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雨霧之中,他和送他的女子踏著淺淺的積水來到車站,車站近旁的早餐店有的還在掏煤火,有的已拉開了營業的架勢。車站候車大廳的門還沒開,出站口的門也沒開。往常,車站開往清江的四百里早班車都是在出站口等客,他和女子說,莫非今天的車開走了,要么就是還沒來?女子附和說,怕是還沒來吧——我們到附近看看。
車站位處三岔路口的一面,他們來到三岔路口的另一面時,他和女子都看見旁邊的藥店屋檐下站著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在躲雨,好像那女人也在朝著他們看。他說那怕也是等車的哦。女子說,意思是說你有伴了?你想得美,就算那是等車的,你曉得人家要坐的和你是同一個車?他說,怕說不一定呢。女子酸酸地說但愿她能代我陪伴你。他們在那兒沒站一會兒,一輛中巴車就從他們的對面開到出站口去了。他和女子便朝出站口走去。他都上車找位置坐下了,那藥店屋檐下穿紅衣服的女人也還沒動。當客車開動,女子和他揮手告別以后,客車經過藥店時,紅衣女人才招手上了車。
他坐在中巴車雙人座的一邊,位處第四排,身邊空著靠窗的位子,紅衣女人便坐到了他的身邊。他主動和紅衣女人搭訕,大清早的,一個人等車啊?紅衣女人也很隨意地接過話頭,是啊,哪像你有人送?是你老婆?他說,就不像女朋友?紅衣女人說,我老早就看見你們了,不像女朋友。要是女朋友呢,還要嗲點嘛。他說,你那是指小青年吧,你看我都是壯年了。紅衣女人說,就算是有點中年了吧,可中年正是享受人生的黃金時期呀。
清早的中巴車上客人稀稀拉拉的,即使客人再少,他也不選擇坐與駕駛座并列的位置,不選擇坐駕駛座后一二排的位置,他聽一個既當領導又自己開車的朋友說,經常坐車者,像中巴車、面包車這類齊頭車,最好不要坐前排,最好是坐三四排,原因是一旦撞車,危險很大。他記住朋友的忠告,一直遵照執行。他看了一下,與駕駛座并列的位置和后面的那個位置都坐了人,他的前排是一對老夫妻,他的后排是一個抱著個大包的男子,腳邊還有一個更大的包,像是個推銷什么產品的生意人。側面那列單人座位上也坐了人。最后一排空得多一些,才坐一個像是出差辦事的男子。
他把目光收回,對身邊的紅衣女人說,你不是本地人,是來出差?細看,紅衣女人的長相有點像中央電視臺和朱軍一起主持綜藝節目的那個董卿,面相上看是開朗精明的,這給了他較好的印象。她又才三十來歲,正年輕漂亮著呢,他樂意和她說話。紅衣女人說,是呀,你聽口音也聽得出。我是帶了個團出去旅游了 ,昨天到的這里,現在回旅行社去。他說,你是個導游,是帶的這里的客人出去旅游的,你所屬的旅行社在清江——那么,你們老總是——他接連說了幾個旅行社負責人的名字。紅衣女人說你認識我們老總?他說只是見過幾次面而已。紅衣女人說,那么你也在清江工作,并且交際甚廣?他說說不上交際廣,只是有緣認識了一些人而已。
旅途多是無聊的,尤其是對經常坐車的他來說更是如此。在他乍淡還濃的興趣里,他開始探聽紅衣女人的故事。他問,你現在做導游,做上路了沒有呢?紅衣女人說,她還在觀察和嘗試,要是有意思呢,肯定是要做下去的。他說,聽說導游和旅游地的商家有默契的,有點意思?紅衣女人說,這是公開的秘密,導游帶客人去買東西,商家是有返還的,客人買得越多,商家返還給導游的就越多。但紅衣女人又說這錢也不是好拿的,有點點膈應,在返回的途中,你得聽客人們的抱怨。本來當時他們也是自愿買的,可他們還是要大呼上當啊。他說,你這是叫得魚吃了還要曬網吧。紅衣女人說,得沒得魚吃網都是要曬的呀,這叫愛護網嘛。
