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五行與書法

大家都知道，書法可謂中國的國粹之一。提起書法，人皆知有真草隸篆四大種類。然而若以陰陽五行說來審視，這種分法尚顯不足。中醫論人，以心肝脾肺腎對應火木土金水，不用說缺失其中之一，就是其中之一稍顯不足都會得病。只有五行相生并且達到平衡的人才會有健康的身心。問詢國人身心健康與否的國粹既如此，那么問詢國人性格的國粹何以會有所缺失?究竟是國人的性格本來如此，還是書法理論有所缺失?我看書法理論不足的可能性或許更大一些。

那么若將書法分為五種有何依據?其實了解中國文字發展史的人自會得出一個結論，這第五類書法應該到甲骨文中去尋找。早就有人認為，中國書法嚴格講是由甲骨文開始的。首先因為它是中國最早的文字，出現于三千二百多年前的殷商時期，內容記載了盤庚遷殷至紂王間二百七十年之卜辭，是中國最早的書跡。涉及到漁撈、征伐、農業諸多事情，成為研究中國歷史及文字的重要資料。然后作為書法，它已經具備了書法的三個要素，即用筆、結字和章法。由于這種文字是清朝末年才被發現的(也有一說早在唐朝就有人發現了這種文字，但并未引起當時人的重視)，發現者王懿榮是清朝光緒六年的進士、翰林，他對我國古代文物有精深的研究。一八八九年，當他在北京發現甲骨后，確定為“殷商故物”，購得數千片，才開了我國研究殷墟甲骨文字的先河，這就使得在此之前的古代書法評論家不可能涉及到這方面的內容。所以古人把書法分成四大種類情有可原，但于現代，再這樣分，就顯得不夠全面。那么甲骨文作為書法，里面究竟包含著哪些特色呢?

首先學者們告訴我們，由于這些字是用堅硬之物刻在龜甲上的，所以筆畫較細，方筆居多。而刀有銳有鈍，龜甲有細有粗，有硬有軟，所以刻出的筆畫粗細不一，有的纖細如發，有的在筆畫的連接處出現剝落，因此線條顯得渾厚粗重。結構上，長短大小不定，章法上或是疏疏落落，參差錯綜;或是密密層層十分嚴整莊重，故能顯出古樸多姿的無限情趣。其實這種書法特色自古以來就未曾停止過開發。例如刀刻的書簡、碑刻，還有印章之類。在今天，則發展出包括鋼筆鉛筆之類的書法。不僅如此，它還通過這些刀刻的痕跡對毛筆書法產生了很深的影響。如現代書畫篆刻大家黃賓虹就深受方筆十足的《天發神讖碑》的影響。而弘一法師的書法則直接深受甲骨文的影響。此外還有許多毛筆受硬筆書法影響的例子，例如古人把中鋒用筆形容為以錐劃沙，杜甫更以:“書貴瘦硬方通神”為美感。而硬筆書法的源頭則出自甲骨文書法藝術。

在結字方面，甲骨文中的異體字非常多，有的一個字可有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寫法。我們都知道王羲之的《蘭亭序》中有十幾個不同的“之”字，這些不雷同的“之”字之所以格外受到歷代書法家們的推崇，想來根源也在甲骨文。雖然王羲之可能不知道有甲骨文的存在，古代的書法理論家和評論家們也不知道遠古時代的人有這樣的寫法。但是以現代人來看，王羲之的創造其實只能算甲骨文這種特色的發展而已。甲骨文才是第一個有這種形式的書法。

甲骨文還顯示出其特有的章法結構。因為包含著“是”或“否”兩種內容，刻于龜甲上，則體現為沿中央縱線兩側向左右書寫，故兩旁對稱和諧，具有行款對稱之美。給后來中國的對聯書寫形式開啟了先河。

還有，甲骨文上的字大小不一，復雜的字形刻得較大，簡單的字形刻得較小，參差錯落自由自在，但行距還是十分明顯的。這也給后來的行書和草書章法提供了借鑒依據。

總之，甲骨文作為中國最早的書法式樣，是中華民族童年時代的創造之一，屬于中國書法文化的開山之作，帶著自然天成和無拘無束的特點，對后世書法具有奠基作用，就像希臘神話在西方藝術史中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

但由于文字也擔負著記錄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的內容，以及表達思想的作用，隨著這些內容的日益增長，刀刻書寫方式也逐漸顯露出自己的局限性。社會發展必然呼喚新的書寫工具產生，毛筆書寫方式以其可方可圓、更加靈活多變便于書寫的優點自戰國時代起開始顯露頭角，后來終于開始引領書法潮流。但甲骨文的遺跡應尚存，歷代碑刻中也應有所顯露，并影響到毛筆書法。所以毛筆書法應能全面反映我漢民族的個性。

那么毛筆書法究竟能反映漢民族的哪些個性呢?這些個性又是通過什么形式體現出來的呢?我認為，加上甲骨文這種書法形式，中國的書法藝術被分成了五大類。而且還可以將它們按照陰陽五行說來分類。那么它們又是如何與陰陽五行說的要素相對應的呢?

