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抗戰第二年,這座小鎮里曾駐扎過四十軍的一個騎兵旅,旅長姓馬,至于叫馬什么,已無多少人記得。眾人只知道那馬某不但個子海高,且肥胖,人稱“大肚子旅長”。
馬旅長為一介武夫,打仗極有種。每逢緊急關頭,他均是扒光脊,掄雙刀,赤膊上陣,沖鋒在前。由于他身先士卒,因而訓出的兵也格外頂打,連日本人都懼怕三分。
這一年,日本人為吃掉這顆眼中釘,特從新鄉偷偷調來一個聯隊,協助縣城的鬼子圍殲馬部騎兵旅。日本人很狡猾,為不走漏風聲,運兵的時候,讓士兵全部躺倒,遠看像空車,很能迷惑人。
那一天的遭遇戰在縣城南邊的一個山洼里,十里山洼沒有村莊,且是一馬平川無遮攔。日本人調動了小炮和坦克,氣勢洶洶地朝馬旅撲來。一時間槍聲炮聲馬嘶聲喧囂得如同稠濃鼎沸的一鍋粥!
開初的時候,馬旅長以為只是縣城里的鬼子,并沒有把他們放在眼里。日本人愛打硬仗,吃虧必報復,因為與馬部交鋒以來場場吃虧,想必已到了窮兇極惡的地步!馬旅長先是按兵不動,等敵人靠近了才發起進攻,敵我雙方在一瞬間攪在了一起,日軍小炮失去威力。十里大洼只有廝殺聲、馬嗚聲和鋼刀劈骨的“嚓嚓”聲。
鬼子兵越來越多,馬旅長的人越來越少。
仗打得極其殘酷,直殺到天昏地暗,日寇橫尸遍野,馬旅長也只剩下百十號人了。馬旅長打仗身先士卒,旅部指揮官自然都要參戰。只剩下馬旅長和一個參謀了。那參謀幾次勸說馬旅長撤退,可馬旅長早已殺紅了眼,他扒去了上衣露出肥胖的光脊,然后掄起雙刀,大吼一聲:“為弟兄們報仇!”話音未落,戰馬如離弦之箭,沖進了一片火光之中。只見他刀落之處,如抖紅彩;馬到之處,如放高粱。士兵們見旅長不畏生死,頓生勇氣,又一齊殺向日寇,天地一片鮮紅。
日寇團團圍住了馬旅余部,形勢險惡之極。參謀殺到馬旅長跟前,大聲呼喚:“旅座,撤退吧?”馬旅長面色如鐵,大吼:“此時不殺,還待何時?!”沒想到這時候,馬旅長突然中彈身亡,倒在了血泊里……
那參謀立即下了撤退的命令。
天明時分,剩下的士兵狼狽地逃到一個小樹林里才止了馬蹄。參謀命令休息。這時候,一個士兵突然舉起槍對準了那參謀,大聲說:“弟兄們,馬旅長是他打死的!”
士兵們驚詫萬狀,如夢方醒,怒視參謀,全都舉起了槍。
參謀大駭,面如土色,望著一雙雙噴火的眼睛,聲嘶力竭:“弟兄們,你們想想,我不打死旅座,你們能會有活命嗎?!”
沒人回答。
“是我救了你們的命呀!!”
槍聲響,參謀成了馬蜂窩……
三天以后,馬旅殘兵五十三人回到師部。那時候,四十軍已宣布投降日寇,改編為皇協軍。五十三名壯士聞言大驚,仰天長嘯,最后集體自殺。
望著五十三具輝煌的尸體,師長面若冰霜。
軍需處長說:“臨戰前三天,馬部領走了五萬軍餉!”
師長怔了一下,許久才問:“馬旅長的眷屬呢?”
“據日方提供的情報說,在戰前的那天深夜,已有副官郭言帶領一班護兵護送馬旅長的兩房隨軍太太悄悄轉移,至今下落不明!”
師長雙眉緊鎖,來回踱步,片刻,命令軍需處長說:“傳我的命令,一定要找到他們!”
軍需處長頓了一下,回答道:“是,日本人也是這個意思!”
“什么?”師長震驚了一下,突然變了臉色,兇兇地說:“一定要嚴格保密,不能讓日本人知道!”
……
一
郭言得知馬旅長為國殉難的消息已是十多天以后的一個傍晚。那時候,他正百無聊賴地站在古剎的山前觀日落。西邊天際一片殷紅,染紅了大大小小的山巒。夕暉如火,燃燒著茂密的原始森林。空氣逐漸清新,充滿了松榛馥郁的氣息。晚風吹來,泉水的“叮咚”聲飄然而去又突然而回,四周顯得和諧又安寧。一只蜥蜴爬上了他那賊亮的馬靴,瞪著丑陋而猥狡的蛇眼朝上昂著,許久了才開始朝上攀登。他終于發現了它,掂起馬褲抖摟了一下,然后狠狠地踏上那翻白的蜥蜴,用腳蹍了蹍,隨著一聲微響,一團臟物射出丈余。
大概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馬壯。馬壯拖著疲倦的身體正朝山上爬。暮色開始籠罩山下的一切,馬壯的雙目在暮色中顯得格外白。化了裝的馬壯少了上士班長的威風,活脫一個乞討無門的要飯花子。郭言走過去,攙扶著馬壯上了臺階,馬壯望了他一眼,討了一支煙,狠狠地吸。他當時并沒急于問話,因為他已從馬壯那灰暗的面色上悟出了不祥之兆。
“一切全完了!”馬壯掐滅煙頭兒,頹喪萬分地嘆了一口氣,看看郭言說:“馬旅長戰死沙場,剩下的弟兄回到了師部,全體自殺!”
郭言驚詫萬分,突如其來的消息使他目瞪口呆。雖然他有所預料,但決沒想到馬部騎兵旅下場是如此的慘!短短十幾天,他和馬壯便成了沒娘的兒子。
“剩下的幾十個弟兄就是不自殺,師座也要把他們全部正法!”
“為什么?”
“日本人恨透了我們旅,揚言要一個不留!汪精衛在河內發表了‘艷電’,四十軍投靠了日寇,改編為和平軍!師座和日本人都在找我們!”
郭言倒吸了一口涼氣,雙目透出憂愁和驚慌。形勢突變,使他的肩胛出現承受不起的傾斜。天暗下來,夜影悄然四襲,山下一片迷蒙。那條通向山下的惟一棧道逐漸模糊在黑色里。兩個暗哨不知躲在了何處,那里一片闃寂。
古剎里傳出戰馬跳槽的嘶咬聲,一會兒又靜了下來。山門前的灌木叢在晚風中抖顫不止,發出沙沙的聲響。暮色蒼蒼之中,郭言看到那個小和尚從深山里走了回來,他背著藥簍,樣子十分狼狽。
“一切要暫時保密!”郭言對馬壯說,“包括三姨太和五姨太!”
