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中小企業政策的反思

[收稿日期]2010-03-15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06BJY057);廣東技術師范學院2007年博士啟動基金資助。

作者簡介

演陳 寧(1975-)，女，陜西蒲城人，博士，廣東技術師范學院講師，研究方向:企業管理、公共政策。

摘要

演在政府的支持下，我國中小企業有了長足的發展。但是，中小企業仍難以取得與其貢獻相等的待遇。文章通過對中小企業定位的梳理和現行定位下的中小企業政策實施效果的分析，指出:要保持中國經濟的持續快速發展，必須要保證中小企業的持續快速發展;要保證中小企業的持續快速發展，政府必須要對中小企業有明確清晰的、與其貢獻相匹配的定位。

關鍵詞

演中小企業;政府定位;反思

中圖分類號

演F276.3 [文獻標識碼] A?眼文章編號?演 1673-0461(2010)06-0036-04

一、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中小企業對我國經濟發展的貢獻越來越大。據測算，我國目前50%以上的GDP、60%以上的工業生產總值、70%左右的工業新增產值、近60%的銷售收入和出口額、稅收的40%以上和75%的就業崗位均來自中小企業——中小企業事實上已經成為促進中國經濟發展的主要生力軍。然而，中小企業的發展環境并沒有因為其對國民經濟的貢獻而相應地得到大的改善。中小企業仍然難以取得和國有大中型企業公平的競爭地位。

為什么中國的中小企業難以獲得與其貢獻相匹配的“待遇”?這不得不引起人們的深思。在搜集整理現行中小企業政策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中國政府對中小企業的定位始終處于從屬地位;在這種定位下制定的有關中小企業政策成為一種應急政策，因此，很多中小企業政策便成為“紙上談兵”。如果說國有企業是中國國民經濟發展的支柱，那中小企業就是中國國民經濟發展的基石。要保持中國經濟的持續快速發展，必須要保證中小企業的持續快速發展;要保證中小企業的持續快速發展，政府必須要對中小企業有明確清晰的、與其貢獻相匹配的定位。

二、中國政府對中小企業定位的演變

中國中小企業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以不同的社會形態出現，自從建國以來到現在，其主要經歷了“農村副業”、“社隊企業”、“鄉鎮企業”和中小企業四種形態。中國政府對中小企業的不同形態有不同的定位和態度，其主要經歷了“為農業生產拾遺補缺，社隊集體經濟的邊角廢料”、社會主義經濟體系的“有益補充”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

(一)農村副業和社隊企業——為農業生產拾遺補缺，社隊集體經濟的邊角廢料

中國中小企業起源于農村副業。中國農村的副業和手工業長期承擔著生產工具和城鄉人民一些必需的日用消費品以及傳統工藝品的生產和服務。建國初期，為了彌補國家工業產品的嚴重不足，這些與農民生活息息相關的行業得到了恢復和發展。社會主義改造之后，由于只允許社會農主義公有制經濟存在，專門從事手工業和兼營手工業的農民陸續都參加了農業合作社，成為當時農村工業的主要力量。農村副業在所有制上就成為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組成部分，也成為實現農村工業化道路的主要途徑。1958年4月，中央在《關于發展地方工業問題的意見》中，第一次提出了“農村工業”這一概念，指出:“農業社辦的小型工業，以自產自銷為主……以采取縣社合營或鄉營的形式為好”。農村副業開始向社隊企業轉變。同年8月，中央在《關于在農村建立人民公社問題的決議》中指出，“農村工業的發展，也要求從農業生產戰線上轉移一部分勞動力”。同年12月，中共八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于人民公社若干問題的決議》中指出:“人民公社必須大辦工業”，它是實現農村工業化的道路，它將加快國家工業化的進程和縮小城鄉差別。從這時起，公社工業作為農村一種相對獨立的產業地位被確定了，不再是附屬于農業的副業了。在農村工業化的熱潮中，大批公社企業伴隨著人民公社的誕生而發展起來。

1971年，國務院召開全國機械化會議，要求各地盡快建立縣、社、隊三級農機修造網，積極發展以鋼鐵原料生產為主的“五小”工業(小鋼鐵、小煤窯、小農機修造、小水泥、化肥等統稱)，以實現全國范圍的機械化。隨著農業機械化的推行，各地陸續辦起了大批農機修理、修配廠以及進行非農機產品生產。1978年12月，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上提出全黨的工作重點要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1979年7月國務院頒發了《關于發展社隊企業若干問題的規定(試行草案)》，推出了一系列扶持社隊企業發展的措施;1979年十一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加快農業發展若干問題的決定》指出:“社隊企業要有一個大發展”。一些地區和行業在按調整方針和市場需求大力發展消費品生產過程中，由于信息不靈、指導不力等原因，出現“一哄而起”、低水平重復建設、重復生產的現象，導致產品質量差、經濟效益低、社會資源浪費等問題。從1980年開始，針對社隊企業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展開了要不要發展社隊企業的爭議。

