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生態現代化——可以理解為系統性的生態革新與擴散——迄今為止體現著環境改善的最大潛能。一般而言,現代化和革新競爭的市場邏輯以及全球性環境需要的市場潛力,是生態現代化的重要推動力;而最近出現的另外兩個因素則構成了其進一步發展的促動性因素:一是明智的環境管治日益突出的重要性,二是全球環境治理行為體架構的日益復雜化使得污染企業的風險擴大,并因此產生促進其生態革新的壓力。盡管有這些有利的框架條件,但是生態現代化戰略仍然存在一些內在的局限,這些局限包括:市場化技術不可能解決所有環境問題,經濟增長(“N型曲線”困境)以及“生態現代化失利者”的強力抵制抵消了漸進的環境改善。在這種背景下,環境問題的結構性解決似乎不可或缺。基于此,生態革新應該以管理的轉型或環境政策的生態化結構性轉變為支撐,后者具有創造性且影響深遠,但應該力求避免“創造性破壞”的出現。
[關鍵詞]生態現代化;環境革新;環境治理
[中圖分類號]D08[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6848(2010)02-0117-12
[作者簡介]馬丁#8226;耶內克 (Martin J nicke,1937—),男,聯邦德國柏林自由大學政治學系資深教授,1986~2007年擔任柏林自由大學環境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德國環境顧問委員會成員,生態現代化理論的主要創立者。
[譯者簡介]李慧明(1973—),男,山西忻州人,山東大學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環境政治與歐洲政治研究;(山東濟南250100)李昕蕾(1982—),女,山東濟南人,聯邦德國柏林自由大學環境政策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環境政治研究。
[收稿日期]2009-11-10
Ecological Modernisation: A Strategic Choice in Challenges of Global Environmental Innovation
■Martin J nicke
Abstract:“Ecological Modernisation” —— understood as systematic eco-innovation and diffusion —— has by far shown the largest potential to achieve environmental improvements. In general, the market logic of modernisation and competition for in-novation combined with the market potential of global environmental needs serve as important driving forces behind the ecological modernisation. In recent times, however, two additional factors have favoured the rise of ecological modernisation. Firstly, there is a growing evidence for the importance of “smart”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Secondly, the increasingly complex actor con-stellation of global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leads to mounting business risks for polluters and thereby exerts pressures for eco-innovation. Despite these favourable framework conditions, the strategy of ecological modernisation nonetheless faces a number of inherent limitations. These include the unavailability of marketable technological solutions for all environmental problems, the neutralisation of incremental environmental improvements through