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瓦當大世界 溫州屋檐上的戲曲瓦當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溫州轄區內陸續發現了一批又一批印制有戲曲人物、傳奇故事的瓦當。這些瓦當除部分從明清古建筑遺址挖掘到外，還有相當數量至今殘留在晚清舊民居及古宗祠、廟宇、戲臺、路亭等建筑物檐頭。

戲曲瓦當，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離市區僅一江之隔的永嘉縣梅岙村，是溫州極普通的一處沿江地帶農家村落。聚居地縱橫不過三四百米長，還遺留幾座晚清鄉土建筑。它們都坐北朝南，背山臨水，前有“坦”，后有“院”。院、坦各圍以一圈高約一米的石砌圍墻，正屋三間或五間一幢，外加兩合附屬，雜以豬棚牛合類。房屋結構實用，整體布局有序。而最引人矚目的還是那小青瓦屋面的檐口，一律整齊有序地組合排列著印制有戲曲人物、傳奇故事的瓦當。走近一看，有《穆柯寨·臨陣招親》、《西游記·孫悟空大戰牛魔王》等，瓦當上人物造型生動、形象清晰逼真，雖已歷經數百年，依然栩栩如生。有的房主人還能辨識戲文內容、講述戲文故事。這些刻意經營、悉心渲染，形式獨具、特色凸現的檐頭裝飾，成為這里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給人以廣闊的藝術視野和無限的暇想空間。

村里還有一座古宗祠，是附近最為顯赫的標志性建筑。整座祠堂占地二畝有余，為木構二進四廂四合院式，四照壁、欞星門、左右碑銘、儀門兩廡、享堂、樓寢，由回廊連接成一體。前為門樓，大院中建有戲臺。戲臺平面呈正方形，支撐式、歇山頂、重拱復斗。正殿抬梁穿斗混合式構架，懸山屋頂，飛檐畫棟，裝飾繁麗，氣勢恢弘。而最具特色的還是屋面檐口的瓦當，它竟有三種形制、五種戲曲圖紋款式的瓦當封口裝飾。

這三種形制，一是門樓水注較短，使用的小型筒瓦和筒瓦頭;二是歇山頂戲臺因飛檐翹角，使用的大口徑筒瓦和方框、寬幅、尖頂的花檐滴水;三是門廳正殿水注長而采用的大號平板瓦和扁框勾頭及方框寬幅大型花檐滴水。五種戲曲圖紋瓦當是:1、門樓上使用的小型滴水裝飾以《麻姑進酒》紋飾;2、歇山頂戲臺正面用的是《琵琶記》紋飾;3、門廳和正殿使用《穆柯寨·臨陣招親》紋飾;4、兩合外墻則用《扛鼎》和《角抵》戲圖紋。

這幢清道光年間建筑物，僅為保護椽木不受風雨侵蝕，就設計有多種型制瓦當來組合，既有傳統范式、又有浙北蘇南范式，更有型大框方幅寬、印制有戲曲人物、傳奇故事的瓦當。同時，為了增添建筑文化內涵，各個單體結構還根據其使用功能，相應裝飾以各種戲曲內容的圖紋來表現。如此悉心點綴，使這座祠堂簡直成了“瓦當博覽館”。

溫州大都是丘陵盆地，有些古村落就建在山坡上。在這些山區的鄉土建筑中，也能看到檐頭瓦當的風采。如永嘉埭頭村，斜坡上還有幾座晚清舊民居。盡管它們素木蠻石、山水平房，組合自由，但有一點卻是一致的，那就是小青瓦屋檐都懸掛著印制有戲曲人物、傳奇故事的瓦當。據1999年的調查發現，全村還遺留有四個款式、近百枚戲曲瓦當。這一道亮麗裝飾線和樸素的鄉土建筑相揉合，透露出山水村落間曾是一座座舊日耕讀家居。這里雖然沒有產生過才俊、美人的故事，但馭牛耕作、行船推車，或背負長者涉溪，或推磨引漿制面，忙忙碌碌，處處顯示出主人的知書達理和富有生活情趣。

在溫州眾多的鄉土建筑中，還有相當數量名門望族、商賈地主的家居院落，它們在溫州屬較高層次的民居建筑。如鹿城謝宅、樂清南宅、瑞安金宅，永嘉林宅及家祠等，盡管這些房屋的主人有飽覽我國名勝建筑的閱歷和較高的文化素質，但他們所建的家居院落，也一律在小青瓦檐頭，懸掛著戲曲瓦當。

