成?難道他們出事了?這警車肯定是為他們而來的。也不知剛才誰報的警?現(xiàn)在好了,他們的人都不見了,報警的人有麻煩了。大家就遠遠近近地駐足在街道上,也不急著回家了,他們翹首以待,迎送著那輛白色的警車,從滿山鎮(zhèn)的這頭進來,又從滿山鎮(zhèn)的那頭出去。原來,這輛警車只是跑過此路,要去別處執(zhí)行任務而已。就在京都南苑的人們有些失望時,從街道北面突然涌出一股人潮來,一看,都是京都北苑的人們,而帶領他們的卻是那三個人:大女人、小女人和她們的老男人。
責任編輯 蒲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