economic growth (the dilemma of the“N-curve”) as well as power-based resistance by“modernisation losers”. Against this background, structural solutions seem indispensable. Here, eco-innovations should be supported by transition management or ecological structural policy. The latter should be creative and far-reaching but seek to avoid “creative destruction”.
Key words:ecological modernisation;environmental innovation;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一、生態現代化:連接生態和經濟
20多年來,生態現代化這一概念描述了一種以技術為基礎的環境政策。它不同于純粹的“末端治理”環境管理方式,而是包括能夠促進生態革新并支持這些革新得以推廣的所有措施。一般而言,如果環境問題需要某種市場化解決方案的話,那么以政治手段解決將更容易。相對而言,如果環境問題的解決需要干預現存的生產、消費或交通結構,那么它將可能遭遇抵制。
“生態現代化”一詞出現于20世紀80年代早期,它提供了一種生態與經濟相互作用的模式,其目的在于將存在于發達市場經濟之中的現代化驅動力與長期要求連接起來。這種要求就是通過環境技術革新而達到更加環境友好型的發展。這一概念是在“柏林科學中心”(J nicke,1983;1985)的一個研究中最早得以形成和發展,并且只是在一個范圍較小的柏林社會科學學術團體(有時被稱為環境政策研究的“柏林學派”[Simonis,1988;Zimmermann et al.,1990;Foljanty-Jost et al.,1995;Huber,2000; Mez Weidner,1997;Prittwitz,1993])中被接受和使用。從此,這一概念在德國環境政策爭論中逐漸產生了強烈影響。它對社會民主黨的影響最大,但是最終也影響了綠黨(聯盟90/綠黨)。1998年成立的德國新政府于10月通過的“紅綠”聯盟協定中,提出了生態現代化行動綱要,標志著這一概念在政治上被接受。20世紀90年代早期以來,在環境科學的論爭中,這一概念已經被國際上廣泛使用(Weale,1992;Ha-jer,1995;Cohen,1998;Young,2000; Mol,2001; Barrett,2005)。
今天,隨著大量具有相似含義的可替代概念的發展,被廣泛接受的生態現代化概念得到不斷完善。比如,“控制環境流量”(governing environmental flows)這樣的綜合性概念主要強調在物質流動的數量和質量方面進行革新,從而使其環境影響最小化(Spaargaren et al.,2006)。其他一些相關的概念包括:2002年約翰內斯堡世界可持續發展峰會(WSSD)提出和強調的可持續消費和生產(SCP)的“生態革新”(eco-innovation)概念,以及作為“歐盟增長與就業里斯本戰略”一部分的“生態效率”(eco-efficiency)概念。與后者相關的是,2004年歐盟委員會一個“高級別小組”宣布,“在主要的投資決策中需要促進生態效率革新”,這種革新應該相應達到“更少污染、更少資源密集型產品和更高效率的資源管理”(Kok,2004:36)。最近,歐洲環境保護局負責人提出了一個“好的環境管治”(good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概念,它有助于減少成本,創造市場,驅動革新,減少商業風險,提高競爭優勢(Network of Heads of European Environment Protec-tion Agencies,2005)。總之,上述概念都遠遠超越了傳統的“末端治理(end-of-pipe)”方式,采取一種通過革新實現環境改善的更加綜合性的治理途徑。其中,系統地提高“生態效率”的理念與我們所主張的生態現代化最為接近(Kok,2004)。
在經濟學術語中,現代化就是指一個產品與生產過程系統的、以知識為基礎的提高過程。迫切的“現代化”需要一種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本身所固有的強烈驅動力量,而工業化國家日益加劇的革新競爭也導致了技術現代化步伐的不斷加快。雖然我們已經詳細討論過這種革新強烈的內在驅動力問題,但是它仍然可能影響技術進步的方向。事實上,實行這樣的影響正是生態現代化全部要旨所在。因此,我們的任務就是改變技術進步的方向,并且把這種革新的強烈驅動變成一種服務于環境的力量。這里突出強調的一點就是我們可以達到生態—經濟“雙贏”的可能性結果,而通過成本減小和革新競爭使這種可能變為現實。
