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日維新慘敗之后
1898年9月21日,是戊戌變法失敗的日子。在這一清晨,慈禧太后果斷采取措施,軟禁了光緒皇帝,下令逮捕康有為等。康有為等在列強的幫助之下逃離大清國土,走上了流亡之路。一個星期之后,被捕的譚嗣同等“六君子”血染菜市口。這標志著清王朝一次變法的失敗,也宣告了一次歷史機會的喪失。
百日維新慘敗之后,中國歷史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倒退時期。除京師大學堂得以保留之外,戊戌新政幾乎全部廢除。維新運動中的活躍分子有的被殺、有的被關,幸存的漏網之魚也往往膽戰心驚,在恐懼中閉上了嘴。在這種情況下,聰明的士大夫往往以柔順取容,由維新轉向守舊,社會文化的大潮在一夜之間轉向保守。正如有人所描述的:“殺才六人,已寒支那之膽;變甫數月,咸死衿纓之心。北京士大,戒談國事;膠庠學子,群詠太平。”(《八月六日朝變大可痛說》,《新知報》第74冊。)然而,考察清末知識分子成長的歷史,這卻是一個具有決定性的時刻。因為在這一背景上,至少有幾件事值得注意:
一、抓捕與屠殺使一些維新派人士成了流亡者,被迫走上了獨立之路。眾所周知,現代知識分子的重要標志之一是獨立的人格。獨立的人格需要獨立的地位為依托,如果匍匐于君主腳下,寄身于廟堂之中,依附于專制制度,它是很難實現的。如果維新派諸君子不是遭此慘敗,如果他們的維新事業一帆風順,試想,他們將是何種狀態?大概不難想象,他們會是得志的臣子,飛黃騰達,卻仍然依附于皇權,全部理想都通過皇帝得以實現。變法的慘敗卻使這一切都不再可能。盡管康有為仍然緊抱著皇帝的牌位不放,但流亡的現實卻清楚地昭示著:他們的確成了“喪家之犬”,而且被搜捕追殺,只有依靠外國人的幫助才得以幸存。流亡,使他們與清王朝的依附關系斷裂了。這是一種痛苦的斷裂,也是被迫的獨立。就像被父母遺棄的孩子,他們在不情愿的情況下獨立了。在異國的文化環境中,他們中的一些人完成了從傳統文人到現代知識分子的蛻變。
二、清王朝最終未能逃過變法維新,被迫開始了一系列改革,為現代知識分子的成長提供了新的文化環境。以慈禧為代表的保守派殘酷鎮壓戊戌變法,本以為便可保持大清江山的穩定,卻未想到西方列強會以各種方式干預大清內政。一些西方國家不僅公然站在“維新亂黨”一邊,甚至要干預皇帝的廢立。朝廷殺的是中國人,要廢的是中國皇帝,需要外國人說三道四嗎?這就加劇了清王朝與列強的矛盾,最終導致了慈禧向列強宣戰,也必然導致了八國聯軍進北京。經過庚子之亂這一戲劇化的過程,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慈禧太后一下子變成了改革者。維新派因為改革而被殺、被關或者逃亡海外,而他們的改革計劃卻在慈禧手中一項項得到實現。1901年,慈禧就下了“罪己詔”,搖身一變成為變法的領袖,開始推行一系列的改革。其中與鼓勵私人企業、改革軍制一起提出的重要內容就是廢除科舉、設立學堂、鼓勵出國留學。他們實行改革的目的當然不過是為了緩和矛盾、延長舊統治的壽命。當康有為們以和平漸進的方式進行改良的時候,他們是無法容忍的;當人們因為和平漸進的路徑已被阻塞而不得不走向暴力革命的時候,他們卻愿意進行改革了。這大概是一個規律,不到最后的關頭,統治者總是不愿意妥協。而當他們決心做出妥協的時候,卻常常為時已晚。但無論如何,清末新政造就了思想文化上的新環境。在這其中,廢科舉,興學堂,派遣留學生,都與現代知識分子的出現關系重大。