馬壯望了郭言一眼,遲疑地點了點頭。
二
柳媚鳳從后院角處的茅房里走出來,輕輕呼出污濁,換了一口鮮氣。初秋的傍晚已經很冷凄,偌大的廟院里,那些高高低低的殿堂周圍游動著一股霉潮氣息,她扯了扯絳紫色旗袍,貼著長滿了肥綠青苔的廟墻走著。她走得悄無聲息,旗袍下露出的修長大腿像兩條在麻石地跳龍門的大白鯉。她走過后殿,穿過一個八角門洞,碰到了少校副官郭言。
“有消息嗎?”柳媚鳳悠閑地站在一棵古柏樹下,幽幽的雙目在晚霞中顯得格外明亮。
郭言嘆了一口氣,許久才說:“暫時還沒有!”頓了一下,他又說:“不過,會有的!”
柳媚鳳“咯咯”地笑了幾聲,走近郭言說:“看你的灰氣樣子真使人擔心!”郭言怔了一下!接著便挺起了胸膛。他那高大魁梧的身坯使得八角門前的一對威風凜凜的石獅子黯然失色。
后院里已有燈光閃爍,三姨太門前的流動哨抽煙過猛,淋漓盡致的“咳咳”聲響徹云霄。小和尚已開始給老和尚煎藥,二殿回廊里煙霧繚繞,香香的草藥氣息彌漫了大半個院子。
三姨太杜彥淑像是隔窗聽到了五姨太的笑聲,急忙打開房門,燈光涌門而出。她笑吟吟地走了過去,燈光里留下一條肥碩的身影。
“郭副官,是什么好事惹得五妹如此開心?”杜彥淑詭秘地眨著眼睛,瀟灑地彈了一下煙灰。
“沒什么!”郭言望了望三姨太,恭敬地回答:“五姨太在詢問山下的情況!”
“噢!”三姨太警覺地看了柳媚鳳一眼,譏諷道:“五妹何時學會了關心軍務大事?”
“人家隨便問問嘛!”柳媚鳳噘著小嘴兒,撒嬌地白了一眼郭副官。
郭言矜持地笑笑,告辭兩位太太朝后院走去。
苦澀的草藥味兒越來越濃,火光映得小和尚的面部一片輝煌。郭言的馬靴叩擊麻石聲很響亮,引得小和尚機警地扭了一下頭。這里是二殿,也就是說它的前面是大殿它的后面是三殿。廟院為三進,小巧玲瓏。據說原先這里香火頗盛,善男信女絡繹不絕,廟內和尚數人,整日鐘鳴磬響。日寇侵華以后,日漸敗落,僧人們各自逃命,只撇下一老一少兩個和尚。天長日久,山門倒塌,破敗不堪。原來被善男信女踏得光光的山路,眼下野草叢生。四大天王和大殿內那尊主神以及手持金剛杵的韋佗像,缺胳膊少腿,彩色褪盡變成了幾尊泥坨坨。凄風苦雨,使得古剎斷墻殘壁,荒涼得令人可嘆。五萬軍餉和馬部多年的積蓄全放在后院一間石房里。后院廟墻雖不高,但全是懸崖峭壁。郭言踏黑走近那間石房的時候,兩個哨兵的煙火便映入了他的視線里。
郭言七竅生煙,走過去,憤憤地責罵兩個哨兵:“為什么站崗時抽煙?”
兩個哨兵驚慌失措,急忙踩滅煙頭,立正如筆。郭言再沒說什么,扭臉走了,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頭叫道:“丁國良,你過來一下!”
走過來一個大高個,悄聲問:”長官,什么事?”
郭言四處瞅了一眼,也悄聲說:”你們總共十多個人,四處站哨,一夜只有兩班崗,應該提高警惕!”
”是,長官!”丁國良又挺了一下身子。
“告訴下班崗的弟兄們,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庫房!”
“是,長官!”丁國良拍了一下大胯,在黑夜里十分響亮。
突然,不遠處傳來腳步聲。郭言警惕地掏出了手槍,厲聲問:”誰?”
“是我,馬壯!”
郭言裝了手槍,扭頭朝丁國良暗示一下,丁國良受寵若驚地回到了哨位上。
馬壯踏著野草走過來,步子里透出傲慢和機警。他走近郭言,好一時才說:“三姨太叫你去一下!”
郭言像似聞到一股桂花香的女人味兒,愚蠢地咽了一口唾沫。
三
杜彥淑撥亮了蠟燭,點了一支煙。室內到處是檀香的氣味兒,臨時羅床上雖然撒滿了香水,但仍是掩不住腐朽的山木氣息。郭言看到三姨太抽煙的姿態極優美,纖纖玉指有翹有合,一縷青色的煙霧從她的手指縫兒里裊裊升騰。三姨太肥碩的身腰挺直在太師椅里,胸圍高聳,給人一種奪命的誘惑。郭言呆在門口片刻,然后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燭光跳蕩了一下,室內的一切像是顫抖不止。三姨太款款扭了臉,映光的一面光輝燦爛。
“三姨太,有何吩咐?”郭言輕聲問。
三姨太杜彥淑彈了一下煙灰,秀眉高蹙,好一時才說:”你和馬壯像是有什么事兒瞞著我?”
“沒有呀!”郭言有些緊張。
“不對!”三姨太站了起來,肯定地說。
郭言難堪地望了望三姨太,一股沖人的桂花香味兒使他神志模糊。那時候三姨太已經走到他的面前,雙目灼灼,盯了他好久才說:“你不應該瞞我!當初為晉升你為少校副官,我可是沒少說話喲!”
“是的,三姨太的恩情,郭某永世不忘!”郭言真誠地說。
”你知道我為什么偏向你嗎?”三姨太含情脈脈地望著郭言問道。
郭言沉思片刻,最后搖搖頭。
杜彥淑失望地嘆了一口氣,面呈苦楚之色,悲悲地說,”你應該理解我的心!”
郭言的眉峰跳蕩了一下,下意識地望了望門外,那個流動哨正在五姨太的門前游動。五姨太柳媚鳳的臥房里燈光明亮,輕柔的歌聲隔窗傳出,然后飄蕩在夜空里。郭言又聳了一下眉峰,喉節艱難地抖動了幾下,許久了才說:”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一定要保密!”
三姨太的肩胛停止了抽搐,瞪大了不解的眼睛。燭光閃閃爍爍,使她那俊俏的面孔變幻莫測。郭言走過去,低沉地說:“馬旅幾乎全軍覆沒,旅座也為國捐軀了!”
三姨太出乎意料的平靜使郭言雙目里透出疑惑和惘然。那時候那個流動哨已經轉了過來,麻石場地上響著有節奏的”篤篤”聲。二殿走廊里的草藥味兒越來越濃,小和尚的光頭在火光中虛幻成一個紅色的肉球。突然,那小和尚站了起來,急急走進殿堂,不一時,又穩緩地扶出了老和尚。瘦弱的老和尚倚著廟柱,開始少氣無力地撒尿水。
“知道這消息的還有誰?”三姨太悄聲問。
“馬壯!”郭言回答。“消息就是他帶回的!”
馬壯知道就不愁五姨太知道!三姨太擔心地說。
“怎么會呢?我們說好要保密的。”
三姨太笑了笑問:“你不就告訴我了嗎?”
郭言很窘地望著三姨太,好一時才說:“你應該知道,因為這里除我和馬壯之外,就應該輪到你了!”
