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第一百個縣

上篇:源自瑞金的紅色河流

高寒讓年輕戰士最后的呼吸

沉默為內心的振臂高呼

用鮮血和生命生長的雕塑

在鋼槍沸騰的枝頭洇成羊角花

……

中國，記住了1935年6月，夾金山的雪

——摘自小金詩人劉坤軍的組詩《萬里長征小金紅》

2010年初春。

我是從小金各族群眾寫給江西省委書記蘇榮同志的信中了解小金的。從信中，我知道了小金很遠，距離南昌2000余公里，地處四川省西北部、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南端。全縣有8萬人，小金很窮，國務院已將該縣列入了全國40個重災縣之一。

我已能背出信中結尾的幾句話:當年，中國工農紅軍從井岡山出發，歷經無數艱辛，轉戰到了小金，地球上最鮮艷的紅飄帶將我們緊緊連在一起，共同譜寫了最壯美的中國革命之歌。在災害面前，我們同呼吸，共命運，手拉手，心連心。我們堅信，有您的關心和江西人民的大力支持，我們必將攻堅破難、重建美好家園，奪取抗震救災的全面勝利。

信是寫給蘇榮書記的，也是寫給我們江西人民的。每個建設者都伸出了手，都會和小金人一起手拉手、心連心的。

省委書記蘇榮和省長吳新雄作出了明確的指示:對口援建，刻不容緩!

2008年7月4日，江西省委召開常委會研究部署對口援建工作，決定在小金縣成立對口支援重建現場指揮部。7月8日，蘇榮書記、吳新雄省長等領導到了小金。

蘇榮書記深情地說:江西有99個縣(市、區)，我們將把小金縣看做江西第100個縣，盡心竭力、全力以赴做好援助工作!

援建者一批又一批翻過夾金山，源源不斷走進小金，在援建高峰期，2萬人的美興鎮融入了3500多江西人!

我想起了小金詩人劉坤軍的那句詩，我稍加變動:這源自瑞金的紅色河流，越過2008年7月，夾金山的雪，溶進了小金的海子……

中篇:生命延續的光輝

山還在，少了綠色的妝點

水依舊，混濁中帶著無數哀怨

沒有眼淚，堅強眼神中隱藏著悲痛

沒有笑容，平淡生活中殘留有傷痕

一生中，有我無法企及的涅槃

無法用視線收藏的悲痛

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情愫

只有微笑并用生命的延續

——摘自小金詩人王君的詩《汶川，銘刻的記憶》

小金縣變美了，變得比災前更亮麗了，我和小金的朋友分次從小金僅有的四個入口三個方向走進小金縣，印證傳說的美麗與美麗的真實。

第一個入口是翻越4700米高的巴朗山，由東往西，在駛向日隆鎮的公路上，可停車遠眺神秘秀美的四姑娘山。三月早春，雪后初晴的日子，瓦藍的天空下，積雪在陽光下閃著異樣光彩，四姑娘山時隱時現，守候在小金縣的東大門。

第二個入口是翻越4100米高的夾金山，由南向北翻山后是達維鄉的夾金村，山下是紅軍會師紀念碑與紅軍會師橋，兩個入口同一個方向。

往前是日爾鄉，路邊最引人注目的是災后新建的敬老院、光榮院和救災應急中心。這是十大示范工程之一，投資3220萬元，去年底交付使用，已有170多位孤寡老人安排住入。

上了公路，我走近了一家藏式農舍。

一位藏族大媽熱情地迎來。她身體硬朗，思維敏捷，聲音宏亮，漢語十分流利。她說:我叫澤朗格爾瑪，71歲啦!17歲嫁到沃日，在這里生活了54年，生了4兒4女。

她家舊房震垮了，這幢新房是政策帶給她家的實惠。新房上下二層，200多平方米，花費11萬元。其中政府無償貸款2萬，江西提供民房重建補貼2萬，當地政府補貼1萬，自籌資金6萬。

第三個入口是從北翻越海拔4200米高的夢筆山，山北是州府馬爾康，山南是小金縣的北大門兩河鄉。兩河鄉平均在海拔3200米以上。兩河口會議遺址就在那兒，紅一、四方面軍會師后在那里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確定了北上抗日路線。