二、科舉制度的廢除與讀書人的新狀態
如果放在前現代的歷史上考察,應該說科舉制是一個不錯的制度。它至少在形式上提供了一個相對公平的競爭平臺,使平民子弟也有可能進入上流社會,因而打破了社會階級之間不可跨越的鴻溝。但是,它的消極作用也是明顯的:
首先,它把讀書人緊緊系于仕途,在科舉指揮棒的引導之下,讀書人不再只是一般意義上的文人,而是成了官僚階層的預備隊。對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來說,學問不過是敲門磚,讀書不過是進入仕途的手段,目的是做官。所以,思想和行為都要適合于官場的規范,養成了對官場和經典的雙重依附。
其次,作為一種選拔人才的形式,科舉制的應試教育嚴重窒息了人們的思想活力。清代科考的主要內容是八股文和試帖詩。童試首場、鄉試首場、會試首場的八股文都是在“四書”中抽取詞句為題。鄉試第二場、會試第二場的八股文則都以“五經”的詞句為題。考生必須順著兩千多年之前講這些話的人的思路,模仿他們的語氣寫作,這就是所謂“代圣賢立言”。代古人說話,就只能講古人知道的事,八股文不能涉及孔孟以后的世事。因而“但八股清通,楷法圓美,即可為巍科進士、翰苑清才;而竟有不知司馬遷、范仲淹為何代人,漢祖、唐宗為何朝帝者。若問以亞非之輿地、歐美之政學,張口瞪目,不知何語矣。”(湯志鈞編《康有為政論集》,第271頁,中華書局,1981。)在明代,八股文末尾還有“大結”,允許考生自由發揮,觸及現實,字數從幾十到一百不等。到清朝康熙年間,八股文的“大結”被取消,更失去了惟一有可能稍作自由發揮之處。試帖詩是清代乾隆二十二年(1757)增加的考試內容。它的特點是完全脫離現實,高度形式化。一般都是從前代的經、史、子、集中抽取一些詞語為題。音韻和用典都有嚴格要求,動輒犯忌。作者不能議論褒貶,抒發己見。這種考試有利于培養思想僵化的衛道官員,卻很難培養出現代意義上的知識分子。這并不奇怪,因為應試教育的目的本來就不只是選拔人才,而是同時扼殺那些注定不能被選拔重用的人的聰明才智。
眾所周知,并非所有讀書人都能敲開官場的大門。那些被淘汰者是否能成為知識分子呢?事實上,因為科舉應試的訓練,他們的頭腦已大多僵化,很難成為現代意義上的知識分子。落第的考生像失意的官員一樣,常常表現出某種批判意識,,卻往往不過是想幫忙而不得的委屈和牢騷。對于科場上的被淘汰者而言,他們的出路不外兩種:一是躲進山林,成為超脫世俗的“隱者”;二是設館授徒,從事基礎教育。對于前者而言,出世又有真假之別,真出世者已經無須談起,因為他們已從社會消失;假出世者的“終南捷徑”最后仍然直指廟堂。對于后者而言,由于讀書以科舉為目的,教育與官場緊密連接。在政教合一的科舉教育體制之下,塾師所能做的,不過是機械地傳授規定的知識。科舉杠桿限制了教育的獨立性,自然也不再有創造性。即使偶爾有個別情況,思想成果也得不到傳播。在這種情況下,真正的知識分子是難以誕生的。