三姨太深深地抽著煙,目光盯著一處,許久了才說:“這消息若讓弟兄們知道,怕是要亂軍心的!”
“是呀,我和馬壯擔心的就是這個,眼下日本人和師座都在找我們,我們只有精誠團結才能保住這些家底。”郭言說。
“你保這些家底兒干什么?”三姨太瞪大了杏眼。
“旅座既然把此重任委托于我,我就不能辜負他的希望!我想重振馬旅,繼續抗日!”郭言有些激動地說。
三姨太冷笑一聲,說:“雄心可佳!可要是大伙兒不抱團呢?”
郭言怔了一下,郁郁地望著三姨太,許久沒說出話來。
“你知道馬壯是如何想的嗎?你要清楚,這個護兵班可都是他的弟兄,如果他一聲令下,你就是光桿司令!”三姨太盯著郭言,一字一板地說:“眼下不是恢復什么騎兵旅,而重要的是保住這批錢財!若要保住這批財寶,你首先就應該對付馬壯!”
郭言目瞪口呆,雙目里透出驚慌,疑惑地望著三姨太說:“眼下正是用人之際……”
“就怕你用他他不用你。”三姨太說著望了郭言一眼,然后婷婷地立在窗口,凝望著五姨太的臥房。五姨太仍在唱,歌聲婉轉悅耳,充滿了無憂無慮:
在夢幻之樹的陰影中,
夢到深秋還會萌生,
但沒有一個夢,能像我的夢那樣真誠……
四
馬壯從后院回來的時候那個老和尚剛剛撒完了尿水,小和尚正在認真地給老和尚系腰帶。草藥的氣息縈繞了大半個院子,馬壯憋不住“咳咳”了兩聲。當他直起腰的時候,他聽到三姨太的房門響了一下,熬藥的火光與三姨太房門透出的光亮交融在一起,那里一片明亮。馬壯看到郭言的樣子十分頹喪,就迎了上去,說:“你的面色非常難看!”
“什么?”郭言愣怔片刻,隨口說,“沒什么。”
“是不是那個女人逼你說出了實情?”
“沒有呀!”郭言驚詫地否認著,“真的沒有!”
馬壯沒再追問下去,停了一會兒才說:“看樣子,這里不是久留之地!”
郭言嘆了一口氣,為難地說:“日本人和師座正在到處找我們,眼下動不得,只要我們嚴密封鎖消息,等避過風頭再走不遲。”
“你打算怎么辦?”馬壯盯著郭言問道。
郭言想起了三姨太的吩咐,反問道:“你說呢?”
馬壯挪了目光,望著煎藥的小和尚,久久沒回答。
“這樣吧!”郭言打破僵局,“等風頭過去,我們若能保住這批錢財再說不遲。”
馬壯點點頭,走了幾步又回頭說:“只有我們兩個查崗,應該輪班睡一會兒!”
“我也這樣想。”郭言說,“你上半夜吧,別忘了十二點叫我。”
那時候小和尚已煎好了藥,隨著熒熒之火的最后熄滅,二殿前一片黑暗。郭言聽著馬壯遠去的腳步聲,深感剛才三姨太所說決不是聳人聽聞。如果馬壯真的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事情就很棘手了。
如果自己不聽從三姨太的,三姨太很可能要與馬壯聯手。他們聯手的目的一定要先對付他郭言,那后果很是令人可怕,郭言想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他四下望了望,步履沉重地向自己的臥房走去。郭言的臨時臥房在岳飛觀左側的一間耳房里,他進門點了蠟燭,借火又燃了一支煙,深深地吸。此時他已經沒有了倦意,腦際間全是想象中的慘狀。他認為把銀錢珠寶都放在一起已不是好辦法,應該盡快疏散,以防不測。但要想疏散銀錢珠寶又離不開馬壯和他的弟兄!如何才能保密呢?這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再不能高枕無憂,應該盡快弄清馬壯所想,做到知己知彼,以便想出對策。他想著就吹滅了蠟燭,悄無聲息地走出了臥房。
郭言悄悄走到前院,突然發現馬壯去了五姨太的臥房。郭言警惕地走過去,見那個哨兵再不游動,而是躲在了暗處,好像是專為馬壯放哨。郭言很氣憤,正欲走過去訓斥那哨兵,突然被人拉住了。
郭言驚異地轉了身,見是三姨太,便鎮靜下來,悄聲問:“你怎么還沒睡?”
三姨太示意他不要講話,拉他到背處,才低聲說:“那個哨兵已被我買通,是專聽他們說什么的!”
郭言驚愕地望著面前的女人,許久才說:“這樣怕不好吧?”
“怎么不好?你應該買通馬壯所有的手下人!”三姨太話語懇切,眸子在黑夜里閃著逼人的光。
“還未摸清馬壯所想,我們怎能如此制造分裂呢?”郭言擔心地說。
“你這呆子,馬壯不已經開始行動了嗎?”三姨太激動地指了指五姨太的臥房。
郭言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如果馬壯只是去占五姨太的便宜呢?”
“你別小看了那個妓女!”三姨太不滿地瞥了郭言一眼,硬硬地說,“她走南闖北,決不是一般人物。”
五姨太柳媚鳳是馬旅長從汴京城里買來的妓女,郭言自然知道。馬旅長好聽歌曲,而五姨太有一副好嗓子,馬旅長就買了她。若論身份貴賤,五姨太自然比不得三姨太,三姨太的父親是個珠寶商,在那個不大不小名叫陳州的縣城里雖不算富豪,但也不是一般人家。當年還是騎兵旅第一團團長的馬展風在陳州駐防時愛玩珠寶,和三姨太的父親混得廝熟。那時候杜彥淑還是一名高中學生。有一天土匪搶了珠寶店,馬展風一馬當先,追上土匪奪回了被搶的珠寶,三姨太的父親為感激救命恩人,便把女兒許給了年輕的馬展風……這些早已成為依稀往事,郭言從往事的回憶中悟出這三姨太才是真正的不一般的女人。首先她有文化,其次是她一直隨軍,結交過不少上層官員的太太們。無論從哪個方面相比,五姨太決不是她的對手。想到這一層,郭言就突然覺得自己和那個哨兵一樣被三姨太收買了。這種感覺一出現,郭言的雙目里立刻就充滿了警惕,他認為自己目前真正的對手不是馬壯不是五姨太而是面前的這個女人。
事情果然不出郭言所料,在幾天后發生的那樁慘案里,郭言面對豐腴端莊的三姨太,只得憐香惜玉地舉起了手槍。
五
事情是由一個打柴人的突然出現而引起的。那是第二天的午后,當郭言和馬壯他們剛剛吃過午飯的時候,那個打柴人突然出現在廟院里。打柴人挑著兩捆沉重的山柴,不顧兩個哨兵的阻攔,直直朝山門走來。等郭言和馬壯得到消息時,廟里的那位小和尚正在向哨兵解釋,說是這個打柴人常來山上打柴,而且經常從山下捎來油鹽醬醋以及火柴什么的。郭言和馬壯對望一眼,然后對小和尚和那個打柴人說:“既然來了,就多住幾日吧。”
打柴人聞之一驚,面色慌張地說:“那怎么行?我一家老小全憑我一把柴刀呀。”
郭言笑笑,接著就從兜里掏出幾塊鋼洋,遞給打柴人說:“這下總可以了吧?”