生態現代化可以是漸進地改善(較為清潔的技術),也可以是根本上的革新(清潔技術)。環境改善影響了不同方面,諸如物質使用強度(物質資源的高效使用)、能源使用強度(能源的高效利用)、交通強度(高效的組織和安排)、空間使用強度(高效的空間利用)或者風險強度(有關工廠、物質和產品)。革新意味著一種新技術開始被引入市場,這種新技術可以提高某種產品部分或所有階段的生命周期。環境革新的生態有效性不但依賴革新的激進程度,而且也依賴其擴散程度。例如,僅限于利基市場(niche markets)的漸進革新將只會產生有限的影響,而其擴散程度關鍵在于理解促進環境革新擴散的機制,特別是當我們試圖發展一個生態現代化全球戰略的時候。基于此,促進環境革新的領導型市場(lead markets)變得越來越重要(Beise Ren-nings, 2003; Jacob et al., 2005)。
當前,生態現代化的兩個驅動力量似乎最為突出:一是明智的政府管治的作用;二是在一個多重環境治理背景下的污染企業面臨越來越大的商業風險。從長遠來看,這兩個影響因素可能會彼此強化,從而增強環境革新的既存動力。雖然這可能提升創造性環境治理的長期發展潛力,但是生態現代化戰略仍然受一些重要因素的限制,這點值得重視。
二、政治現代化:重塑政府
如果我們把生態現代化視為一個環境技術革新與擴散的過程,那么我們必須考慮到這個概念的政治意蘊。與其他革新相比,環境革新具有三個非常突出的特點:
第一,由于市場可能失靈,它們特別需要政治上的(至少是某種社會組織的)支持。這就是為什么說生態現代化本質而言是一個政治概念。
第二,環境革新是對影響全球(或將來會有全球性影響)的環境問題的回應,因此全球性環境保護的需求使它們具有全球性市場潛力。
第三,由于許多自然資源的稀缺以及地球沉積能力的有限,全球工業增長本身就導致對環境革新的強烈需求。
其中最重要的是,生態革新無一例外地需要政治支持——一些關于生態革新的決定因素的經驗性研究已經充分證實了這點(Jacob et al.,2005; Hemmelskamp et al.,2000; Klemmer,1999)。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環境政策決策者與技術革新者之間存在著某種相互作用和相互影響的關系:喜好以技術為基礎(市場化的)來解決問題的政治家與尋求管治支持(為了他們各自的技術發展)的工業革新者互相合作。例如,飛利浦公司支持歐盟“使用能源產品”(EUP)的指令,是因為歐盟對其節能燈泡技術給予非常強烈的市場支持。同樣,太陽計算機系統公司(Sun Microsystems)的理查德#8226;巴瑞頓(Richard Barrington)最近呼吁歐盟委員會:“我們想看到某種標準被確立,從而為滿足這種標準的公司打開市場。”麥克勞赫林(McLauchlin)談到汽車工業的時候也做了相似的評論:“……管治與競爭之間已經產生一種復雜的相互作用關系,管治驅動……已經迫使公司之間為了某種環境標準而競爭。”(Mclauchlin,2004;Levis-Faur Jordana,2005)
生態革新的這些特點也進一步解釋為什么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的管治型“競次模式”(race to the bottom)迄今為止還沒有發生(Drezner,2001;Vogel,1995;J nicke,2005; Holzinger,2007)。環境管治不一定會限制革新。相反,環境問題已經越來越成為“經濟現代化的發動機”,成為革新競爭的重要方面。“環境政策促進工業現代化”,使公司更加健康和更具高競爭力,這種觀點并不新穎(Wallac,1995;Porter van der Linde,1995:120-134)。在較發達經合組織(OECD)國家的環境政治學中,這種觀點由來已久(Andersen Liefferink,1997)。
經濟全球化沒有限制環境革新,但是政治全球化已經創造了一個政治角逐、政策革新和基準評定的競爭場所。因此,有諸多原因可以解釋為什么許多國家(最主要是小國家)宣稱自己是環境政策領域的先驅者(見表1),也可以解釋為什么特定的政府會認為他們在環境治理領域具有重要的積極作用。除了國內動機(參見第3部分),在國際政策舞臺上也可以看到一些其他的激勵因素——對于那些小的經合組織(OECD)國家,這些激勵因素似乎顯得特別重要。
表 1宣稱在環境政策領域發揮了領導作用的政府
#8226;“……挪威應該成為全世界環境友好型能源方面的領路人。”( Minister Enoksen,2005)
#8226;芬蘭的一個政府規劃展望芬蘭得成為“最有生態效率的社會之一”。(2005)
#8226;瑞典將自己視為“生態可持續發展的驅動力和榜樣”。(1998)
#8226;依靠其雙邊和多邊行動,荷蘭努力在歐盟背景下為促進可持續發展(SD)發揮重要作用。(VROM,2003)
