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不是以作家協會主席的身份,而是以我自己的身份——白樺是我的叔叔輩,可是我今天不打算稱他“叔叔”,因為白樺是一個詩人,詩人是沒有年齡的,我就稱他白樺——我想在這里描繪一下白樺的性格。
白樺是天真的,這似乎不可能,他經歷了世事變遷,世態炎涼,他的天真何以保持著?白樺是簡單的,這也不可能,他所身在的歷史社會是復雜的,應對起來需要用極心力與心智。白樺又是熱情的,這就更讓人不安了,因為他的遭際每每使人沮喪,他的熱情從哪里來呢?這些仿佛都源自于他的理想。
那么讓我們再來分析一下白樺的理想終究是什么?大約是一種希望,希望世界變得更好,人變得更好。這希望是那樣殷切,以至于可以忽略許多失望而不計。世界和人究竟怎樣才是好,在白樺看來,其實就是簡單的,比如他憎惡槍這樣的東西,槍所代表的一切暴力,一定是被好的世界所排斥的;比如他在山間行旅中聽到姑娘在歌唱,這荒蠻天地中的人聲,一定是屬于那好的世界的;再比如,他故鄉的父老,街坊鄰里,這些貧窮的、卑微的、落魄的人卻持有著鮮明的愛恨情仇,也是好的世界的正義心——這世界的好簡單到只需孩童的認知就可信賴,多一點的知識反而會成為謬誤,而在白樺這樣一個知識分子,是處在謬誤的危險中,那么,詩就來幫助他了,詩是能夠克服理性的腐朽的,詩是一種類似孩童的性格,卻往往寄予在成人身上,因為它需要時間、閱歷、許多挫折來冶煉,非有特別旺盛的生命不可獲得,一旦獲得,便有了無窮的熱情,就成了一個不老的人。所以,白樺的理想,還有一個名字,就是青春。他向往與追求的世界,永遠在這無邪的情感之中。
(選自《文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