“不可以,”打柴人固執地說,“錢在我手里,怎么讓家人買米買面?”
馬壯說:“你把你家的地址告訴我,由我們派人給你送去。”
打柴人還要分辯什么,被小和尚攔了。小和尚向郭言馬壯和打柴人各施一禮,然后說:“老總們如此關心施主,也算你的造化。我看施主不必固執,在山上休息幾日也好。”小和尚說完,又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便領那打柴人進了山門。郭言望著打柴人的背影,略有所思地蹙了一下眉峰,接著就很用力地朝山下望了一眼,對兩個暗哨說:“廟內出現生人,一定要加倍小心。”
兩個哨兵應聲而去,極快地消失在山下路口處的灌木叢里。陽光很好,山上山下閃跳著金線銀線,一片迷蒙,郭言望了望偏西的太陽對馬壯說:“那批東西是不是分散保管好一些?”馬壯怔了一下,直言不諱地反對說:“不行!如果分散保存,目標不集中,更不利保護。”郭言思考片刻,覺得分散與集中皆有利有弊,就用不著再折騰了。他本想借機問一下馬壯對財寶的想法,不想這時候突然聽得一個士兵前來報告,說是五姨太的老毛病又犯了,急需去庫房取煙土,要郭言和馬壯回去一下。
五姨太柳媚鳳雖不生育,但卻有疼經的毛病。每回來紅,要痛得哭天嚎地,滿頭大汗,最靈驗的單方就是用煙土沏紅糖。煙土止痛,紅糖主熱,連服幾次便好。平常時候,馬旅長自然不斷煙土,五姨太的手提包里也常常有備用的。只是每逢打仗前,馬旅長便再不讓太太們戴金銀首飾和貴重東西,一切交給護兵班保留,目的是怕寶物使人喪命。馬旅長打仗勇敢,但對家眷格外愛護。戰斗一打響,均有郭言帶隊到指定地點去隱藏,而這地點只有馬旅長和郭言兩人知曉,戰斗一結束,派人通知郭言,郭言再帶著太太們回來。而這一次旅長身亡,一副沉重的重擔就落在了郭言身上。五姨太的臥房和三姨太對門。這是一個近似于四合院的廟堂,一般山廟,多是大廟內套小廟。大廟敬土神,小廟里就敬許多二路神仙或有人轉為神的人物,比如觀音、關羽、包公什么的,也就是說,既有洋神,也有土神。三姨太和五姨太住的這個小院敬的是送子娘娘,院墻早已倒塌,和二殿前的場地連在了一起。五姨太的痛叫聲從臥房里傳出來,使得二殿前一片慌亂。三姨太攙扶著五姨太,早出了一身大汗,郭言和馬壯剛剛走進去,三姨太就沖著他們吼叫:“你們來這里干什么?還不快去取煙土。”
郭言和馬壯互望一眼,就覺得挺為難。因為按照馬旅長生前的規矩,每到一地,庫房的鑰匙要由郭言和馬壯分別保管,也就是說,想打開庫房必須二人同時在場。這幾年大小戰斗無數次,他們遵照馬旅長的指示已轉移了無數個地方,無形中就形成了某種規矩。只是幾十個木箱上的鑰匙全由馬旅長一個保管,他們只是保護財物和搬運財物而無權打開。就是打開庫房,除去馬旅長沒人能說出煙土藏在哪個箱子內。郭言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解釋說:“三姨太,煙土不好找,是不是再想想其它辦法?”三姨太蛾眉倒豎,對郭言說:“煙土是我們自家的,又不是軍餉,有何難處?”郭言說:“幾十個箱子一模一樣,鑰匙全由旅座掌管,我們不知道煙土放在幾號箱內。”三姨太說:“那就全部打開,總不能看著五妹受這份兒罪。”郭言警惕地瞪大了眼睛,如果把幾十個箱子打開,馬旅長的隱私就會暴露。馬旅長是軍旅中有名的收藏家,所藏多是無價之寶,如果三姨太要取旅長的私藏,可能比五萬軍餉不知要貴重多少倍。那樣一來,重振馬旅就是一句空話。看來三姨太可憐五姨太是假,想趁機看一看馬旅長的家底才是真。
大概就在這個時候,郭言突然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草藥味兒。郭言聞到草藥味兒面部上就透出了驚喜,對三姨太說:“你等一下,我會想出其它辦法的。”說完,急忙走出五姨太的臥房,直朝二殿走去。
二殿的臺階上,小和尚和那個打柴人正在給老和尚煎藥。他們望到郭言的時候樣子有些吃驚,面目上出現駭色,眼睛里透出恐慌。郭言說:“小師傅,你能用草藥治婦女痛經嗎?”小和尚聽到痛經二字,一臉茫然。打柴人說:“這位小師傅只會采藥,不懂藥性。你去問老師傅吧。”郭言就朝二殿走去。二殿里蕩著一股塵土的氣味兒,由于沒開窗,顯得黑暗。那個老和尚躺在黑暗的角落里,兩個眸子在黑暗中閃著熠熠的光亮。郭言小心地走過去,輕聲問:“老師傅,女人痛經用什么草藥?”老和尚動了下,臉一直朝上,許久才說:“最好的是罌粟,如果沒有罌粟,可以用柴胡湯——也就是說,凡治感冒的藥皆可治痛經。”
“你房里有柴胡嗎?”郭言急切地問。
老和尚搖了搖頭,對郭言說:“你可以讓我的弟子去挖,山門外就有。”
郭言急忙走出二殿,對小和尚說:“小師傅,請你幫我們挖一些柴胡。”
小和尚遲疑片刻,最后點了點頭,背起藥簍走下了二殿臺階。
六
小和尚下山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偌大的廟院被夕陽籠罩,顯得神秘而沉寂。大殿上的琉璃筒瓦閃跳著黃色的光芒,幾只山雀兒在殿脊上叫個不停,更給大山帶來了靜謐。郭言走進五姨太的臥房,卻不見了馬壯。五姨太仍在呻吟,聽三姨太說,一般痛經至少要兩天以上,直痛到經血來了方罷休。今天是第一天,明天更嚴重,如果不及時止痛,五姨太怕是難以支持。郭言望了望五姨太額上的汗珠兒,知道她不是裝的,便勸慰她說:“稍忍耐一時,等小和尚采回藥來,喝上一劑就會好的。”
三姨太把五姨太扶到床上,狠毒地剜了郭言一眼,說:“這種時候你派小和尚下山,還未找到藥天就黑了,能采個屁。”
郭言怕再惹出她的怒火來,岔題道:“馬壯呢?”
三姨太看也不看他,燃了一支煙。五姨太看郭言尷尬,忍著疼說:“他說他到庫房看一看。”
郭言正要去找馬壯,不想三姨太卻攔住了他,說:“我已經累了,你侍候五妹一會兒。”說完,也不等郭言答應,一扭身就走出了五姨太的房門。
郭言就覺得很無奈,望了望遠去的三姨太,心想這女人真不是一般人物。屋里只剩下他和五姨太,就顯得窘。他無所事事地給五姨太倒了一杯水,端到床前。五姨太很感激地望他一眼,說:“女人事兒多,麻煩你了。”郭言說:“旅座不在,這是應該的。”說完,就很規矩地坐在了椅子上。
五姨太望著他,問:“旅座何時來接我們?”