兩河口遺址的恢復重建已列入援建示范項目，江西斥資4500萬，縣里還準備通過招商引資在兩河口蓋一幢星級賓館，建立一個民俗文化旅游區，總投資要1個億。

最后一個入口在城西，是從素有美人谷之譽的甘孜藏族自治州丹巴縣往東進入小金縣的。

城西，最顯眼的建筑是小金旅游產業發展服務中心，工程設計標準為商務四星級賓館，結構按抗七級地震要求設計。

這幢樓早已名聲在外:是阿壩州援建中第一個竣工的建筑項目，也是全國第一個完成的援建房建設項目。從2008年7月26日破土動工到11月21日投入使用，只用了118天，是被譽為“江西·小金速度”的代表作。

走進大廳，那光滑锃亮的地面，那色彩起伏的吊頂及星光燦爛的吊燈，那潔白的墻壁和壁上掛著的字畫，讓我仿佛置身于江西賓館。在一樓電梯門口我遇見了山里來的三個小姑娘，她們最大的愿望是坐一次電梯。

往東走幾百米就是新建的小金縣醫院，院里的一切硬件完全達到了國家二級甲等醫院標準。

候診大廳明亮、急診通道寬敞。在放射科我遇見了何院長與放射科主任(他剛從江西進修返家)，他們正在調試新購的CT，何院長興致勃勃地要陪我參觀。他如數家珍，一串串數字脫口而出:“這是異地新建的大樓，老院在城中心，很小。地震后，出現一些危房，設備陳舊簡陋。這幢樓總面積是17600平方米，門診是2700平方米，住院部是6400平方米，設有病房200張，醫療設備這塊斥資是3000萬元，有些設備在阿壩州是一流的，這都是你們江西兄弟的錢哪!”何院長有點激動。他說，紀念地震兩周年后，老院全部搬入新院，如果不努力提高技術，那真是對不起江西兄弟!

在寫上述文字時，我和我省去小金援建的神經外科醫師江志群通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興奮:“搬進新院后，我們成功地完成了5例開顱手術，1例下頜骨開放復位術……這都是幾十年來小金縣第一例……”

下起了雨，我們冒雨走進了城關二小，這所學校也是十大援建示范項目之一。學校依山而建，我們拾級而上。這是小金縣教學設備最完善，最先進的一所學校，總斥資2000余萬，工期11個月，交付使有已半年了。

學校是寄宿制，寄宿學生1119名。學生家大都住在大山里的半山腰，往返要走三四個小時或更長，遇下雨、下雪，不僅行路難，而且十分危險，過去就有學生落水摔傷的事發生。教育局決定，將逐步實行寄宿。

車行駛在“江西路”上，這是一條連接小金新老城區的路，是援建項目中以“江西”命名的示范工程，起初的方案是立交橋設計，以顯示現代感。開挖、拆遷面積小，小金縣地處高寒，橋面容易結冰，出行安全存在隱患。為解決這些問題，方案八易其稿，才定下現在的方案。

晚霞如花撒在“江西路”上，在南昌，該是萬家燈火看晚間新聞的時候了，小金的太陽偎著山背依然燦爛。路越行越寬，前面就是和諧廣場了。

再往前是多功能廣場，救災時可以停直升飛機，平時是娛樂體育休閑的好地方。從老城區會師廣場那邊傳來了陣陣歡快的樂曲，每天這個時間，美興鎮的男男女女都聚集在那兒跳起“鍋莊”，小金變化的美麗不僅在物資，更在心靈。

小金人走出災難的陰影，告別了痛苦昨天，廣場上空的歌聲更加歡快激昂。我走向老城，走進會師廣場，融入了跳“鍋莊”的人流中。

下篇:從咽喉噴涌的激情火花

媽媽，媽媽，我將沿著

你穿越的雪線，疾行

我的每一次搏擊，每一縷

鮮活的記憶，都是

從咽喉噴涌的激情火花，

都是我神圣鏗鏘的誓言。

——摘自小金詩人王學貴的詩《鷂鷹之歌》

《大地階梯》中有這樣一句話:從成都平原上升到青藏高原，在感受到地理階梯之處同時，也會感覺到某種精神境界的在提升。促使我萌生這種感覺的起因，是去采訪一位女性的那一瞬間，在江西援建項目中，也是在全國18個援建縣項目中，她工作的環境海拔最高，條件最艱苦，氣候最惡劣。

任東紅，52歲，江西省公路局副局長。她是這樣開始講述的。

通知要求我2月中旬赴小金報到。我慶幸有點時間準備。我讀過一點醫書，理解高原的概念，海拔增高，大氣氧分在降低，二者成反比。肺部氧分壓未變，內外壓差變小，氧進入肺部速率降低，這就叫缺氧。海拔3000米的氧分壓只有平原的2/3，5000米是1/2，醫學家視此為臨界高度。一般人在3000米就出現反應，理論上適應時間是1到3個月，1200米游泳成了我每晚必修課，我希望通過鍛煉，減少適應期。