他收了收腳說,聽說還有一種團,導游從甲地把客人帶到乙地后,乙地的接地導游就來接客,甲地帶團去的導游就不管事了,直到時間滿了,乙地的導游才把客人還給你。紅衣女人用手肘拐了拐他的臂彎,兩眼專注地看著他,問他和她們老總關系如何,要是關系好經常在一起呢,她就不給他說這個了,她擔心他把這個透露給她們老總。他說,我剛才講了嘛,我只是認識他,我們很少見面的。紅衣女人才說,那就好,不過你可不要把我說的這個告訴他哦。給你講,這次,我帶的就是你剛才說的那種團,而且是第一次帶,你想我有多興奮呀。他們把客人交給我的時候,安排了一餐飯的,客人們都很累,都吃了風味小吃,哪還吃得下飯,我想這不過是給我這個甲地導游的一點酬勞而已,我象征性地安排了伙食,其實吃的人也很少,吃得也很少??墒窃谵k交接手續的時候,對方導游卻裝憨,簡簡單單地要我簽字,他們以為我不懂道上規矩,想敷衍我,可是我也裝憨,我就把那些字一個一個地看啊,都看了好幾遍了,卻就是不動手拿筆。那兩個導游中的一個先忍不住說,按慣例,要給你一點酬勞,我們都算在伙食費里了。她說,是嗎,據我所知,伙食費是其次的,人頭費才是主要的,每個人五十塊。對方說,我們可是沒有這個規矩呀。她說,沒有這個規矩,誰給你送客人來呢?我們不曉得送給那些有這個規矩的旅行社?實話告訴你們,你們不按規矩辦事,我就不簽這個字,不說你們這一趟白做了么,也會遇到好多麻煩的,是不是?對方假裝打了兩個電話,才好大不情愿地把錢給了她。紅衣女人拍拍與她挨得很近的他的腿說,你看,我這一趟還可以吧,得了一千六百多捫(塊)哪。要是都這樣呢,我一個月做個三四趟就行了。你說是不是?他說恭喜發財,恭喜發財。
說話之間,客車駛到了一座山坡的頂部,車窗外的視野極其開闊。太陽下茶山中那些齊刷刷的茶樁已長出寸把長的嫩苗,晶瑩的露珠正在滴落,遠處,已隱約可見采茶女的身影。不消說,那些采茶女是美麗而清純的,就像她們手中采摘的茶葉清脆亮麗,賞心悅目。山野的樹木已經蔥蘢了,野草和禾苗都正在瘋長。
司機將車停在山上一個地方加水,并叫乘客要解手的下車解手。他便下了車,他看見坐在他后排的那個像是推銷什么產品的生意人也下了車。
上車的時候,那像是推銷什么產品的生意人說,唉,這地方要是有個賓館就好了,那樣的話,他就會在這兒住一兩晚上,也把那些采茶的村姑選兩個來玩一下。這樣說著,像推銷什么產品的生意人便坐到了位置上,車上立即有幾個人向其投去異樣的目光。他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時,見紅衣女人靠在背靠上打起了盹,便側身注視起像是推銷什么產品的生意人來。他覺得旅途的沉悶氣氛需要打破,也想打探一下這是個什么角色。他說,喂,老兄,聽你說這話呢,像是個風流倜儻、處處留情的人,你是經常在外面跑吧。像是推銷什么產品的生意人。見有人和他搭話,便說,我啊,是個產品推銷者,我推銷的對象又是女性,你看,這完全是工作性質決定的。他說,你是化妝品推銷商?像是推銷什么產品的生意人說,是這樣。他說,可惜我不是女人,可惜我不懂化妝品,要不看看你的東西?;瘖y品推銷商笑著說,我也很少向男士推銷化妝品,同性相斥嘛,我和男士談生意沒有激情。他說,那你和女士談生意,激情硬是高漲得很嘍?甚而至于還會談出火花來?化妝品推銷商說,一般情況下也只是工作激情,當然也有談出火花、談出故事的。不過像我這種到處跑的人吧,我跑過的地方都是要留紀念的。他說,留紀念,留什么紀念?