郭言一聽此言,禁不住一驚,知道三姨太所說的一切多是聳人聽聞,看來五姨太根本不知道馬旅全軍覆沒的事兒。五姨太不知道,就證明馬壯沒告訴她。那時候郭言就感到上了三姨太的當,白白懷疑了馬壯。郭言想到這些的時候面部上就坦然了不少,寬慰五姨太說:“快了,旅座很快就會派人來的。”
五姨太很神秘地笑了笑,突然說,來,扶我一把,我要喝點兒水。
郭言就走過去,很恭敬地朝前傾著身子,用雙手去拉五姨太的手。可五姨太只是瞇著秀眼,只等他去扶腰。萬般無奈,郭言只好去扶她的腰。郭言把雙手從五姨太豐腴的臂膀下插進去,然后朝前用力扳起五姨太。五姨太也順勢一倒,碩大的乳房就蹭在了郭言的臉上,郭言頓感一陣酸麻,怔然地停在了那里。
五姨太的香味兒使郭言神魂顛倒,那富有彈性的胸脯埋沒了他的臉。等他怔過來時,五姨太早已把雙手搭在了他的脖頸上,使他的高大的身軀自然成為了低頭飲水的馬,連呼吸都顯得短促了。他急忙挪開五姨太的雙手,機警地朝門外望了望。那個哨兵早已停滯在三姨太的臥房前,正在打火抽煙。
郭言臉色泛紅,對五姨太說:“喝點兒水吧。”
五姨太撒嬌地說:“女人疼經的時候,很需要男人的愛撫。老頭子不在身旁,我真有些受不了了。”
“不是有馬壯嗎?”郭言趁機試探。
“他?”五姨太目光里充滿了憤怒,吃醋地說,“他被那個老母豬勾引得神魂顛倒,早已把我忘光了。”郭言驚訝萬狀,一個危險的信號立即從腦際中升起:三姨太已經把他甩了,要與馬壯聯手對付他了。郭言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已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簡單了。他必須要把馬壯從三姨太手中爭取過來,孤立那個可惡的女人。想到此,他急忙走出了五姨太的房門。
身后,傳來五姨太傷心的“嚶嚶”聲。
郭言已顧不得回頭安慰五姨太了,直直走到三姨太的臥房,見房內沒有杜彥淑,他感到很窩火,問門口那個哨兵,說:“三姨太呢?”
那個哨兵望了望郭言,說:“不知道。”
郭言突然想起這個哨兵已被三姨太收買,很憤怒地揚起了右手,正欲打他幾下耳光,忽然又停了下來,緩了口氣說:“你要好生侍奉五姨太。”
郭言急匆匆走到庫房,正趕上丁國良值班。郭言問丁國良說:“見到馬班長了嗎?”丁國良說:“沒有,他一直沒到這里來。”
郭言一下就陷入了恐怖之中。
那時候天已經黑下來,找不到三姨太和馬壯,也一直不見小和尚采藥歸來。五姨太又開始了呻吟,雖然透出某種疲倦感,但高一聲低一聲仍然揪人心肺。郭言心急如焚,以為小和尚發生了什么意外,幾次到山門外的山道上探望,只灌了兩耳穿山風。
這時候,郭言突然想起了那個打柴人。郭言想起打柴人之后就朝二殿走去。那時候二殿里已是漆黑一團,他走上回廊聽了聽,內里寂靜如死。他掏出手槍,叫來三姨太門前的那個哨兵,命那哨兵點上蠟燭。那哨兵端著蠟燭,提心吊膽地朝殿里走。山風從回廊間踅過來,吹著燭光,晃出不少恐怖。好一時,郭言才看清殿里早已沒有了那個打柴人的影子,只有老和尚躺在那里一動不動,郭言上前準備喚醒老和尚問問情況,不想剛剛推了一把,那老和尚的頭顱一下就與身子分了家。
七
太陽落山的時分大山一片輝煌,晚霞如火,給萬物披上了一層紅彤彤的亮色。馬壯很賊地跟在那個小和尚的后邊,躲躲閃閃,小和尚走得匆忙,不時朝后窺視一眼,然后就藏在暗處一動不動,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那時候馬壯就十分服氣三姨太的眼力。自打那個打柴人進廟之后,三姨太就讓他小心那個外來人和這個小和尚,并說一個郭言好對付,千萬不能把消息走漏出去,引來搶寶人。
茫茫的大山里只有山風的吟唱和樹葉的沙沙聲。各類樹木枝攀葉攪交互衍生,組成一張綠色大網。晚霞被阻隔在綠色網絡之外。穿過一段茂密森林,天空中疏朗了不少。霞光從密密的枝葉罅隙間擠進來,像一群金色小鳥棲落在綠草地上。馬壯喘著氣,吸進森林里混雜著一股股苔蘚氣味兒的空氣,目光卻一直盯著前方的那個小光頭。小和尚的光頭在霞光中像一個透明的肉球,那破舊的袈裟已被樹枝掛爛了好多口子,但他全不顧這些,只是一個勁兒地朝前奔去。
自從馬壯得知旅座為國捐軀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布滿了陰影,像一個突然沒了娘的孩子,眼前一片茫然。作為一個軍人,他只知道服從命令。旅座不在了,還有郭言。郭言是少校副官,比他這個上士班長不知要大多少倍。那幾天,他只是為旅座悲哀,并沒什么非分之想,作為一個男人,他已經得到了五姨太,心中雖然對旅座有某種愧疚,但隨著旅座的身亡也煙消云散。可以說,他除去和五姨太偷情之外,對前途和命運從不去想,一切都系在了郭言身上,單等著聽從郭言的命令,履行自己的天職。所以,當五姨太向他打聽外邊消息的時候,他始終沒透露半分。應該說,是三姨太點醒了他,使他認識到了自己的價值,一個小小的上士班長,在特殊時期,突然就變成了一個兵權在握的人,就連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
那天是他查后半夜的崗哨,當他查至庫房正要去五姨太房中的時候,三姨太突然從茅廁里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并要他去她房中坐一坐。說是有要事相告。馬壯聽后禁不住一驚,很擔心自己與五姨太的事情被三姨太發覺,遲疑了一會兒竟下意識地朝杜彥淑打了個立正。
那時候那個哨兵正在五姨太的門前游弋,馬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隨三姨太進了那個充滿桂花香的臥房。三姨太進門就掩了房門,然后給他倒了一杯水,頗使他受寵若驚,他雖然已擁有了五姨太,但對三姨太從不敢妄想。因為五姨太是青樓出身,而這三姨太是大家閨秀,馬壯當兵前只是一個放牛娃,身上充滿了牛糞的氣息,所以面對杜彥淑的高貴的氣質他只能仰慕。他始終認為只有郭言才能和她相配,而自己能占有五姨太已是上天的造化。這種自卑心理使他有些猥瑣,神情緊張。他接過那杯茶,就非常機械地坐在椅子上。
三姨太燃了一支煙,然后又抽出一支撂給了馬壯。馬壯接過那支煙并不敢點燃,因為三姨太手拿著火柴不遞給他。三姨太居高臨下的輕蔑使馬壯有些坐臥不安,空氣壓抑了好一陣,三姨太才伸出纖纖玉手恩賜般地把煙火遞了過去。
如此一縱一放害得馬壯接煙的時候手就有些顫抖,所以他那雙粗壯的手就控制不住地與三姨太的玉手碰撞了一下。他燃了煙,然后把三姨太的煙又恭敬地遞了過去。遞煙的時候他偷偷窺視了一眼三姨太,見三姨太沒有厭惡之意心里才算平靜了不少。
三姨太雖說比柳媚鳳歲數大一點,但身上那種高貴氣質是五姨太永遠也學不來的。三姨太極會注意保養,胸圍高聳,瓷實中又透出柔軟。肥碩的屁股被旗袍兜出了曲線,給人以奪命的誘惑。那雙大腿并攏在一起,透出一種力度,能使男人想入非非到不可遏制的地步,但馬壯還是克制住了自己。
三姨太望著馬壯癡呆的樣子,寬容地笑了笑,說:“傻小子,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沒想。”馬壯像做賊似的躲開了三姨太的目光。
三姨太又笑了笑,站起來,說:“你和郭言像有什么事兒瞞著我?”