溫州清前的民居建筑很少能保留下來，眼下還能從檐頭上看到戲曲瓦當的，大多是清代中、晚期建筑。如果想看到明代和清早期的戲曲瓦當，我們只能通過遺址發掘、采集，才能窺見當年檐頭之一斑。經過筆者近十余年來對十數處古建遺址和舊窯址的發掘，采集到明代戲曲瓦當《劉海戲金蟾》、《跳財神》等勾頭和《云中童子》、《下凡》、《荊釵記》等滴水，以及一些目前尚未能解讀的戲曲瓦當近百枚，計有14個款式21個版本，從中可以領略到明代溫州鄉土建筑檐頭的別樣意趣和超然神韻。

戲曲瓦當的別樣風采

瓦當因區域不同、形態不一、種類繁多，稱呼也各有別。

在北方、中原一帶的瓦當為筒瓦頭型制，故有筒瓦頭、蓋瓦頭、瓦頭等稱謂。為便于區別和比較，我們按習慣將此類筒瓦頭型制的瓦當統稱為傳統瓦當。

在蘇南、浙北一帶瓦當為小扁框型制，有瓦擋、瓦滴、瓦檐等稱呼。因為這一帶瓦當最具南方瓦當代表性，我們習慣將其統稱為南方瓦當。

溫州瓦當與傳統瓦當和南方瓦當雖然都由勾頭與滴水上下組合、左右緊扣密排而成，但其單體造型和制作方法有自身特點。

就勾頭而言，傳統瓦當的勾頭為圓筒體(早期出現過半圓筒體)，側面為釘勾狀，正面為圓形。筒瓦頭朝外側頂端下垂部分稱瓦唇，我們平常講的瓦當就是指這個圓筒體的勾頭。南方瓦當勾頭為小弧形扁框，型小、幅窄、框扁，側面為反釘勾狀，而溫州瓦當勾頭則型大、幅寬、框方，側面為“T”字形。

傳統瓦當勾頭一般直徑10～18厘米，瓦體長16～20厘米，重1～1.5斤;南方瓦當勾頭高為10～14厘米，寬為12～16厘米，瓦翼連接在當面底部，重1～1.8斤，溫州瓦當勾頭正面高為12～24厘米，寬16～26厘米，重1.8～3斤。相比之下，溫州瓦當勾頭當面面積和重量都更大些。

溫州瓦當的特點還體現在瓦當當面與瓦翼連接方式上。傳統勾頭和南方勾頭瓦翼連接在當面底端，溫州勾頭當面“T”形連接在背腹中部，這一制作方法的改進，使勾頭瓦唇下伸和滴水緊接，上下扣得更緊密，擋風防雨功能更強。因當面與瓦翼連接方式不一，制作方法也不一樣。溫州瓦當制作難度較大。

溫州瓦當的滴水也有自身特點。傳統瓦當滴水與南方瓦當滴水造型及大小沒有多大差別，都為等邊倒三角形。側面為“廠”字形，寬為12～20厘米、高為8～16厘米。而溫州瓦當的滴水型大、幅寬、框方(早期有型大、幅寬、尖底)，滴水側面雖也為“廠”字狀，但正面為長方形或正方形，長20～28厘米、寬16～26厘米。面積和重量均是傳統滴水和南方滴水的2～4倍。

在紋飾內容方面，傳統瓦當以圖案、圖像、文字為主，南方瓦當沿襲了傳統瓦當的紋飾內容。溫州瓦當型大、幅寬、框方，則以“戲曲人物、傳奇故事”題材為紋飾內容，當面上印制的有南曲戲文、傳統正本戲、折子戲，還有街頭巷尾的討彩錢戲，其豐富的文化內涵和絢麗多姿的色彩是傳統瓦當和南方瓦當所沒有的。同時，戲曲人物、傳奇故事紋飾不光出現在“型大，幅寬、框方”型制上，也出現在“筒瓦頭”型制的小滴水上。瓦當在當地俗稱為“花檐”、“彩戲瓦”等。為便于溫州瓦當與傳統瓦當、南方瓦當比較，并能反映溫州瓦當自身演變歷史過程，我們又根據溫州瓦當造型、紋飾特色，將其區分為花檐瓦當、圖紋花檐瓦當和戲曲瓦當。