化妝品推銷商說,有那種既想打扮自己,又舍不得出錢或者說沒有錢的還過得去的女士,總得想辦法成全她呀,我的辦法是讓她晚上到我住的地方去,我們交換資源。沒有這種機會,就找小姐嘛,最好是服務員,服務員是業余性質的小姐。他說,老兄,你這個工作好啊,既能周游大千世界,又能享受人間春色?;瘖y品推銷商說,比如昨天晚上吧,我就遇上了一個家住農村的服務員,她到賓館打工不久,嫌賓館給的工資低了,就自找門路了,才十六七歲呢,年輕漂亮不用說,又聽話,我給了她雙倍的錢。坐在后排靠窗位置的那個像是出差辦事的男子說,你一路尋歡作樂,想沒想過救助一下貧困群眾或失學兒童呢?化妝品推銷商說,她就是你們這個貧困地區的貧困群眾呀,我給她的錢她就是帶回家去給她的弟弟妹妹讀書的呀。他說,看不出你還是個高尚的人。但像你這種高尚的人,可要注意身體呢,要是染了一身病,你病不得好就要死掉,還連累妻子兒女。
化妝品推銷商不知是沒聽明白他的話,還是根本就不在意,只顧說,人要工作,也要享樂,不能虧待自己。我到一個地方找一兩個姑娘作紀念是一回事,在其它一些地方還時興跟當地女人結婚呢。他也感到意外,結婚,結什么婚呀,你還沒結婚?化妝品推銷商說,我早就結婚了,老婆在老家照管孩子。我說的跟當地女人結婚,是指我們像旅游者一樣到一個地方旅游跟當地女人搞結婚活動。比如我到麗江,就跟當地的摩梭族女人照結婚照作紀念,到新疆就跟當地的維吾爾族女人照結婚照,我還跟俄羅斯女人、日本女人、韓國女人照得有結婚照呢,當時那感覺就很爽,過后翻出那些照片看著,感覺也很舒服。他說,老兄你真是讓我們開了眼界了。不過現在假東西很多,你怎么知道那些跟你照假結婚照的人是不是貨真價實的當地人呢?比如你玩的好多小姐就是屬于“交流干部”,她們往往不是當地的,那么那些跟你照假結婚照的人也難免是外地去做那個生意的吧?化妝品推銷商說,你還不信呀,我可是無私地向你介紹的呢,我是真誠的呀。他說,哈哈,老兄,我也沒有見外的意思,只是一點疑問而已,一點疑問而已。
中巴車沿著公路盤山而下,因坡陡彎多,弄得有人喊頭暈,有人嘩地拉開窗子,有人又喊風大經不住吹。車子過了山腳小街的時候,正好有人上車,紅衣女人便對他說,走,我們到后面去,這兒讓上來的老年人坐。于是兩人便挨著坐到了后排。
紅衣女人把他當成了老朋友似的說,后排好,坐得高,視野寬,她甚至把嘴湊到他耳邊說,還不會讓那個騷雞公的聲音輻射。他說,你也煩他了?紅衣女人說,誰不煩呀,怕就是你不煩吧——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啊?他說,我?保守地說是文字工作者,時髦地說是自由撰稿人。因此我對身邊發生的、我看見的事情都很感興趣。紅衣女人說,難怪——那你是不是記者?你要是記者呢,我倒要請你幫個忙。他說,雖然愿意為你效勞,可我能幫你什么忙?紅衣女人說,我在清江開發區一房產老板那兒買了塊地,現在房產老板強行要我退地,我才不退呢。我們要是打起官司來,請你作個報道。他說,我跟當地的、外地的媒體倒是有些接觸,可你的官司不是還沒打嗎,到時候你通知我吧。于是互相交換電話號碼。他說,我對你的現在是有所了解了,可你還沒告訴我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呢。