在這段時期，中央大力發展社隊企業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解決知青的就業問題。據1975年12月23日新華社報道:在毛澤東主席1968年發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的偉大號召鼓舞下，全國知青掀起大規模的上山下鄉運動。[1]到當年年底，我國上山下鄉的知青已達到1，200萬。知青的上山下鄉活動，一方面使城市工業向社隊企業擴散，為農村工業的發展創造了條件;另一方面，也給農村帶來了嚴重的就業壓力。因此，發展社隊企業也就成為農村工業化和解決就業壓力的主要途徑。

從農村副業和社隊企業的發展來看，農村副業是依附于農村的副業，是為農業生產“拾遺補缺”的副業。雖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發展，但其始終處于“主業”的從屬地位。社隊企業由于其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身份而得到了大力的發展，但它依附于人民公社和生產大隊農業社會，是社隊集體經濟的“邊角廢料”的地位卻無法改變。

(二)鄉鎮企業——振興中國農村經濟的必由之路[2]

1983年，以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主要內容的農村經濟改革已基本完成，大大提高了農業勞動生產率，農村出現了大批富余勞動力。同時，大批知青返城，解決城鄉的就業問題成為中央關注的重要問題。[3]1984年3月1日，中共中央、國務院的4號文件轉發了農牧漁業部《關于開創社隊企業新局面的報告》，將社隊企業更名為鄉鎮企業。《報告》指出:“鄉鎮企業是多種經營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農業生產的重要支柱，是廣大農民群眾走向共同富裕的重要途徑，是國家財政收入新的重要來源”。1985年9月《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七個五年計劃的建議》指出:“發展鄉鎮企業是振興我國農村經濟的必由之路”，并提出了指導鄉鎮企業發展“積極扶持，合理規劃，正確引導，加強管理”的十六字方針。鄉鎮企業進入高速發展時期。1988年，中國發生了較為嚴重的通貨膨脹，并于1989年輻射全國。因此，國家采取了財政、信貸雙緊方針，進一步加強了宏觀控制，對一些生產資料實行專營，壓縮基建投資等。在治理整頓和雙緊方針下，鄉鎮企業的發展首當其沖地受到限制。與國有大型企業相比，鄉鎮企業只是社會主義的有益補充。當國家遇到重大危機時，理所當然地要保護國民經濟發展的支柱，而犧牲補充的成分。直到1990年6月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鄉村集體所有制企業條例》，鄉鎮企業在國民經濟中的重要地位和法律主體資格才有了法律依據。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明確了市場的地位，鄉鎮企業成為社會主義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1992年2月，國務院轉批國家體改委《關于1992年經濟體制改革要點》中指出要進一步發展鄉鎮企業。同年3月，國務院批轉農業部《關于促進鄉鎮企業持續健康發展報告》提出，“八五”期間和今后10年，鄉鎮企業的發展，應繼續堅持以社會主義集體所有制為主體的多種經濟成分并存的所有制結構，并要求各級政府和有關部門要繼續從政策上扶持和引導鄉鎮企業持續健康發展。至此以后，中央政府對鄉鎮企業的態度基本上是“鼓勵”——積極發展、大力發展鄉鎮企業。從1995年開始的宏觀經濟調整和1997年開始的金融危機雙重壓力，使鄉鎮企業發展舉步維艱。

中國政府對鄉鎮企業態度的變化是源于其所有制的變化和其是“有益補充”的功能定位。1997年以前的鄉鎮企業是集體所有制，是社會主義公有制的組成部分，因此，要承擔起解決城鄉富余勞動力的就業，承擔起振興農村經濟的重擔，政府在政策上鼓勵其發展。但在經濟出現衰退的時候，鄉鎮企業就首當其沖地受到限制，并處于自生自滅的狀態。

(三)中小企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我國，發展中小企業的問題最初是在1998年4月專家學者討論國有企業下崗職工分流出路的時候提出來的。[4]1992年10月，中共十四大明確了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并要求圍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加快經濟改革步伐。1993年11月，中共十四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明確指出，我國國有企業的改革方向是建立“適應市場經濟和社會化大生產要求的、產權清晰、權責明確、政企分開和管理科學”的現代企業制度，使企業成為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自我發展、自我約束的法人實體和市場競爭主體。中共十五大的報告中進一步強調要調整國有經濟布局，明確指出，國有經濟起主導作用，主要體現在控制力上。另一方面，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以來，國有企業由于高負債率、冗員多、社會負擔重、攤派嚴重、員工積極性不高等原因，陷入了發展的困境。據不完全統計，1996年上半年虧損的國有企業達到43.3%，至此，伴隨著為國有企業解困的國有企業改革大刀闊斧地展開了。國有企業改革勢必產生大量的“下崗”人員。1996年底，全國企業有下崗人員814.8萬人;1997年年底，全國國有企業有下崗未就業人員634.3萬人。[5]解決就業問題成為各級政府的重要問題之一。國有企業因為改革難以成為解決就業的主渠道，解決就業的重擔就落到了中小企業頭上。1998年6月，《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切實做好國有企業下崗職工基本生活保障和再就業工作的通知》中提出:“要把發展中小型企業、勞動就業服務企業作為促進再就業的重要途徑”。因此，政府對中小企業的態度就成為“鼓勵其發展”，但對其的定位仍然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中國加入WTO和經濟體制改革的深入，中小企業發展的空間逐步擴大了，中小企業對國民經濟的的貢獻也越來越引人注目。發展中小企業也成為我國政府保障國民經濟持續快速發展的一個重要途徑。