“沒……沒什么事兒。”馬壯更顯緊張,搖著手說,“真沒什么事兒瞞你。”
“真沒有嗎?”三姨太走近了馬壯,突然變了臉色說,“你果真上了郭言的當。告訴你,他把一切都告訴了我,而且要和我聯手對付你。”
“什么?”馬壯驚訝萬分,一下站了起來,慌恐地問,“我一直聽命于他,為什么還對付我?”
“因為你手中有兵權。”三姨太正色地說,“在這座破廟里,惟有你手下有十幾個弟兄,我們都是光桿司令。”
馬壯一下認識到了自己的重要,身腰就自然地挺了起來,摁滅了煙頭兒說:“三姨太說得對,如果郭言敢對你和五姨太不恭,只要我一聲令下,十幾桿槍就會一齊對準他。”
“對準他之后,你準備把那批財寶怎么辦?”三姨太又問。
馬壯的雙目空洞又茫然。因為他自認自己只有將才而無帥才,更沒想到如何處理這批財寶,于是就顯得無措,嘴張了幾張終于沒說出來具體方案。
三姨太彈了彈煙灰,雙目含情地問馬壯:“愿意聽我的嗎?”
“愿意,小的愿意效勞。”馬壯像遇上了救星,一副迷途羔羊聆聽神諭的樣子。
“你先穩住郭言,對弟兄們嚴格保密,并要私下對弟兄們交待,一有風吹草動,要聽從你的命令。”
“這個絕對。”馬壯說,“這十幾個弟兄全是我的鐵哥兒們。”
三姨太滿意地笑了笑,突然說:“今晚兒沒事兒了。你是去五妹那里,還是留在我這里?”
馬壯受寵若驚,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禁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然后爬過去抱住了三姨太的雙腿,顫抖著說:“我愿意侍候三姨太。”
三姨太沉思片刻,走過去先關了房門,拉了窗簾,然后坐在床沿上,微閉了雙目。
馬壯極其小心地站起來,輕輕抱住了三姨太的腰。突然,他像瘋了一樣,很笨拙地把嘴壓在了三姨太的紅唇上,一只手在那高高的胸圍上揉來揉去。不想三姨太一把把他推開,說:“一邊兒站好。”
馬壯驚了一下,急忙后退一步,站到了一邊。
三姨太含情脈脈地望他一眼,說:“沒我的命令,只許看不許玩。”說后,就開始脫衣服。三姨太脫去旗袍,先露出渾圓的大腿,然后脫去內衣,露出肥碩的大乳,直到一絲不掛。然后躺在床上。
馬壯的雙目開始發綠,從上往下地看,目不暇接。三姨太微閉雙目,一直不向馬壯發出命令。
馬壯渾身顫抖。已經支持不住了。
一連幾個晚上,三姨太只讓看,讓撫摸,讓吻,就是不讓干真事兒。馬壯通過穩定情緒,再不提前敗陣。昨晚上三姨太欲火如荼地對他說:“你快成熟了。”
茫茫的原始森林中,光線越來越暗弱,腳下鋪著一層長年掉落的松針,踩上去軟綿綿的,一股潮濕還帶點青澀的氣味直往鼻子里鉆。馬壯越走越累,眼前晃動的盡是橢圓形、菱形、馬蹄形……各種形態的喬木,灌木葉片粗的細的相互依偎,纖纏的枝條。那個小和尚越走越急促,像一只靈捷的猿,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
馬壯著急萬分,緊追幾步,突然發現山腹中出現一個凹形的平坦山谷,夾在陡峭的山林像一口極深的井。那里怪石交錯,仿佛是一群橫躺豎臥的野獸,靜靜地沉睡了幾千年。幾十股泉水高低不等的在石壁的縫間流出。石壁高三四米,寬七八米,呈圖卷形陡峭地直立著,像一堵墻,泉水汩汩地從雜生在石上的水草叢中往外涌,跌落在石上發出響聲。似情人傾心的碎語,像兒童嬉戲的鬧聲。那初露于地球上的地心水,有銀線長懸,泉水沿石面下跌之處,山石被染成紅色,仿佛是在石面上涂過一層紅漆,于晚霞之中,流光溢彩。
那個小和尚像是已放松了警惕,一下把藥蔞摔了老遠,撩起袈裟,在一個石坑邊洗了洗臉,然后就直朝山下跑去。
這時候,馬壯已斷定小和尚根本不是為五姨太采藥,而是借此機會下山去給什么人傳遞情報。那時候馬壯已累得筋疲力盡,再不想弄清小和尚是為誰送信,便閃在一棵松樹后,把槍口對準了那個小光頭……
八
找不到馬壯和三姨太,小和尚又一直不歸,郭言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已遠遠超過了他的估計,為防萬一,他急忙通知十二個士兵全部上崗,山門前增加兩個暗哨,撤去兩個太太門前的那個流動哨,全部調到后院庫房左右,并特意安排,只要有人接近庫房,格殺勿論。
接著,郭言又把丁國良單獨叫到暗處,命他去搜那個打柴人。
一切安排就緒,郭言心中仍不踏實。眼下最令他擔心的已不是馬壯和三姨太,而是那個讓人可怕的小和尚。如果他和那個打柴人是一伙的,事情就更棘手。廟內總共十幾個士兵,不堪一擊喲。那時候他就十分后悔不該派那個小和尚下山去挖什么藥材,讓五姨太堅持兩天就得了。反正痛經又痛不死人,為何如此認真呢?這一切全怪那個三姨太虛張聲勢,把事情攪得如此糟糕。他已開始討厭那個女人,他決定后半夜離開這里,如果馬壯和三姨太再不露面,明天他們見到的只是一座空廟。
郭言覺得很累,口渴舌燥。他想借此機會休息一會兒,躲進一隅靜靜心,思考一下走出這座古廟后的退路。他想著就回到了自己住的那個耳房里。他推開房門,點上蠟燭,禁不住大吃一驚——三姨太正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郭言很是吃驚,許久了才說:“原來你躲在這里。”
“找不到馬壯也找不到我,小和尚一去不歸,又不見了打柴人,你心中一定很慌吧?”三姨太吸著煙說。
“我已部署完畢,加強了崗哨。”郭言說完又問,“馬壯呢?他干什么去了?”
