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漾:鄱陽湖詩章(組詩)

月光下的鄱陽湖

白鷺是月光的一次迫降

在夜里，他們都是明晃晃的

有時月光圖省事

就直接把白鷺穿在身上

在月光里走得久了

也會變成月光

荷葉，有的與湖面平齊

有的比湖面略高一些

荷花開得像荷花那樣美

蜻蜓點水之時，水也長出了手指

浪花對手進行了模擬

試圖要把已經融為一體的

水與月光分開

它撥拉得太快，以至于

湖面產生大量的波浪

水的歸水

月光的歸月光

從南昌到九江，半個江西

在屏住呼吸

先是岸，后是山

總感覺有什么正在掠過萬物

仿佛樹梢上，草葉上，針尖上

都掛著一個鄱陽湖

波浪先穿過我，后穿過人間

這樣，我比人間

早一點點起伏……

落星墩觀湖

我沒有見到魚，只見到

湖面上，開滿了花朵

鯉魚是玫瑰，紅的

鰱魚再瘦一些，就是菊

如果游得太慢

鷺鷥就會像陶淵明一樣，采它

鯽魚像野花

開得悠閑，自在

山是青螺黛

銀魚顧名思義是銀子做的

別在水草的發上

人間的簪子，全都沒有意見

贛江、撫河、信江、饒河、修河

仿佛五片溫潤的花瓣

鄱陽湖，就是一朵盛開的鮮花吧

太陽與月亮，是花蕊的兩種

最新開法

天鵝是花粉的一次傳播

如果想看清自己的影子

要等到湖水靜下來

天空掉到湖里

湖就有了天空的顏色

白鶴在早晨，更有資格

做高腳酒杯

它的目標是把自己的影子當點心

并把湖水最清澈的一部分

小口小口地飲盡……

蕩 漾

魚群穿過我的時候留下空隙

心臟跳得太快，我還沒來得及

與整個湖融為一體

從廬山飛來的鳥兒

一邊鳴叫，一邊提著自己的影子

陽光落得太快

有一部分被水面反彈了回來

水鳥的叫聲歡快而嘹亮

使得葦葉用最亮的一面來接

風吹贛北，為了摟住一句鳥啼

天空和湖水同時產生傾斜

如果我躺在這片熾熱的土地

或許將產生更大的湖水

每一條魚，都是刷子

被澄澈包圍，慢慢地我也變得澄澈

從贛江到長江，面對這一片湖水

不敢說我是清潔的

倘若把我也潑到了岸上

這說明鄱陽湖終于排出了最大的毒素

大風驟起，每一滴水都唰地

站直了身子

我帶著人間，與一滴水親近

把整個湖抱在懷里

今日之我，相對于昨日之我

就是一次以舊換新

給我閃電的，也必給我雷霆

每一滴水里都住著一個神

微波蕩漾，整個鄱陽湖

像一個巨大的彈簧

我是早晨的第一縷光

一邊浸到水里，一邊失去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