廢除科舉制本是維新運動的重要議題,但這一議題并未因維新運動的失敗而長期拖延。就在1901年1月清廷宣布改革并且號召大臣提出建議時,湖廣總督張之洞就會同兩江總督劉坤一連續上奏章,建議重新推行戊戌變法時期興辦新學和改革考試的措施,要求逐漸廢除科舉。1901年8月,朝廷命令廢除八股考試,科舉和童試都基本按戊戌變法時頒布的制度進行。9月,朝廷又命令切實整頓京師大學堂,并按戊戌變法時的規定將各地書院改為學堂。此后幾年中,經過張之洞、劉坤一、袁世凱等一再請求,朝廷于1904年1月宣布,從1906年起逐年減少科舉名額,到1912年將所有名額都撥歸新式學校畢業生。在重重危機面前,張之洞、袁世凱等深感逐步廢除科舉的方案為時已晚,因而強烈要求立即停止科舉考試。朝廷最后終于接受了他們的意見,在1905年9月宣布所有鄉試、會試、歲試和科試一律停止。于是,科舉制終于壽終正寢。
科舉制的廢除對現代知識分子的成長意義重大:首先,它切斷了讀書人與八股、經典、國家體制的必然聯系,使讀書人的前途不再系于經書和官場。當然,一些讀書人的確為此后的道路感到茫然,為十年寒窗的奮斗目標突然消失而無比痛苦,但是,失落和痛苦卻是伴隨著某種解放。他們不必再進行八股文的訓練,不必再死守經典,不必再為生存而擁擠于科舉這座獨木橋。擺在他們面前的是非常陌生的新道路。其次,它改變了教育狀況,使中國教育開始向現代轉化。在科舉時代,即使是“私塾”,也只具有私人性的辦學形式,而教學內容必須是國家指定的。四書五經是固定的教材,教師的講解不能離經叛道,因而不可能通過教學培養獨立的人格和自由的思想。科舉制廢除之后,情形就不同了,學校的培養目標不再只是官員預備隊,而是各方面的人才;教學內容自然不再只是經書,而是包括了來自西方的許多學科。辦學堂以西方為榜樣,而西方的教育是獨立的,教學內容是豐富的。中國的學堂雖然不可能一下子獲得這種獨立,但它畢竟不同于已往的科舉,因而使教育者在某種程度上獲得了獨立創造和傳播的空間。
然而,僅僅廢除科舉是不夠的,看一看科舉制廢除之后中國學堂的情景,我們就會看到,國家規定大學堂畢業相當于進士,中學堂畢業相當于舉人,使學堂成了變相的科舉。于是,過去讀書是為了功名,現在上學堂依然是為了功名,國家權力的介入使學堂不可能像西方那樣成為獨立自主地培養人才的地方。因此,學堂對科舉的取代并未從根本上使中國文人獲得解放,也不可能因此而使中國傳統文人蛻變成現代知識分子。國內知識分子的大面積成長需待專制制度的廢除。
三、留學潮與知識分子的成長
討論中國現代知識分子的出現,不能不論及留學生群體。如果說國內讀書人的蛻變是在清末新政廢科舉、興學堂的背景上開始的,那么,國外的留學生就具有更多的條件獲得思想的自由和人格的獨立。
世紀之交,清王朝開始大量派遣留學生。由于種種原因,日本成為中國留學生的主要聚集地。據統計,1901年,在日本的中國留學生只有300人,到1905年就達到了8000人,到1906年達到13000人。留學生之所以大量聚集于日本,一來日本是變法成功的榜樣,二來也由于日本是中國近鄰,而且留學費用較低。這些留學生并不都是為了崇高的理想而來,而是與國家提倡留學并給予留學生的待遇有關。尤其是新政開始之后,朝廷已經明確宣布,科舉三屆裁完,出國留學顯然是新的出路。對于清王朝而言,派出留學生,目的本是為王朝培養具有現代知識和技術的服務人才,以鞏固王朝的統治。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留學回來的大多數,不是王朝的維護者,而是它的掘墓人。
