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7年6月初,根據我國文化部和蒙古國有關方面簽署的“中蒙文化協定”,文化部指示,由原古代建筑修整所(現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前身)的余鳴謙工程師和筆者(技術員)赴蒙古國首都烏蘭巴托,對興仁寺和夏宮兩處喇嘛廟進行維修工程前的勘測和設計。勘設工作期間,當時我國駐蒙大使館的文化專員李先生在多方面給予了支持,蒙方由中央博物館負責安排生活和工作。
當時蒙古國在古建筑保護工作上幾乎還是空白,工作條件很差。我們要維修的兩處喇嘛廟,均只有一位看守的工作人員。興仁寺和夏宮均系晚清時期創建,建筑式樣和風格基本類似我國亞北一帶的手法,但也有藏族喇嘛廟的細部處理方式。我們的工作助手包括一位翻譯罕達蘇倫、興仁寺的羅夫森巴特爾及夏宮的喬姥巴特爾。經過三個多月的全面仔細勘查和必要的測繪,我們制定了維修工程的初步設計方案交給蒙方,圓滿地完成了任務,于9月底回到北京。
回國后經過“反右”、“整改”和“大躍進”,國內的文物保護工作(主要是調查)也忙得不可開交。時隔兩年,1959年8月,蒙古國文化部一處長忽然來京,催促余工和我即日赴蒙參與維修工作。當時我患瘌疾未愈,不得不帶上合微素之類藥物,急匆匆隨余工第二次來到了烏蘭巴托。我駐蒙大使館的同志告知我們,此次來蒙的任務是保證在蒙古國40周年國慶(即1961年7月11日)前修好兩處喇嘛廟。余工和我的分工是,他在蒙古設計院辦公,負責技術方面的工作;我則常駐兩處工地,負責指導施工技術。兩處喇嘛廟的土木工程由援蒙的長春建筑公司承擔,各有一名工長(均為有經驗的八級木工)負責,蒙方也派了技術員、材料員和記工員各一名。
蒙古氣候干旱寒冷,最冷時氣溫達到零下42℃。為了保證冬季施工,長春建筑工人在工棚內砌了火墻取暖,使木工活可以不停頓地進行。另外為保證工程質量,新換大木構件須作烘干處理,也可在現場用鋸末熏烤。
但援蒙的建筑公司只具備適合現代建筑所需的工種,即使是木工也只能邊干邊學,因此我們建議蒙方向中國聘請古建筑專業技術工人。于是1960年夏,由國內抽調選拔了25名古建工人,其中瓦工5名,油漆彩畫118名,雕刻工2名。他們來蒙后組成了較大規模的施工專家組,由我擔任組長。
人和技術雖然齊全了,但維修工程所需的很多材料,除木材蒙古自身可解決外,青磚灰瓦、油飾彩畫的生桐油、顏料、蘇大赤金等均需中國方面提供。為此,1960年8月,我籍回國休假之機,受蒙方委托,專門去我國進出口公司訂購了所需的材料。
兩處喇嘛廟雖然屬于無斗拱結構的小式古建筑,但我們的維修從施工規模及技術手段上講卻“面面俱到”。興仁寺的山門重層歇山頂傾斜嚴重,夏宮山門密檐面結構復雜的木牌樓殘朽下沉,均須落架大修;面闊九間、重層重檐、體量較大的夏宮主殿向后傾內嚴重,需采用整體“打牮撥正”;多數建筑則是修配殘缺木構件,屋面揭瓦重做;興仁寺的磚影壁有“八仙過海”的精美磚雕,酥堿殘缺較嚴重,進行了更換修補;幾乎所有的木結構建筑都做了油飾彩繪。
施工中最值得一提的是磚雕影壁的修補工作。在國內,歷代古建筑中的磚瓦雕飾大小構件維修,通行做法是先以土坯捏塑制作好模型,再放置窯內烘燒而成。而我們面對的特殊情況是,必須在有限時間內就地解決。來蒙的二位師傅是北京雕塑工廠派來的石雕工,要他們在無華的素面青磚上雕刻,是首次遇到。但經過多次試驗,他們終于掌握到決竅。居然把影壁上殘失約1/3的“八仙”人物及其周遭的襯景飾物修補成功,效果是完美絕佳。施工時間延續了整整兩年。只有油漆彩畫工程涉及到每一座建筑物,這項工作我們招用了30多名當地蒙古小工,婦女居多數,實際上是閑散的家庭主婦;少數是略懂繪畫知識的男性老人。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我們的老師傅一邊手把手地培訓指導,一邊實地操作,直至達到預期目標。
兩座殘破不堪的喇嘛廟,經過大規模維修,最終以整潔樸素的歷史新風貌展現在人們面前。1961年7月11日,余工和我有幸出席了蒙古總理澤登巴爾舉行的國慶招待晚宴。臨行前蒙方還給我們頒發了獎狀。在蒙古工作期間,我駐蒙大使館經常多方給予關懷和指導,令我們至今念念不忘。1961年11月下旬,我們及25位工人師傅終于一齊回到北京。中國首次援蒙古建筑維修工作圓滿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