我的任務是負責修好一條叫美汗路的農村公路。抵達小金的第二天，我們一行開車去現場勘察，在木殼殼山前，只有彎曲的小路。別無選擇，爬，往上爬，海拔3000米也要爬!要測量，要放線。春節剛過，山上積雪很厚，寒風刺骨，鴨鴨羽絨服緊裹在身都難御寒。腳下是亂石，荊棘，陡坡，溝壑，堅冰積雪，沒踏穩，就滑倒。比登廬山、爬泰山艱難多了。廬山主峰海拔1400米，玉皇頂是1500米，不能比。每天我和同伴一起向前推進，有人頭暈，厭食無力，胸悶，沒有一個人躺下。按設計要求出了施工圖，路基寬4.5米，路面4米，泥結碎石路面全長52.5公里，建設標準為四級。

3月22日開工，那天三鄉百姓穿著藏族禮服盛裝送上了潔白的哈達，香醇的酥油茶，甘甜的青稞酒，在他們激動的神情里，我看到了渴望與期待，第一輛挖掘機挖起第一鍬土，歡呼聲響徹了山谷。

考慮到震后山體破碎，開山時我們盡量不用或少用炸藥，過多震動會加大加速山體松散，路修成后，會加重塌方、泥石流發生率。

指揮部要求我們在10月前完工。全程分ABC三標段施工。C標段大都是江西廣豐人，江西籍民工高山反應嚴重。一位民工對我說，在山下，他一人能搬動一塊大石頭，在這里，兩人抬都喘氣。我們請了本地民工。他們適應高山氣候，很能干。

新的問題出現了，在砌磚砌墻時，當地民工都不放水泥或放很少水泥。

我知道，也見過，這兒住房都是用青石片一塊一塊壘起的，工藝好，有特色。但這是防護墻，有質量標準!重來!別無選擇!

一件大事發生了。2009年7月17日凌晨。

C標段，熱希溝口物資中轉站遭遇泥石流侵害。頃刻間，泥石流填滿山谷，施工設備器材全遭破壞，讓人痛苦恐懼的是5名廣豐籍工人沖走了，獻身在高原藏鄉。那幾天，我們天天在悲痛中度過。

臨近8月，施工速度明顯減慢，這樣下去，10月竣工計劃必然泡湯。我理解工人，他們是苦是累。海拔高，睡眠差，活兒重，營養跟不上，餐餐飲雪水，天天吃土豆，哪有勁?白天皮膚被紫外線灼得如針扎一樣痛，晚上寒風透心涼。經歷了“7.17”事故后，恐懼陰影無法散去。

我敞開心扉對他們說:速度上不去，我們就下不去。你們確實是又苦又累又危險。既然來了，我們就要干好!我陪你們一起干!累死了，我就倒在這里，你們給我豎塊牌，做小金人;活著，我們一起下山，回江西!

正是我們這個團隊的努力，經歷了第193天的歷練，竣工了!那是2009年9月30日，踏著節點，我們向國慶60周年獻上一份大禮。

第二個講述者是他倆——來自江西景德鎮公安局特警支隊。大個子羅細華，44歲，特警一大隊大隊長;邱華，80后青年，反恐防暴大隊戰士。羅細華先說:

我和邱華是2009年7月16日下午到達小金的，剛剛進入角色，任務和考驗就來了。說是7月17日凌晨，也就是到達的當夜凌晨3點，我倆接到指揮部命令，火速趕到汗牛鄉窩底村，那兒發生了泥石流。5名江西廣豐籍工人生死不明，工地炸藥庫被沖，十臺工程車被淹，救援任務重大。在省公安廳郭勛林處長帶領下，我們乘車趕赴現場。那時美汗路尚未通車，要繞道。

到了窩底村，尋找5名失蹤的工友和搜索炸藥。查找的方法是在村子低處用鏟土機挖出一個缺口，排出積水，再用鏟土機把工棚一間間翻出。我倆是第一次見泥石流，沒有一點搜救經驗，我倆老老實實服從指揮和援救人員一起打撈，尋找。

許多村民跳進渾濁的泥漿，沉下去站起來，用手和腳在泥漿里搜索，兩邊山頭還有滾石落下，隨時都有被砸的危險，沒有一個村民離開和驚叫。17日中午，也就是12點17分，窩底鄉中納村民兵連長李明光和民兵楊文海發現了第一具遺體——當時，他們以為會活著，因為泥石流還只過去12個小時。他倆在身上綁緊繩子，交給岸上拉著過河救人。