留學生來到國外,完全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在新的環境中,他們受到完全不同于中國傳統的思想文化沖擊,而且直接面對完全不同的政治制度、社會生活和價值理念。這一切與他們熟悉的中國傳統不同,但他們往往無法抵抗誘惑,因為比較是不可避免的,比較之后更難免要重新選擇。因此,他們不僅開闊了眼界,而且必然產生了新的理想和追求。這從他們翻譯和印行的著作就可以看到,比如,盧梭的《民約論》、約翰穆勒的《自由原理》、孟德斯鳩的《萬法精意》、斯賓塞的《代議政體》、《社會學原理》、《女權篇》、達爾文的《天擇篇》、《物競篇》、赫胥黎的《天演論》,以及《美國獨立戰史》、《佛國革命戰史》、《蘇格蘭獨立史》、《意大利獨立戰史》、《華盛頓》、《林肯》、《無政府主義》、《社會黨》、《虛無黨》……在這樣一些著作影響下,無論他們本來具有什么樣的基礎,無論曾經如何打定主意只學習西方的科學技術而不受其意識形態和社會制度的影響,最終都不能不接受一些現代的政治學說和文化思想,形成一些新的理想和價值觀念。
他們中的一些人本來也曾有過中央大國子民的自豪,也曾有過皇恩浩蕩的感恩心理和為大清報效終身的決心,但在現代思想的影響下,在現代國家公民個人權利和自由狀態的比照下,那些自豪與決心很快就消失了。他們中的一些人開始形成新的抱負,甚至以孟德斯鳩和盧梭自居,以羅伯斯庇爾和華盛頓自居,立志改變中國的社會,使自己的同胞也過上人的生活。一切都無可挽回地發生了。衰敗的清王朝為了挽救自身的衰敗而向外國派遣留學生,回來的卻不是它的挽救者,而是與它完全不同的一個新時代所需要的人才。西方現代思想文化影響了他們,使他們紛紛告別古老傳統,而開始了新的追求。
在世紀之交的特定背景上,奔赴海外的留學生不僅面對不同文化的沖擊和先進文明的誘惑,同時還面對兩個特殊的因素:一是流亡海外的維新人士的思想影響。變法失敗之后,維新運動的活躍分子有的被殺,有的被關,但康有為、梁啟超等卻逃到了國外,并在國外繼續宣傳他們的主張。二是以孫中山為代表的革命派。他們自1894年之后就在海外活動,進行反滿革命的宣傳。當留學生大量涌現之時,他們也及時加強了在留學生中的宣傳和組織工作。
一代學子在這樣的背景下來到國外,不能不受他們的影響。這兩種力量的主要成員本身就是正在醒來的知識分子,而他們的宣傳又進一步喚醒更多的人,使他們在異國自由的環境中形成了獨立的人格與自由的思想,從傳統的讀書人向著現代知識分子轉化。
四、革命浪潮的推動
尤其值得提及的是,由于改良的慘敗,一些維新派的人士開始轉向革命。比如,章太炎、蔡元培、吳稚暉、秦力山等,本來都屬維新派,而在這個時期已對清王朝不抱幻想,毅然走上了革命之路。
回顧這段歷史,也許那一代人絕望之下的不合作態度未必是理智的,但對于譚嗣同們的追隨者和同情者來說,清王朝表示愿意改良固然可喜,但跨過六君子的尸體而與劊子手們握手言和,去維護他們的血腥統治,的確很不容易。和平改革需要條件,如果統治者手上還滴著鮮血,被屠殺者及其親朋好友就很難“相逢一笑泯恩仇”。正因為這樣,一些維新派成員面對清王朝實行新政的誠懇姿態,仍然紛紛走向了革命。當歷史過去之后,人們當然可以在反思中發現革命代價慘重,甚至因此而“告別革命”,但是,革命往往不是人為呼喚的結果,也不是說告別就能告別的。在上一個世紀之交,正是頑固的統治者對維新派的鎮壓把中國逼上了革命之路。可以說,當六君子被殺于菜市口的時候,清王朝已經自己決定了最后的命運。那些自立軍的成員,那些拒俄義勇隊的成員,本來多是改良派,但當他們在戰友的新墳前鞠躬告別,登上逃往日本的客船時,大多成了革命派。今天那些指責他們過激的人,是否應該想一想他們的感受?跪地求饒也許并非沒有活路,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跪著活的。