意象性造型和手法意象化也是溫州瓦當紋飾的一大特色。溫州戲曲瓦當紋飾內容的表現，是充分運用我國傳統的象征、寓意和祈望等手法，將民族的哲理、倫理等思想和審美意識結合在一起。象征性通常是通過形聲或形意來表達。形聲是利用諧音，通過假借、利用某些實物或人物形象來獲得象征效果。如戲曲瓦當《扛鼎》隱喻鼎天立地;《云中送子》隱喻張天官送文武曲星到人間，將來狀元及第，光耀祖宗;《跳加官》隱喻加官晉爵;《跳財神》喻意“發財”等等。形意則利用直觀的形象表達非本身意義的內容。如用討彩類戲目《扮三星》隱喻“福祿壽”;《千金記‘漂母施食》隱喻樂善好施、千金易得;《西游記》表示辟邪，《穆柯寨·臨陣招親》表示喜慶，《角抵》隱喻敢于拼搏。也有將形聲和形意合在一起使用的，如《麻姑進酒》、《八仙祝壽》送戟(吉祥)到人間、仙女云頭執花《下凡》，隱喻神仙羨慕人間生活。

戲曲瓦當紋飾是溫州傳統建筑藝術表現的重要手段之一，其特征是充分利用材料的質感和工藝特點，恰到好處選擇我國傳統的繪畫、雕刻、書法、色彩、圖案、紋樣等多種藝術特點，相互結合、靈活運用，從而達到建筑性格和美感的協調統一。瓦當紋飾目的是為了使建筑物美觀悅目，然而并不是隨意使用。只有合理地、恰當地運用意象手段，才能取得良好的藝術效果。意象化的造型手法，與現實生活中的真實形象缺少一致性，特別是戲曲瓦當創作講究意境、儒雅、含蓄、凝練，要耐人尋味，不能一覽無余，但又使人能感覺到它的涵意，反映出人民的吉祥愿望、幸福追求、美學觀念、欣賞趣味以及風俗習慣、地理特征等。這也是溫州歷代能工巧匠對民族文化傳統的發揚。

戲曲瓦當幾百年來經雨水流注、腐蝕、風化，造就了豐富斑斕的古奧情趣，加上豐富的文化內涵，在今人看來有點撲朔迷離，莫可名狀。其實，瓦當上人物造型、色澤和線條所表現的獨具藝術風貌和“貌古而神虛”的審美特征，在很大程度上還是自然附加而非僅那個時代人工技巧所賦予。也就是說它的藝術成熟，相當程度上緣于自然造化之功。《西游記·孫悟空大戰牛魔王》，系清中期印制的作品，畫面孫悟空由丑角應工，著僧衣，系虎皮裙，剛從鐵扇公主那里騙得芭蕉扇，又被牛魔王變成豬八戒騙回去，氣得火冒金剛掄起金箍捧就打;牛魔王拿芭蕉扇抵擋。兩人腳下火光沖天，烈焰滾滾。而這火焰顏色是泥瓦經雨水流注腐蝕、鈣化結果，幾百年來的自然造化，渾然天成。這就更增加了這片戲曲瓦當的價值。

戲曲瓦當的發展

從20世紀90年代始，我們用了近十年時間對戲曲瓦當分布情況和形成進行了一次拉網式普查、采集，足跡遍及浙南141個鎮、156個鄉、4227個村，對其中有戲曲瓦當存在的282座古民居、38座古宗祠、11處古廟宇、44個舊戲臺、11個路亭和7處古建遺址及3個古窯址，進行了重點考察和挖掘，采集到瓦當樣品千余枚。其中戲曲瓦當600余枚，計184個版本、86個款式;圖紋花檐瓦當320枚，計128個款式;筒瓦頭型制89枚，計44個款式。另外，還對明代14個款式21個版本的戲曲瓦當進行了斷代考證和紋飾內容解讀，形成了10余萬文字記錄。

實物和文史資料顯示，溫州古代建筑在不同時期出現過三種范式瓦當:一為傳統范式瓦當，其造型、規格大小和紋飾同北方、中原一帶筒瓦頭瓦當無異。二為圖紋花檐瓦當，其范式特點是“型大、框方、幅寬”的造型，但當面仍為“篆隸文字、祥禽瑞獸、花卉翎毛、草木蟲魚”等紋飾。三為戲曲瓦當，是在“型大、框方、幅寬”的當面上印制“戲曲人物、傳奇故事”。