紅衣女人的話匣又被打開了,她說,她和丈夫都是國有企業的職工,她原在日雜公司,丈夫在醫藥公司,國有企業不景氣,他們就做藥品生意,在清江城里開了門店的。他們最好賣的藥是治性病的,那些年輕的、中年的包括老年的男人得了那方面的病,大多是天黑以后來到店里,問到只要有那種藥,價都不講就拿走了,她和丈夫把這個事情想清楚以后,把藥價一次又一次地提高,銷路仍然很好,弄得她和丈夫都不知道該怎樣漲價才合適了。真的,那是很賺錢的,又是現錢,太爽了。還有,她和丈夫套牢了相當一部分農村藥店,那些農村藥店的人到他們那兒進藥,錢也是有得賺的。加上平時的零售,生意就還可以。但是,紅衣女人看著他說,你不知道這里面的艱難,我們去進貨,賬是不能賒的,而我們發貨呢,又只能賒賬,我們是耗子鉆風箱,兩頭受氣呀。就像這樣一步一步地運轉倒也好了,我們無非是把利潤變成大藥商發給我們的藥品,變成我們發給小藥商的賒賬,小藥商進下一批貨的時候總也要交上一次欠的款嘛。可是有一天,藥監局的人說我們沒辦手續,要我們補辦,否則停業整頓。要補辦手續就要交一大筆錢,我們都是下崗職工,又不給減免一點——我們一氣之下就沒有做藥品生意了。
他說,你現在在外面打拼,你的那一位呢,在干些什么?紅衣女人說,我那位呀,書呆子不像書呆子,像個哪樣呢?對,網蟲,是網蟲。我們做藥品生意的時候,他就是管內的?,F在么,在家管小孩,管小孩吃,管小孩睡,管小孩起床,催小孩上學,此外就是上網。他說,你不擔心他搞網戀?紅衣女人說,搞網戀?有可能,他適合生活在虛擬的世界里。可是網戀總也是要像小雞一樣破殼的呀。他沒那個能力,除非對方也是像他一樣。他說,聽說現在還有黑咻的呢,就是在網上搞那個事情。紅衣女人說,他要搞,也只有讓他搞了。他說,那么你在外面就瀟灑了,無后顧之憂了?紅衣女人說,就我和你說的這些而言,你也知道,我們是分工不同,差異總是有的,求同存異嘛。他說,你真是開明。要是天下的女人都像你這樣開明,不知道生活是更和諧呢還是更不和諧?紅衣女人說,哎,借你肩膀靠一下嘍,我昨晚上沒睡好。他說,歡迎靠攏。
這時,中巴車又駛過了一座縣城邊緣,還有個把小時就要到清江了。
化妝品推銷商卻像沒有讓紅衣女人瞇一下的意思,他轉過頭來對紅衣女人說,喂,導游女士,麻煩問你一下,你以前在清江開的藥店是不是叫回春園?紅衣女人眼皮都沒動一下,是,怎么樣?化妝品推銷商說,你可能記不起我了,我曾經是你的顧客呢。紅衣女人這才睜開眼睛,你曾經是我的顧客又怎么樣,我賣的藥有問題嗎?化妝品推銷商說,不,沒問題,我覺得你賣的藥很好。紅衣女人仔細打量了一下化妝品推銷商,原來你就是用化妝品和我換藥的那個化妝品推銷商?難怪我一直覺得你有點面熟、你說話的聲音也有點耳熟呢?;瘖y品推銷商說,你沒有賣藥了,請問你清倉了沒有?我還想向你買點那個藥呢。
紅衣女人坐正了姿勢,又用手攏了攏耳邊的頭發說,等一等,我們慢慢說。我還一直在找你呢,你知道不知道?從你的話聽來,我給你的藥沒問題,而且你現在還想要??墒俏乙嬖V你的是,你給我的藥讓我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我正要找你索賠?;瘖y品推銷商說,你說吧,是什么情況。紅衣女人說,我用了你的化妝品后,臉上起來不少的斑點,先是紅紅的,那些斑點逐漸化膿后,搞得我臉上又紅又白,我都無臉見人了;沒幾天, 第二批斑點又起來了,這可不是又紅又白了,而是起了疙瘩,長大瘡了。大瘡,一個年輕女人臉上長的大瘡,你知道嗎?你說你搞得我有多痛苦?我不敢出門了,在家里丈夫和兒子還笑我。弄得我也只有像你買藥一樣晚上出門,四處求醫問藥,美容店我去了,中醫也看了,沒有效果,你說我有多憤怒?我當時要是看到你,恨不得把你的臉也撕破,撒上硫酸讓你破相!