對于專制制度之下的臣民來說,走向革命,意味著從王朝體制內徹底獨立出來。這是中國現代知識分子成長過程中關鍵的一步。
1903年前后,留學生中的革命思潮開始波浪翻涌。他們不僅通過書報制造革命輿論,而且組織革命團體從事實際的革命活動。作為重要的思想事件,最先以響亮的聲音引人注目的是鄒容。他的《革命軍》于1903年5月在上海出版之后,曾經風靡一時。章太炎說:“凡摹印二十有余反,遠道不能致者,或以白金十兩購之,置籠中,雜衣履餈餅以入,清關郵不能禁。”(章太炎:《贈大將軍鄒容墓表》,《辛亥革命》,第一冊,第365頁,神州國光社,1953。)因此,有人認為此書“適合當時社會需要,幾于人手一編,卒賴其言為驅胡建國之本,功不在孫、黃、章諸公下。”(馮自由:《革命軍作者鄒容》,《革命逸史》第二集,第49頁,中華書局,1981。)在《革命軍》中,鄒容猛烈抨擊專制制度,熱情鼓吹革命,而且指出:“有野蠻之革命,有文明之革命。野蠻之革命,有破壞,無建設,橫暴恣睢,適足以造成恐怖之時代,如庚子之義和團,意大利之加坡拿里,為國民增禍亂。文明之革命,有破壞,有建設。為建設而破壞,為國民爭自由平等獨立自主之一切權利;為國民增幸福。”他揭露了滿清統治者的腐朽、落后和殘暴,呼喚人們以革命的手段推翻滿清王朝的統治,使中國人擺脫奴隸狀態,而成為國民。“國民者,有自治之才力,有獨立之性質,有參政之公權,有自由之幸福,無論所執何業,而皆得為完全無缺之人。曰奴隸也,則既無自治之力,亦無獨立之心,舉凡飲食、男女、衣服、居處,莫不待命于主人,而天賦之人權,應享之幸福,亦莫不奉之主人之手。”他贊美西方民主革命的成就,宣傳自由、平等和人權的觀念,展示了一個根據現代國家理念建立起來的中華共和國的藍圖:“凡為國人,男女一律平等,無上下貴賤之分。”“生命,自由,及一切利益之事,皆屬天賦主權利。”“各人權利必要保護。須經人民公許,建設政府,而各假以權,專掌保護人民權利之事。”“無論何時,政府所為,有干犯人民權利之事,人民即可革命,推倒舊日政府,而求遂其安全康樂之心。”《革命軍》雖然有失于民族情緒,但它對一代人的覺醒具有振聾發聵的作用,標志著年輕一代知識分子的出現,并且顯示了他們的思想高度。與鄒容同時引人注目的還有陳天華。陳天華常常被認為是一個民族主義者,但世紀初的民族主義者與后來的民族主義者大不相同。他的《猛回頭》和《警世鐘》(《辛亥革命》第一冊,第112—170頁)不僅指出中國在列強的侵略下的危亡局勢,喚起人們為改變這種局勢而斗爭。而且告訴人們,“國家譬如一只船。皇帝是一個舵工,官府是船上的水手,百姓是出資本的東家。……倘若舵工水手不能辦事,東家一定要把這些舵工水手換了,另用一班人,才是道理。”由此可見,他同樣已經具有現代的國家理念。
就在革命形成高潮之際,思想界爆發了革命與改良的論戰。論戰促進了一代人的思想解放,使他們開始思考一些過去從未思考過的重大問題:保皇與革命、君主與民主、激進與漸進……爭論的意義不只在于弄清是非,還在于使一代知識分子意識到,國家的命運原來是可以這樣討論的,包括面對最高統治,也可以考慮它是否合法、是否必要、如何改變它,等等。這種討論非同小可,因為在這樣的討論中,統治的合法性開始接受質疑和論證。
正因為這樣,隨著論爭的深入發展,中國現代知識分子群體迅速形成和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