我的看法是:由于篆書出自鐘鼎文，因而是冶煉文明出現后的產物，應當屬金。而甲骨文產生于殷商早期，據有的考古學家認為，中國文字的產生甚至很可能追溯到新石器晚期的仰韶文明時代，此時中國已經普遍使用了陶器，由此推斷，甲骨文當屬土。從世界文字發展史來看，也能找到佐證，例如古巴比倫的楔形文字就是刻制在泥板上的。中國古文字之所以沒有顯示在泥板上，可能是因為泥板較重，不好攜帶，再說泥板也易碎，所以才用龜甲來替代。以上兩種書法的產生較易取得共識，但對隸書和楷書的歸屬較難統一認識。

一般認為，隸書的特點在于它的波磔。也有的認為八分是隸書的特色。但是我認為這些都只是就隸書的形式而言，我們都知道，漢字是表意文字，因此要弄清波磔和八分法所代表的含義是什么。據考古學發現，隸書最早的雛形產生于戰國時期的各諸侯國的民間，尤其在秦楚兩國發現的最多，秦又占據了大半。戰國時代，群雄爭霸，爭到最后，只有代表著兩河流域文明的秦楚兩國擁有最后統一中原的實力。而無論兩國誰將入主中原，從長遠的角度看，都必得順應兩河流域的民心。而順應民心反映在書寫方面，則是發展隸書這種較為方便快捷的書寫方式。因為民屬水，以此推斷，隸書屬水，它的波磔以及八分法都體現了水的屬性。我們看到，秦國雖然在政治上統一了國家，但卻沒有得到民心，因此是短壽的。表現在書法方面，則是小篆。楚霸王項羽雖然也統一過國家，但也沒有真正得到民心，所以也是短壽的。表現在書法方面，則是毫無建樹。只有后來的漢代統治者得到了民心，所以其統治能夠長久。表現在書法上，就是漢隸的大發展。

有人可能會說，秦統一了六國，發展了秦小篆，而秦屬水，那么小篆就應該屬水。而漢屬土，因此漢隸應該屬土，怎么能說漢隸屬水呢?但是我認為，秦只代表了一脈水系的文明，不能代表兩河流域的文明，所以小篆也不能將兩河流域的文明真正體現出來。而由于漢能全面反映兩河流域的民心，所以漢隸才會有八分的特點。八分是兩河文明在書法藝術中的形象反映。

楷書萬變不離“永”字八法。與已有書法相比，恐怕最具特色的是它的“點”法。也就是說，點劃應該為這種書法的核心。這當然不是我自己的看法，歷史上早就有書法理論這樣認為。據古代著名書法理論家孫過庭《書譜》云:“真以點畫為形質，使轉為情性;草以點畫為情性，使轉為形質。”楷書古代也稱真書。就是說，楷書以點畫為本體或構成形體的基礎。為什么點畫會成為楷書的核心呢?推究起來，還是由經濟基礎所決定的。由于產生楷書時，封建社會根基已深，其經濟理論建立在一個“粟”字上，例如晁錯的《論貴粟書》。經過長期貴粟，社會由此富強起來，反映在書法中，即表現為豐富飽滿的點法。由此看來，楷書應當屬木。

那么飛揚靈動的草書當屬何類呢?據專家們考證，草書最初出自戰火年代的軍中羽書傳信。從初現到定型，中間發展了大約200年，直到漢末才得育成。據漢末趙壹《非草書》里說，“蓋秦之末，刑峻網密，官書煩冗，戰攻并作，軍書交馳，羽檄紛飛，故為隸草，趨急速耳。示簡易之昌，非圣人之業”。從大量的秦漢簡牘中可以發現草書產生的印跡，也證實了趙壹論斷是基本符合歷史事實的。故而我認為草書當屬火。

以此來看當代的國民性格，由于當代民眾多喜用硬筆書寫，故認為民性應屬大土。而書法家中又多以寫行草者居多，特別是新中國的締造者毛澤東更以狂草見長。根據馬克思的統治階級的思想意識是占統治地位的意識的觀點，我認為毛澤東的書法藝術集中體現了當代思想家們的性格當屬火。我們還看到，在《紅樓夢》里，中國曾經是一個陰盛陽衰的社會。而現在，透過國人的筆跡我們看到的是，整個中華民族正處在土陽旺盛之際。這說明，經過了許多年的波折和磨難以后，我們中華民族正在由陰轉陽。

然而當民族個性火氣過旺時，藝術家也要及時提醒人們防止矯枉過正。而藝術家常常不以直白方式提醒人們，而以曲折隱晦方式提醒人。方式是用發展隸書和楷書來表達心聲。所以當書法家中再度出現楷書和隸書大家時，我們就知道，這是書法藝術家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人們要收斂一下自己的火土之氣了。

本欄責任編輯:孔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