三、現行中國政府定位下的中小企業政策效果分析

現行中國政府對中小企業的定位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這個定位之下，各級政府陸續出臺了一系列鼓勵、支持中小企業發展的政策(如表1所示)。從表1中可以看出:

在市場準入方面，政策的“玻璃門”現象突出——政策是看得見，進不去。一些壟斷性行業外資都可以進入，可中國中小企業卻難以進入。專門針對中小企業的國際市場開拓資金實施五年(2000年~2005年)以來，未享受過該資金的中小外貿出口企業達59.39%。企業得到或正在申請過中小企業技術創新基金的只占接受調查的企業的30.7%;在有關高科技、高新技術的“火炬計劃”、“星火計劃”的認證中也只有35%的成長型中小企業和37.4%的非成長型中小企業申請過或準備申請。在稅費減免方面，2008年以前的企業所得稅使中小企業處于與國有企業、外資企業競爭的不利地位(中小企業實際繳納的企業所得稅最高);出口退稅政策實施不到位，嚴重影響了中小企業本來緊張的資金鏈循環;紛繁復雜的行政規費、亂攤派、亂培訓、亂評比等，不僅加重了中小企業的經濟負擔，還在一定程度上擾亂了企業的正常運行。在融資方面，融資難一直是制約中小企業發展的“瓶頸”。政府下發了不少文件要求金融機構增加對中小企業的貸款比重，但中小企業貸款余額占金融機構全部貸款余額的比重仍然不到一半，甚至更低。始于2004年的中小企業板，到2008年底，通過其上市融資的中小企業家數為273家，占當時所有中小企業的千萬分之六十五。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現行的中小企業政策實施效果很差。通過本文第一部分政府對中小企業定位的演變可以看出:“國有企業是我國國民經濟的支柱”，中小企業始終處于從屬地位，始終只是社會主義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中小企業作為“社會主義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沒有給予更準確、更清晰的表述。因此，當遇到經濟波動時，中小企業往往成為政策規制最先作用的對象

。

四、結論

中央政府以及領導人對中小企業的定位及其表述，嚴重影響著中小企業政策的執行效果和中小企業的發展環境。因此，要推動中小企業的繁榮發展首先就要給予中小企業恰當的定位。中小企業的貢獻已經表明:中小企業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基石。那么，各級政府，尤其是中央政府就應該明確地表述中小企業是中國經濟發展、繁榮的基石，并且在政策的制定、執行過程中要充分體現為中小企業發展服務的思想。中小企業繁榮發展，中國才能繁榮昌盛。

[參考文獻]

[1]知青博物館網站，http://www.hljzqg.com/，2009.

[2]國家統計局網站.歷年的統計報告和“新中國五十年系列分析

報告之六——鄉鎮企業異軍突起”[EB/Ol]. http://www.stats.gov.cn/

tjfx/ztfx/xzgwsnxlfxbg/t20020605_21423.htm.

中國鄉鎮企業年鑒編輯委員會.中國鄉鎮企業年鑒(1998)[M].北

京:農業出版社，1998.

[3]知青博物館網站，http://www.hljzqg.com/，2009.

[4]中國中小企業研究網站.我國中小企業的地位與作用[EB/OL] .

http://www.sme2000.com.cn/index.asp，2009.

[5]勞動部，國家統計局. 1996年度勞動事業發展統計公報[EB/OL].

http://w1.mohrss.gov.cn/gb/zwxx/2005-12/14/content_99529.htm.

勞動部，國家統計局. 1997年度勞動事業發展統計公報[EB/OL].

http://w1.mohrss.gov.cn/gb/zwxx/2005-12/14/content_99528.htm.

A Refection on Policies for Chinese Small-Medium Enterprises: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Government Positioning

Chen Ning

(GuangDong Polytechnic Normal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260，China)

Abstract:Small-Medium Enterprises(SME) in China have made great progress under the support of Government. However， it is difficult for SME to obtain deserved treatment corresponding to their contribution. By sorting out the positioning of SME and analyzing the implementation effects of their policies in current positioning in this paper， some suggestions are made as follows: sustained and rapid development of SME must be ensured in order to maintain sustained and rapid development of China's economy， and for SME， Government must have a clear positioning matching their contribution to ensure their sustained and rapid development.

Key words:SME; government positioning; refection

(責任編輯:張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