紅衣女人越說越氣憤,就像要把手伸到化妝品推銷商的臉上去一樣。他則拉著她的手臂,勸她冷靜一點。
化妝品推銷商換了一個面對紅衣女人的姿勢,依然抱著他的包說,我對我推銷的產品給你造成的傷害表示歉意。實話實說,我推銷的產品要說是假貨是不可能的,成分不夠倒有可能,再說,可能是你的皮膚不適合用我推銷的產品。你是油性皮膚吧?紅衣女人說,我后來去一個用雞蛋清加牛奶美容的店子,也沒有弄好。幸運的是碰到了一個曹大夫,她說我這油性皮膚不適合用其它產品,叫我用雞蛋清加蜂蜜擦,用冷水洗臉,好不容易才弄好了——但是耳朵邊留下了痕跡。紅衣女人不惜撩開耳邊的頭發讓化妝品推銷商看。化妝品推銷商說,好了就好,也怪我當初沒問你是不是油性皮膚——對不起啊。紅衣女人說,我們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這車上相遇了,你看這事怎么辦?化妝品推銷商說,這事兒呢,我負主要責任,給你一點補償吧,以后吸取教訓。紅衣女人說,怎么補償?化妝品推銷商說,我補償你千來塊錢吧?;瘖y品推銷商說著便從衣袋里摸出皮夾來往外掏錢。紅衣女人說,等一等,你剛才不是說還想買藥嗎,買什么藥?
化妝品推銷商換了一個伸腳的姿勢說,我呢,我覺得用你賣的那個藥效果還可以,所以還想到你那兒去買一點,請你幫個忙。紅衣女人說,哪樣藥?你說明白點呀。他覺得這是紅衣女人有意在為難化妝品推銷商,不免有點感到好笑?;瘖y品推銷商說,你知道是哪種藥,又何必出我的丑呢。紅衣女人說,出丑,你怕出丑了?我出丑出了那么長時間,你出丑這一會兒就受不了了?化妝品推銷商說,好,好,我說明白點,我就當自打耳光吧——就是治性病的藥。我覺得你賣的那種治性病的藥療效好,我在其它地方再也沒有買到那么投方的藥了,所以還想到你那兒去買點。坐在旁邊像是出差的男子說,以前賣藥的老板,假冒偽劣化妝品都把你害成那個樣子了,你還要賣真藥給他?你也太沒得耳性了吧?再說,你賣真藥給他治好了病,他又去害人啊。
紅衣女人對像是出差的男子說,既然他說得這樣明白,說明他是誠心的。又對化妝品推銷商說,其實,像你這種遭遇呢,我也是很同情的,為了風流,染了疾病,用這位自由撰稿人先生剛才的話說,你要是病不得好就死了,就叫不得好死。我答應你吧,回去看看還有那種藥沒有,這就看你的運氣了。化妝品推銷商說,那我一會兒下了車就和你去,一并把補償你的錢給你。紅衣女人說,你要和我去,這有個條件,我不好讓你跟我一個人去,因為你名聲臭,你請這位自由撰稿人先生陪我,我就答應你跟我去?;瘖y品推銷商說,自由撰稿人先生,請你幫個忙吧。他笑得很歡地說,這行嗎,這好嗎?紅衣女人對化妝品推銷商說,不過你得請客——車上凡是愿意去的都去,吃了飯呢,我還要請這位自由撰稿人先生去泡一下桑拿,我有事求他呢。化妝品推銷商說,行,行。紅衣女人說,你就用你補償我的那筆錢請客吧,我也不要你補償了?;瘖y品推銷商說,啊?你怎么口是心非呢?你不是很憤怒我的嗎?
在清江車站下車以后,化妝品推銷商一邊肩膀背著一個包,躬腰駝背地迅速叫了一輛的士,請紅衣女人和他上車。而紅衣女人指引的路線,則是直達她的藥品倉庫,待找出了藥一手遞給化妝品推銷商,一手接了藥錢,就拉著他這個自由撰稿人泡桑拿去了。化妝品推銷商笨重地說,還有補償你的錢、還有飯錢呀。紅衣女人邊走邊笑著說,你自己去吃飯吧。
責任編輯:劉照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