河道不寬，水流很急。他倆在水中艱難地游動了20分鐘，終于到達對岸，面對遺體，他倆失望悲哀。這位民工叫鄭軍，只有19歲。當遺體抱過來時，我們看見李明光和楊文海通紅的眼圈和不停抽泣著的雙肩，我倆眼睛也紅了。

第二具遺體是43歲的爆破工余鐵團。是由汗牛鄉退伍軍人、民兵譚萬華在7月18日中午發現的。讓我倆感動的是，根據當地習俗，藏民是不會碰尸體的，如果碰了會給自己與家人帶來霉氣。然而在搜尋遇難遺體過程中，譚萬華、李明光和許多村民都是用手一點一點將遺體從深深的泥漿里掏出來的。然后，小心翼翼地洗凈，消毒，包裹抬運。

在遺體送進救護車時，他們按江西的習俗拋紙錢，放鞭炮。在同譚萬華聊天中，他說，江西來援建我們，在我們這里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再苦、再累、再懸也該我們去找，比起你們千里地跑到這里來修路，這算什么?

最后請你記下另三位受難兄弟的名字，他們叫陳萬福、方福壽和方海金，他們的英靈成了美汗公路的守護神!

邱華是個內向少語的小伙子，沉默了片刻，低聲地說:“我們只是做了自己的本職工作，那夜，大隊長也跳進了泥漿。”羅細華立馬打斷了他的話，“說說另一件事吧!”

“哦，好的，也是發生在美汗公路上。9月初，我們接到任局長報案，工地上大量鋼筋、水泥、模板、攪拌機被盜，價值40多萬元。此時此地，不僅是經濟問題，任局長說，大量的涵洞，防護墻需要水泥鋼筋，再去采購運輸會影響10月份完工。指揮部要求我們迅速破案，找回失物。我們走訪了十幾家農民，情況基本摸清了，盜賊可能是美沃村的一個村民，我們決定到被盜點蹲坑守候。忘不了那夜，9月11日，我倆藏在山凹里，有點冷，突然，手機振動，我低頭一看，是妻子的。走時，妻子已有8個多月的身孕了。我悄悄接機，妻子說:“我可能要生了，你媽媽在身邊，你放心，你好好工作。”我驚喜，卻不能回話。我關機，再開機，發了一條短信:我在蹲坑守候，有事發信息。零時50分，信息來了:邱華，你放心，母子平安，是個大胖兒子，6斤4兩!

正是此時此刻，響起了拖拉機聲，聲音漸近漸響，車上坐著兩男兩女。我無暇回信息，也不能回話，沖上去，攔住車。他們跳車想跑，我們喊話:“別跑，把材料送回工地，我們會從寬處理。”果然奏效。當夜，盜走的材料一車一車又運回工地。兩男兩女送到派出所進行審訊。一直忙到中午，12點我本想給老婆打個電話，想想還是先給任局長打吧，她更急!讓她先放寬心，我和羅隊長返回指揮部匯報，這才靜下心來給妻子打了電話。妻子很理解我，讓我聽聽兒子的哭聲。那一刻，我興奮地給兒子取了個小名叫“川川”。川川，你爸爸在四川援建哩!

第三個講述者是被譽為“江西小金速度”項目的副經理，他從2008年6月4日赴四川彭州援建，轉戰小金，一直在援建一線。他的名字叫熊大華。他總是忙，講兩句就是忙音。只好請他的同事代勞了。

聶吉利是江西中恒建設公司的老總。他是這樣說的:

指揮部把承建旅游中心的任務交給我們，是信任，是榮譽。我們要派出責任心最強，能力最好的管理人員。

大華家庭有點特殊，我不說清，你會責怪我無人性，不人道。他父親去世了，兄弟也早逝，留下幾個殘缺的家庭，都靠他照顧。可這兩年他只回過兩次南昌，是過春節。元宵后就到了小金，全部家務靠妻子。公司的人都很感動，多次派人頂替他，他說沒驗收，他是不會回來的。

很多事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就說建材采購吧，小金窮，木材、鋼材、電器、水泥，甚至螺絲釘都要來來回回翻夾金山。建設新北川，運輸就簡單多了，一路平地，去映秀有都映高速，都江堰在成都旁邊，彭州去成都只要30分鐘。江西的采購運輸車只有唯一的路，翻夾金山，山高坡陡路窄，山路因交通事故或車多常常堵塞。我們最長的一次是在車上呆了5天6夜，聽說還有7天7夜的。走吧，不知哪時通，不走吧，吃什么?喝什么?睡在哪?夜晚蓋什么?這就叫運輸，江西援建特有的運輸。還有一個特點是多次搬運，其它援建省是不多見的。如水泥是從蘆定采購的，放在工地上久了，會遇雨受潮，就放到老鄉家中。這兒材料有二次、甚至是三次運輸，搬運的成本高了點，總比停工好。