“我派他去盯梢那個小和尚去了。”三姨太說,“如果發現那個小和尚不是去采藥,他就會打死他。”
郭言驚訝萬狀,極佩服地望著三姨太,由衷地說:“謝謝你,了卻了我一塊心病。”
“看你那樣子,你指定以為我已和馬壯聯手對付你。”三姨太長嘆一聲說:“其實,我用盡心機攏住馬壯也全是為的你。”
郭言感激地望了三姨太一眼,沒有說什么。他已從心中不相信這個女人,他雖然不知道她將玩什么花招兒,但他已有了戒備。
“我知道你已不相信我。”三姨太像是洞察出了郭言的心理,冷笑一聲說:“但是,如果你不聽我的,你就是光桿司令。”
郭言禁不住渾身一震,他知道這個女人已經攏住了馬壯,為穩住三姨太,郭言只好暫時聽命于她,問道:“現在怎么辦?”
“你要多抽出幾個人來,尋找那個打柴人,先除掉外患。”三姨太站起了身。
大概就在這個時候,丁國良氣喘吁吁地跑來報告,說是那個打柴人在五姨太房里,并且已擄住了五姨太。
郭言驚詫不已,急忙提槍跑到前院,果見那個打柴人擄住了五姨太。好個高大的打柴人一手緊抱住五姨太,一手握著手槍在房門前的燈光中站著。柳媚鳳嚇得面色蒼白,看到郭言,連連高呼:“郭副官,快救我。”
郭言驚詫地望著那個打柴人,知道打柴人決非一般人物,實言講,五姨太的臥房里最保險,包括他自己就不曾想到,于是,就禁不住地贊嘆道:”朋友,真有你的。”
打柴人看了看郭言,用槍在五姨太的腦袋上比劃了一下。
這時候,丁國良和三姨太也相繼趕到,三姨太恐懼地變了臉色,安慰五姨太說:“五妹,別怕。”
郭言收槍,問打柴人說:“朋友,你是哪路神仙?”
“我是于司令的人。”打柴人很兇地說。
很可能是一股土匪。郭言想。
“現在有兩條路,”打柴人說,“一是你馬上集合哨兵,放下槍走人。二是等著小和尚領來于司令,把你們全部殺光。”
“小和尚也是你們的人?”郭言問。
“是的,他是我們的暗線。”打柴人說,“你今日放他下山,正好可以傳遞消息!你們一共十四個男人,兩個女人,兩個女人又不會打仗,一袋煙工夫就可以解決問題。”
黑暗中,郭言望了三姨太一眼,心想這個女人雖然令人討嫌,但她畢竟辦了一件好事兒。若她不讓馬壯去跟蹤那個小和尚,今夜里肯定會全軍覆沒。
可是,馬壯為什么至今未回呢?
郭言想著就禁不住朝山門處望一眼,那里已黑洞洞一片,只有山風吹掃枯枝爛葉的聲響。這地方正與二殿相對,是廟的中心地位,距山門和后院都有一片開闊地才能到達,而庫房距此更遠。如果與打柴人硬拼,那一定會傷害五姨太。從良心上講,郭言不想讓一個人死,其中包括馬壯和三姨太,他只想大家團結一心,保住財寶,然后重振馬旅,讓其再次出現在日寇面前,長長中國人的志氣,這是一個抗日軍人的職責。可是,人心叵測,往往會事與愿違呀。那時候,他已經看透了這個打柴人的陰謀,他是想提前奪下財寶,等于司令未來之前先私吞一部分。郭言決定將計就計,拖延時間,一直拖延到馬壯回來,再下手解決這個打柴人不遲。他穩定了一下情緒,望了那個打柴人一眼,問道:“你打算怎么辦?”
“先把你和那個大個子的槍扔過來!”打柴人命令。
郭言望了望丁國良,然后就把槍扔了過去。
打柴人拾起郭言的槍,插進腰間,然后把丁國良的槍栓卸下,也插進了腰里,命令郭言說:“點上火把,先把庫房前的士兵集合起來。”
“為什么不先解決山門前的?”郭言疑惑地問。他的目的是想在山門前等馬壯。
“讓他們先替我放一會兒哨。”打柴人笑了笑說:“只要山門前槍聲一響,我就知道于司令來了。”
郭言很服氣地看了打柴人一眼,更覺得他不是一般人物。他借用山門與后院距離太遠的緣故,進行各個擊破,而且把山門前的幾個弟兄無形中交給了他們的于司令。為不傷害五姨太,郭言只好命令丁國良點上火把,領那個打柴人朝后院走去。
打柴人怕途中有變,讓郭言、丁國良走在前面,三姨太走中間,他押著五姨太斷后。從二殿到后院是一條很長的走廊,丁國良手持火把把走廊照得通亮。五姨太有這么多人陪伴,已沒有剛才害怕,反而覺得挺有意思。她不時用奶子去撞那個打柴人,然后朝他嫵媚地笑。打柴人已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只命她老實走路,卻不敢動淫心。
還沒走到后院,雜亂的腳步聲已引起哨兵的警覺,幾個士兵大聲喝問:“什么人?”接著就把槍栓拉得“嘩嘩”響。
郭言怕發生意外,急忙說:“是我。”
后院的七個士兵,按照郭言的吩咐分站成扇面,那時候七個士兵已經發現了事情的嚴重性,一齊把槍對準了那個打柴人。
打柴人用槍在五姨太的后腦勺處晃了晃,對郭言說:“命令他們把槍放下。”
郭言說:“弟兄們,為了五姨太,你們先把槍放下。”
“不!”黑暗中有人大聲呼喊,“不能為了一個女人,把財寶拱手讓人。”
郭言定睛望去,正是給太太站崗的那個哨兵馮二順。
“馮二順,柳媚鳳是旅座的太太,若傷了她我們如何向旅座交待?”郭言正色地說。
“你還哄誰?”馮二順冷笑一聲說,“三姨太已經告訴我,我們騎兵旅已全軍覆沒,這個土匪種也想趁火打劫,弟兄們,干脆我們把他們都打死,把財寶分了各奔前程……”
打柴人驚慌失措,揮槍朝馮二順打去,不想馮二順早有防備,一下臥倒,大聲呼喊:“弟兄們,打呀。”
郭言知道事情不妙,一把按下三姨太和丁國良,臥倒在草地上,火把即熄滅,四周一片黑暗。
那時候,槍聲已很稠地響了起來。
九
郭言挾著杜彥淑撤出那片危險地帶后才站起身來,架著三姨太向山門前跑去。身后槍聲如潮,子彈呼嘯,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三姨太氣喘吁吁,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由于士兵嘩變,尤其那個馮二順當眾出賣自己,使她如炸雷擊頂。這惡果是她一人種下的,所以她就顯得格外頹喪。她的所有聰明在現實面前都土崩瓦解,碰得頭破血流。她覺得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東西,她就恍覺自己在惡夢中,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
郭言幾乎是抱著三姨太前進,大口大口地喘氣,他萬沒料到會是這種結局,槍響的那一刻,他的腦際一片空白,事情全壞在三姨太身上,這個女人雖然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但她畢竟讓馬壯去辦了一件好事兒。事情到了這一步,惟一解救的辦法就是調回山門前的四個哨兵,把庫房前的好人壞人一齊消滅,然后趕快轉移。
那時候半夜已過,山門前的草地上濕漉漉的。山風在減弱,呼嘯里透著疲憊。郭言把三姨太放在臺階上,開始呼叫哨兵。他一連叫了幾個士兵的名字,卻沒一個回聲。他感到很驚奇,對三姨太說:“是不是這里也發生了事情?”
