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所長,各有其志。我就是特別喜歡漫畫,所以不顧一切地走這條路,而且走到底,不是半途而廢,不是三心二意。
繆印堂先生作為《中關村》漫畫之頁的專欄供稿人,之前雖不曾見面,卻仿佛是位久違的朋友。采訪繆老,在簡單寒暄后,他笑著說:“《中關村》是個綜合雜志,科技、經濟、文化都有。作為一個人,每天需要多樣化,老是經濟新聞、科學報道也不行,老總們也得有文化生活。需要好的藝術品來欣賞,看些文化類的東西也是很有益的。”小漫畫大轉折
1951年《時事畫刊》上一幅小小的作品,決定了繆老一生的漫畫之路。當時上中學的他在“群眾習作欄”以志愿軍抗美援朝為題材發表了第一幅漫畫《昨天、今天、明天》。
“這幅畫是一個同學先看到的,他跟我說,‘繆印堂,我在圖書館看見你的名字了!’我下課之后趕緊跑到圖書館去看。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名字用鉛字印出來了,那種感覺不是欣喜若狂,而是震撼。”
繆老說這些的時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把這幅畫稱作是自己人生的一個轉折點,他坦承自己在十幾歲就被漫畫俘虜了。那時候報紙鼓勵投稿,往往還有“郵資總付”的政策——不用郵費,在物資條件艱苦的年代,這一方面方便了他投稿,另一方面更激發了他的創作熱情。后來,他做了學校美工隊做隊長,還辦了份名為“刺猬報”的美術黑板報,漸漸小有名氣。《新華日報》等報社辦活動常常會找他去畫畫。高中畢業后,面臨考大學和找工作的選擇。繆老說,由于大學沒有漫畫專業,只有油畫、版畫等等,加上考慮到工作可以積累實踐經驗,所以他沒有選擇上大學,而是加入了《漫畫》雜志社,開始了專業的創作生涯。
繆老說,第一步要當個讀者,第二步開始創作。漫畫的讀者是最廣泛的,在看漫畫的過程中慢慢培養興趣,這是創作的先決條件。
漫說漫畫 一笑三思
繆老介紹說。以前中國的漫畫叫諷喻畫、詼諧畫、幽默畫等等。豐子愷先生從日本留學回來,帶回了“漫畫”這個詞。但漫畫的名詞其實還是中國的,在《夢溪筆談》里記載,有一種漫畫烏,漫步而行,從這引申而來。他告訴我們,漫畫造其實型很不簡單,因為它等于又創造一個人物出來,而且要讓你永遠記住他。“比如《大鬧天宮》的孫悟空和后來《西游記》的孫悟空相比,我更喜歡前者。因為它在猴子的基礎上,加入中國京劇臉譜的元素,將造型藝術化了。而后者太像真猴了。”
對于漫畫界存在的一種說法——漫畫是笑的藝術,繆老認為這句話的包容量太小。漫畫有它的諧趣成分, “笑”是漫畫的功能之一,但不是唯一的。漫畫是多樣化多元化的,是有生命力的,它有教化功能、評議功能等,還可以傳播思想和知識。
“漫畫的包容性很強。漫畫品種的多元化、讀者的多層次乃至漫畫的繁榮都與它的包容量大有關。它能被大眾理解,才能包容更多的大眾。漫畫不是欣賞色彩線條構圖的藝術,而是主要在于所蘊含的意義。比如我畫一堵墻,在縫隙里長出一個小嫩芽,題上‘生機’兩個字,就別有一番意味了。漫畫是反映社會的藝術,一般的山水、人物畫不能反映當時社會的時候,漫畫出現了,揭露黑暗和不合理的地方等等。看漫畫還需看門道,要不然漫畫有什么可取之處啊,黑白畫、又小,線條又簡單,那為什么能吸引人啊。希望大家來理解漫畫的深刻內涵,不是說一笑了之,而應是‘一笑三思’。”
藝術傳承動漫一家
聊過漫畫,繆老又談起了當下比較熱門的動漫。他認為漫畫與動畫就如同戲劇與電影,不是一回事,又是一回事。藝術有銜接發展的東西,也有獨立的藝術性。先有戲劇,后有電影。電影把戲劇用現代攝影技巧延伸擴大了。漫畫和動畫也是一樣,畫家給動畫學的貢獻不得了。