大華有張婆婆嘴，有雙靈巧的手，他的本事是你做不好，我來，你就得按他的方法做，工人真的服了他。

毛敏是常務副指揮長，他平靜地說出了一串串數字，這些數字就是對工作環境艱苦的最好詮釋:

美興鎮平均海拔2642米，江西援建項目2/3是在3000米左右高度上完成的，3000米以上的項目有兩河口會議紀念館，4000米以上的有美汗公路，最高處近5000米。

孤立地背或寫出這些數字只是地理概念。

從平原地區突然到高原，才會感受到這些數字的殺傷力。高海拔地區，開水到不了100度，煮飯是夾生飯，這都能忍受。難以忍受的是江西援建者比兄弟省多了另一項任務:要學會應付缺氧。

在18個援建縣中，小金處在海拔位置最高。映秀平均880米，北川平均650米，汶川平均1326米，理縣茂縣高點，但平均數均在2000米以下。我們南昌市海拔是4—5米，突然進入高原，85%的人出現了高原反應，失眠，流鼻血，頭痛，個別女同志月經紊亂。然而，他們更多時間是忘了缺氧，沒有功夫缺氧。自然對人體極限挑戰時，人們需要的是無畏與堅強。援建隊伍這樣做了。

指揮部工作人員在小金快二年了，他們耐受了，適應了。

我知道毛敏是一個年過半百，多思多慮多病的人。

來小金后，他身體狀況下滑，胃潰瘍病加重，又查出了心肌缺血，一直處在失眠狀態，他已服下了300余片安眠藥。他三次病倒，三次起來挺著被疾病擊不倒的身軀，活躍在現場工地，他先后100余次到一線勘察測量，100余次到一線去處理突發事件。中央電視臺采訪那天，他患急性咽炎，發熱，他仍爬上了美汗公路。那天風特別大，大家擔心山風會把他卷下山谷。在這海拔4900米的高山上，他像一尊塑像。四川省政府兩次安排他短期療養，他放棄了。于是有了118天和193天的速度。有了提前4個月實現黨中央、國務院提出的“三年任務兩年基本完成”的目標。

在10大示范工程項目100%交付使用的時刻，在7個房建類工程項目獲四川省結構優質工程類時刻，當宣布小金援建房屋建筑結構就住率達100%時刻，他與戰友們笑了。

我還想補充毛敏未說的幾個數字:毛敏資助了一名9歲女孩完成了先天性心臟病手術治療;資助了一對家庭貧困的雙胞胎兄妹走進大學;幫助4個失學女孩重返校園;資助小金縣第一個博士蘇丹實現留學夢;資助一個癱瘓在家多年的病人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在他的帶動倡導下，指揮部成立了“江西援建者愛心基金”募集資金30多萬元，專門資助小金縣困難群眾。

這是數字?抑或是情感?這是數字演繹的故事抑或人生哲理之歌?毛敏自己是不會講述的，但我們應該講述，我們應該讓眾人知道。

郭新宇副指揮長告訴我的數字更簡單:

第一個數字是13億元，100%到位。放在江西看，前幾年我省每年基本建設投資是4億元，小金這三年每年是4億元，一個縣相當于一個省，多吧!同時我們科學用錢，僅“江西路”的方案八易其稿，實用，經濟，符合民族風情。

我再說說第二個數字，19800多車次——是指運輸車從成都、雅安購物資回小金翻夾金山的次數。

運輸車從成都到小金要2天，工程車要7天，一年四個月大雪封山運輸艱難，物資集中在3—10月運輸，實際是4—9月份半年的日子里。路況不好，余震不斷，泥石流阻塞，堵車是常事，最長堵過7天7夜。這些材料越過夾金山沒有遺失，沒有損壞，更沒有翻車。在援建中，沒有過多物資積壓。一句話，在用錢過程中基本做到了不浪費。

……

離開郭新宇，在大門口遇上了喻家凱副指揮長。

我望著這位56歲的漢子——他放棄了年薪20萬元的江西省建筑設計院院長不當，來這兒!他患有慢性支氣管炎，打完吊針，吸完氧，還滿山跑。

——正是他們，才有了四川省委副書記李崇禧說的一句話:通過江西援建，將小金縣發展提速了40到50年!

責任編輯 陳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