“不會吧。”三姨太說:“除去那個馮二順,我沒向任何人泄密。”
這時候,郭言就覺得有一個很硬的東西頂住了自己的腦袋。郭言不能扭頭,直著脖子問道:“朋友,你是誰?”
“馬壯。”馬壯很硬地說。
一聽是馬壯,三姨太頓然來了精神,站起來問馬壯說:“你怎么才回來?”馬壯笑了笑,說:“我在這里解決這幾個弟兄,沒來得及向你匯報。”
“你把他們全殺了?”三姨太驚恐萬狀。
“是的。是你培養了我的野心。”馬壯兇惡地說:“為了獨吞這批財寶,我決定要殺死這廟中的一切人。”
“也有我嗎?”三姨太驚呼道。
“不錯。”馬壯淫邪地笑了笑,說:“不過,我要讓你最后去死。”說完,馬壯就厲聲呵斥三姨太站起來,然后押著他們朝院里走去。
“后面的士兵已嘩變,你最好冷靜一下。”郭言邊走邊勸馬壯。
“讓他們自相殘殺,我正好坐收漁利。”馬壯很自信地說。
沒想這時候,三姨太突然瘋了一般撲向馬壯,馬壯萬沒料到三姨太有這種勇敢,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三姨太抱住了雙臂。郭言很輕易地奪下了他手中的沖鋒槍。用槍托重重地擊在馬壯的太陽穴上。
馬壯骨酥魂散,最后帶著邪惡進入了夢幻。
三姨太踢了踢馬壯,罵了一句什么。
郭言見馬壯已死,嘆息一聲說:“為什么抵不住財寶的誘惑呀?”
“不知道。”三姨太回答。
這時,突然聽到后院里傳來砸門聲。他頓時緊張起來,對三姨太說:“快,嘩變的士兵已開始砸庫房了。”
二人飛似的跑到后院,果見剩下的幾個士兵在馮二順的帶領下正砸庫門。他們打著火把,火把在黎明前的黑暗里閃跳著光芒。馮二順舉著一塊大石頭,正朝那把大鐵鎖上砸去。郭言躲在暗處,趁火光窺視,見庫房前還剩下三個士兵,郭言舉起沖鋒槍,對準馮二順的腦袋開了一槍。馮二順應聲倒地,那塊石頭順勢砸在他的肚子上接著又被彈了出去。幾個士兵聽到槍聲,很是驚慌,急忙扔了火把,朝郭言開槍。郭言說:“我是郭言,你們只要不開槍,我不會殺你們的。”
幾個土兵稍停了片刻,像是在商量什么,結果又一齊朝郭言射擊。郭言知道是財寶使他們失去了理智,憤怒之極,一陣緊射,幾個士兵就倒在了血泊里。
那時候,東方已經發亮,庫房在晨曦中逐漸清晰,郭言透過黎明前的曙光朝庫房望去,見七位士兵全部被打死,只是沒有那個打柴人和五姨太的尸體。郭言對三姨太說:“那個打柴人帶著五姨太不知去了哪里?”
三姨太說:“我們怎么辦?”郭言沒有回答她,突然用槍對準了她的胸膛,說:“這場禍端主要是你造成的,我應該為弟兄們報仇。”
三姨太很驚訝地望著郭言,她看到郭言滿臉是灰,挺拔的軍裝上掛了個三角口子,郭言像一夜間蒼老了!這是三姨太心中的白馬王子,而這心中的白馬王子朝自己舉起了槍。她長嘆一聲,對郭言說:
“能死在你的槍下,我已不枉來人世一遭兒。”
郭言憐香惜玉地咽了一口唾沫,輕聲說:“對不起,請你原諒我。”說完郭言緩慢地朝后退了一步,不想,一支冰涼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的后腦勺。
打柴人很冷地說:“如此華貴的女人,打死了不太可惜?”
“你把五姨太弄到哪里去了?”郭言問道,“最好讓我在死前討個明白。”
打柴人笑了笑說:“看來,你對那女子挺鐘情,很可惜人在混亂中跑掉了。”
突然,槍聲響。
三姨太叫了一聲,急忙朝后望去,倒下去的不是郭言,而是那個打柴人。
郭言驚訝地順槍聲望去,只見丁國良正端著槍站在他的不遠處。
郭言看到丁國良,高興萬分,問:“丁國良,見到五姨太了嗎?”
丁國良面色冰冷,命令郭言說:“郭副官,最好把槍放下再與我說話。”
郭言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望著丁國良,許久了才放下手中的槍。
丁國良指了指庫房說:“這里已是一座空房,財寶早已轉移,說出來怕你不會相信,這一切全是我和那個老和尚趁我上崗的時間干的。”
郭言大驚失色,緊張地問:“是你殺死了老和尚?”
“是。”丁國良回答:“因為只有他知道新的藏寶地點,我不能不殺死他。”
“你是什么人?”郭言不解地問。
“我是師座安在貴旅的一個暗探!”丁國良自豪地說,“官銜也是少校。”
郭言和三姨太都驚恐得張大了嘴巴。他們互望了一眼,沒說出一句話。
這時候,丁國良突然把槍口抬高了說:“你們走吧,我知道郭副官為人正義,就放你們一條生路,快走吧。”
“哪里走?”五姨太從三殿旁的走廊里走了出來。五姨太一身戎裝,手握一把很精制的手槍,笑著問道。
她的身后,一下擁出了不少日本人。日本人面目兇殘,幾十桿三八槍對準了近處的郭言和遠處的丁國良。
丁國良掉槍射擊,接著就倒在了血泊里。
五姨太笑著走過來,問郭言說:“怎么樣,跟皇軍干吧?”
郭言做夢也沒想到五姨太是個日本間諜,很睥睨地望她一眼,面色冰冷。
五姨太又問三姨太:“三姐,愿為皇軍效勞嗎?”
三姨太笑了笑,對郭言說:“我在咱們自己人面前,愛耍個小聰明,搞個小陰謀,可在侵略軍面前,我敢說要比這個婊子有骨氣。”
那時候,郭言就覺得三姨太很可愛,于是就一把摟住了她。二人很熱烈地親吻。東方一片紅霞,使他們那合二為一的影子變成了一尊雕塑。
槍聲響……
責任編輯:李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