“在美國和日本動畫和漫畫都叫卡通。中國分動畫和漫畫。我認為其實動漫是一家。從藝術造型上看,中國不輸于美國日本。從攝影技巧上看,可能有一定差距。好在現在國家也很重視這些方面,正在努力趕追。”
“用電視這種媒體和動畫這種形式,漫畫傳播得就更廣了。”繆老退休后還在研究科普和動漫結合。他說在這方面,日本作出了很好的榜樣,像《阿童木》、《機器貓》就是科普的題材,也很受孩子的歡迎。
“日本一沒有資源,二沒有土地,有的是人,是頭腦,所以發展動漫很合適。日本全國圖書45%是漫畫書。同時,日本經濟的三大支柱是汽車、電子和動漫。而且日本的動漫打到動漫的老家——美國去了,這值得我們思考。現在國內的孩子如果總是看大灰狼、小白兔,就太老套了。”
老科普新知識
繆老對新知識、新生事物的好奇和熱衷從少年時代就開始了。南京新街口太平路上的中華書局、商務印書館、開明書店以及許多私人開的小書店對繆老來說皆如家珍。那時,開明書店出版的《中學生》和《開明少年》兩本雜志面向中學生,講天文地理、科學知識、世界形勢等等,為繆老開啟了熱愛科普之門。在《少年無線電入門》中,他又發現漫畫可以作為插圖,讓科學知識更生動。后來,在著名科普作家高士其的倡議下,中國建立了第一個科普創作研究所,繆老開始作為專職科普畫家進行創作,成為我國“科普漫畫第一人”。這是藝術的創新,也是藝術的升華
“畫科普不是畫科幻,必須嚴謹。畫科普漫畫不單是介紹知識,還要介紹科學思想、科學方法。知識是有限的,智慧是無窮的。我現在提倡科普就包括兩方面,一是宣傳知識,二是表現智慧。”
繆老曾受著名科普文藝作家葉永烈之邀。畫紅外線測距儀的插圖。由于當時條件的限制,他不得不動用夫人、孩子一起翻了一夜雜志找資料。繆老說,現在方便多了,想查找什么資料上網一搜索就知道。但他還不會太上網,不過正在加緊學習,因為“不會用武器可不行”。
采訪接近尾聲時,繆老師對我的錄音設備表示好奇(由于錄音筆罷工,我臨時用的MP5)。他詢問了設備的相關信息,又確定了功能,并認真地一一記錄。我不由得感嘆,在這位“老科普”永遠不忘傳遞新知識。
對于自己的孩子們,繆老并沒有要求他們從事漫畫這一行業。他說:“人。各有所長,各有其志。我就是特別喜歡漫畫,所以不顧一切地走這條路,而且走到底,不是半途而廢,不是三心二意。如果漫畫作為一個職業,我退休了;但漫畫是我的事業,所以我永遠也不會退休。”
鏈接
繆印堂,著名漫畫家,1935年生于南京。曾先后在中國美術家協會《漫畫》雜志、中國美術館、文化部文藝研究院、中國民研會工作,1981年調至中國科普研究所,為該所研究員、高級工藝美術師。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漫畫藝委會副主任,《漫畫月刊》高級顧問、北京電影學院動畫學院客座教授、全國先進科普工作者,享受國家特殊津貼。1992年入選英國劍橋出版的《國際傳記詞典》。1951年開始創作,漫畫生涯已有50余年。20世紀80年代起較多精力從事科學漫畫的探索,作品有《啊,危險》、《講經》、《矛盾的統一》。作品多次在國內外獲獎,曾獲中國漫畫最高獎“金猴獎”、全國美展“銀牌”、國際高血壓聯盟(WHL)美展的金獎、4次獲《讀賣新聞》的國際漫畫大賽優秀獎及其佳作獎。著作有《繆印堂漫畫選》、《漫畫藝術入門》、《科學漫畫創作概論》、《世界幽默畫賞析大觀》和《兒童益智漫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