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也會疼痛(組詩)

線裝的小鎮

一尾魚在夕光中帶來贛江水漲的消息

究竟是一尾鯉魚，還是鱸魚

這并不重要；我懷疑它是從盛唐讀物中

開了小差，如今在線裝的小鎮迷失了歸途

一尾魚，若無其事地停在水面，久久的

一動不動；它是在等待一冊打開的古籍?

還是一幅抒情的飛白?

河水繼續在漲。瀲滟的碧波

使大地輕輕搖晃……一尾魚

深陷于一汪古典的流水，它探出頭

露出淺淺的酒窩，和受驚的雙眸

于蒼茫的暮色中，劈開潮汐，溯流而上

風中的母親

長風中，誰在翻撿著現代文明盛產的垃圾

像一滴淚，掀開它永不愈合的傷痛

某年某月某日的午后遇到她

一滴灰塵咬咬牙，緊跟著一群蒼蠅

落在她花白的頭頂——多么于心不忍

陽光照亮了她的疲憊、困頓、局促

和無所適從；她稍顯遲疑地朝我一瞥

仿佛一道銹蝕的閃電，和雨打風吹后的悲哀

然后再繼續移動，一步一回頭

最終，在一根發霉的玉米前，

徹底低下頭來

陽光也瞬間暗了下來。滿天滿地的陽光

多么冷，多么手足無措

——長風中，這是誰的母親?

我不能緘默，更無法訴說

一滴灰塵和它于無聲處的哭泣……

一滴水也會疼痛

這破碎的瓷，玻璃的殘骸

誰能窺視你心中的疼痛與圣潔

風在吹，風在夢境中翻動著鄉情

一滴水在風雨中疾行

它追逐著流水浪濤和飛雪

卻讓疼痛靜靜地覆蓋一生

覆蓋過傷口的一滴水

是一種裂岸的驚濤，和一種駭世的霜白

以生命的破碎與咯血抵御

人世的冷酷與地震

一滴疼痛的水

在異鄉最終成為堅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