以上三種范式瓦當出現在三個不同時期。

從溫州鹿城寧光寺塔遺址發掘到東晉年間筒瓦頭始，這種傳統筒瓦頭范式的瓦當在隋、唐、宋古建遺址常有采集到，如鹿城白象塔、永嘉甌北萬壽寺、隆平寺及樂清、瑞安、平陽等寺塔廟宇遺址都有發現，其造型、規格大小和紋飾與我國北方、中原一帶的傳統瓦當類似。而最早的大型、方框、寬幅圖紋花檐瓦當發掘于南宋淳祜年間建造的永嘉羅溪鄉龍窟上、下庵，可見兩晉隋唐宋(北宋)千余年間，溫州還一直傳承使用我國北方、中原一帶瓦當范式。

我們知道，我國傳統范式瓦當發展至秦漢臻于極致。魏晉以降，瓦當藝術已逐漸衰落，及至唐宋，僅以單調的蓮花紋、獸面紋瓦當流傳。瓦當衰落的原因雖是多方面的，但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漢后瓦當只注重裝飾功能而變得越來越小。瓦當裝飾，不僅僅是為了裝飾門面，重要的是在滿足功能的基礎上進行藝術處理。溫州地處東南沿海，多季風和雨水，變得越來越小的傳統范式瓦當根本無法適應溫州蔽護屋檐、防風擋雨的需要。溫州在傳承使用北方、中原一帶筒瓦頭型制瓦當千余年后，依據本區域自然氣候、地理環境和材料等條件，因地制宜，革故鼎新，創造出“大型、寬幅、方框”的花檐瓦當。這種瓦當能左右密排，上下緊扣，嚴絲合縫，風雨難進。這是區域環境和自然氣候促成溫州瓦當型制上的改進和創新，再次把瓦當的實用功能與裝飾功能結合起來，成為瓦當后起之秀。也使溫州瓦當在型制上形成自身特色。

我們從宋(南宋)元以降建造的溫州古民居，舊宗祠、廟宇、神殿遺址采掘到的大量圖紋花檐瓦當，即能說明這種瓦當在那個時期很流行。

瓦當作為建筑物的一個小小構件，有排水擋雨功能，但建筑作為一門人類文化藝術的類型，每個構件都有體現人文藝術的表達機會。人類是按美的法則生活的，人們在滿足生產、生活的同時，也要講究美觀。而美的表達也與當時當地的生活生產方式、文化背景、風俗習慣、宗教信仰以及審美觀念息息相關。秦早期瓦當多飾水渦紋，這是當時秦尚水德的表達。秦統一六國后，多飾樹、葉、馬、魚、朱鳥等，則反映了秦人以狩獵生活向農業生活轉變。齊國多飾夔鳳圖騰，表達了意識形態上對超越自然的神秘力量的敬畏。西漢文字瓦當的出現，側面反映了文字在當時社會中逐漸普及的現象。東漢白馬馱經，佛教西來，乃至唐宋蓮花紋、獸面紋大行其道，它們都是隨著時代的不斷前進，所選用題材內容、工藝手法和藝術表現也隨之變化、創新。溫州是南戲的發源地，有“戲曲故里”之美譽。而南戲是我國最早成熟的戲曲藝術，流播之廣、影響之深，在溫州可謂家喻戶曉。清人楊淡風在《永嘉風俗竹枝詞》中云:“彩戲臺臺鑼鼓催，封王卸甲好身材，瑤池王母蟠桃會，妒煞麻姑進酒來”。詞中《封王》、《卸甲》為《滿床笏》中的折子戲，《蟠桃會》又名《東方朔偷桃》，《麻姑進酒》即《麻姑獻壽》。這些劇目起自宋元，乃至明清、民國，系溫州地方戲班和民間班社常演之劇目。也如南戲專家沈沉在《溫州昆劇溯舊》中所說“即使是剛學會看牛的牧童，也能夠就地用樹葉編成一只空碗頂在頭上，唱一段《趙五娘吃糟糠》”。溫州瓦當就帶著這個時代的文化特征和區域特色，把“戲曲人物、傳奇故事”作為紋飾，表達在瓦當上，戲曲瓦當脫穎而出、應運而生。

最早的戲曲瓦當發掘于明永樂年間建造的永嘉東岸太平寺。此后500年，雖然筒瓦頭、圖紋花檐瓦當也還有所使用，但已屬余波流脈，而戲曲瓦當以南戲及后來地方戲為紋飾題材，大行其道，歷明、清乃至民國，盛行不衰。

這樣我們不難看出，溫州瓦當大體經歷了這樣三個時期和三個階段。第一個時期即兩晉隋唐宋(北宋)時期，為溫州瓦當的早期階段，傳承使用筒瓦頭。這個時期大體經歷了一千多年，屬溫州瓦當傳承期。第二個時期即宋(南宋)元時期，使用“型大、框方、幅寬”花檐瓦當。這個時期大體經歷了250余年，屬溫州瓦當型制創新期。第三個時期即明清時期，是溫州瓦當在型制創新的基礎上，實現了紋飾的突破，屬溫州瓦當紋飾內容升華期。

溫州瓦當在造型上的改革和紋飾上的大膽創新，開創了瓦當在明清時期的再度繁榮。500年里，戲曲瓦當積淀了一套獨特、完整的藝術語言體系和工藝技術流程，成了物質與精神創造寶庫里的一顆璀璨之星。溫州瓦當紋飾戲曲化現象是我國獨特的文化現象，在我國瓦當文化史上獨樹一幟。它既有著區域文化的獨特性，又有著我國傳統文化的繼承性。

新中國成立后，隨著建筑材料和技術的進步，當今除仿古建筑外，溫州瓦當不再有制作生產和使用。從這個意義上講，戲曲瓦當的成熟又堪稱空前絕后。

南戲新物證

瓦當在我國存在很普遍，但以“戲曲故事、傳奇人物”為瓦當紋飾內容卻很罕見。到目前為止，此類戲曲瓦當僅發現于浙江南部溫州轄區內的鹿城、甌海、龍灣三個區和瑞安、樂清、永嘉、平陽等縣(市)。而與溫州近在咫尺的皖南、閩北，乃至本省的臺州等地不乏精致的大宅，卻并沒有戲曲瓦當的身影。

戲曲瓦當為什么僅出現、存在于溫州?這個問題正為溫州作為南戲故鄉研究開啟了探索的新天地。

南戲，是北宋末葉至元末明初在溫州興起、流播全國各地的戲曲劇種。是我國戲劇最早成熟的形式，奠定了中國民族戲曲藝術體系的基本格局。此前，溫州作為南戲的發源地在學術界仍有爭議。質疑的焦點之一是溫州至今仍拿不出古制物證。周貽白在《中國戲曲史》(中冊)中曾說:“永嘉為南戲的發源地，自當有宋元遺范。”說出了這一困擾學術界的核心問題。溫州確乎沒有象汴京那樣規模的瓦含勾欄，也沒有類似《東京夢華錄》、

《武林舊事》有關宋雜劇活動情況的記載。今天如果有人到溫州尋蹤覓跡，可能會失望。宋元南戲到底在溫州有否留下古制遺范?這一直是大家所關注而又感到困擾的問題。

戲曲瓦當在溫州存在至少已有500多年歷史，但一直以來未被認識，更無人發見和研究它與戲曲的內在關聯。過去人們對瓦當藝術進行的研究，多只局限于瓦當鼎盛期戰國和秦漢這一特定階段，對此后出現在東南僻隅溫州鄉土建筑上的戲曲瓦當，則未予以關注，也罕有見聞。以往戲曲史專家，插圖、繪畫、雕刻研究者也均未發見和關注它的存在，更無著作涉及。所以，戲曲瓦當在當今，是作為一種嶄新的藝術形式和歷史文物出現在世人面前，不僅填補了南戲產生的物證空白，也為進一步研究南戲發展脈絡和溫州地方戲的源起、變異、雜交、共生等現象提供了大量新的可靠物證。正如我國著名戲曲文獻、史論專家孫祟濤教授在最近出版的《溫州明清戲曲瓦當》一書序言中所說:“戲曲瓦當對南戲策源地溫州戲曲歷史乃至全部中華戲曲歷史的研究，極具創新和建設的意義，對拓寬戲曲學術領域，堪稱蹊徑獨辟，洞天別見!”清華大學吳良鏞教授這樣評價戲曲瓦當:“方寸咫尺之間，建筑文化遺篇，瓦當勾頭圖案，戲曲人生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