#8226;韓國政府以成為“環境保護模范國家”為目標。(Green Vision 21, 1995)
#8226;托尼#8226;布萊爾首相最近宣布英國將在氣候政策方面發揮領導作用。(2004)
#8226;德國宣稱要在氣候保護方面發揮“領導作用”。( Coalition Agreement,2005)
#8226;日本經濟產業省(METI)聲稱日本作為一個“循環再生導向型的經濟體系……在這種經濟體系中工業和經濟行為的每一個方面都采取了保護環境和資源的措施”。(2002)
資料來源:作者整理匯編
三、明智的管治
在環境革新的政治競爭中,(明智的)管治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種管治可以被認為是生態現代化的一個關鍵驅動力量。將重要作用歸因于管治可能會令人驚訝,因為在里根和撒切爾時代,“去政府管治”是居于主導地位的經濟哲學。當時管治強加給企業高成本,并且嚴重抑制了革新和競爭力,這種論斷廣為流傳。20世紀90年代早期,一種修正主義主張即親管治的觀點,通過突出強調環境管治與國家競爭力之間的積極關系,成功挑戰了前述的新古典經濟學論斷(Porter,1990; Wallace,1995)。這種親管治管理觀點復興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新古典經濟學的主張(趨向于忽視或低估政策過程的內在邏輯)通常被證明過分簡單化,而且這種過分簡化的政策必須通過再次強化的管治政策加以補償;其次,許多“軟的”或“自愿的”政策機制通常相當無效,導致高的交易成本,且需要國家組織化能力與民選政府的最后保障(Jordan et al.,2003;OECD, 2003; J nicke J rgens,2004:297-348;De Bruijn Norberg-Bohm, 2005)。最為重要的是,在多重治理的背景下,政府的管治作用在功能上具有必要性,且必須被重新強化和塑造,這已經成為一種強有力的論斷。革新競爭和環境保護處于成敗關頭的時候尤其如此。
環境管治通常為公司和工業帶來了許多明顯的優勢:
1.管治能夠為國內工業創造或開拓市場。最有趣的案例是日本18個消費能源的產品集團實施的“領跑者”計劃(“Top-Runner”approach)以及在德國迅速推廣的上網標桿電價政策(feed-in tariffs)——這一政策是為了促進可再生能源的發展。
2.管治制度——通常由具有創新精神的制定者(trendsetters)創建并導致全球管治制度的趨同——提升了市場的可預測性。在復雜性和風險性日益增強的全球背景下,對管治制度趨勢的這種預期成為革新企業的一種典型行為。
3.管治(真正的或威脅性的)能讓商業活動更為容易:受影響的企業不必顧慮他們的競爭者是否也會采取同樣的措施。
4.管治也可以減少實施技術變革的企業內部障礙(比如節約能源的潛在好處也經常由于某些組織方面的原因而被忽視)。而且,企業也不必尋求價值鏈內部的支持,因為其消費者不得不接受這種改變。
當前,這種管治的再度流行甚至已經導致了一種“管治資本主義” (Levi-Faur Jordana, 2005;Jordana Levi-Faur, 2004)理論的興起:“管治資本主義的含意來自國家與社會之間的一種新的勞動分工、新的管治機構的推廣、新的管治技術和方法以及人們之間互動方式的法律化。管治資本主義既是一種技術秩序也等同于一種政治秩序,……這些管治正在塑造一種新的全球秩序,這種秩序反映了一些主導國家在社會和政治方面建構的問題及其解決方式的集合。”(Levi-Faur Jordana,2005)
總體而言,這種管治的復興值得慶幸,但我們也要注意到管治的模式正在發生變化,現在其重點主要集中在“明智的”或“好的環境管治” (Gunningham Grabowsky,1998;Network of Heads of European Environment Protection Agencies,2005)之上。“高超的”管治機制被描述為“知識嵌入型手段,這種手段是新秩序的突出特點之一”(Levi-Faur Jordana,2005)。如果我們轉向“生態現代化”和(技術)革新時,就發現這種管治似乎非常合理。基于幾個“以革新為導向的環境管治” (Weber Hemmelskamp, 2005)的研究項目,我們提倡以下有助于革新的環境管治模式(見表2)。
表 2一種明智的和有利于革新的
環境管治框架的組成要素
政策工具是有利于革新的,如果它們……
#8226;提供經濟激勵,
#8226;合并多重因素一起行動,
#8226;是建立在戰略性計劃和目標基礎上的,
#8226;把革新作為一個過程,考慮到革新/推廣的不同階段。
一種政策風格是有利于革新的,如果它是……
#8226;建立在對話和共識基礎上的,
#8226;可計算的,可依賴的,以及具有連續性,
#8226;決定性的,積極主動的,嚴格要求的,
#8226;開放和靈活的,
#8226;管理為導向的。
一種行為體結構是有利于革新的,如果……
#8226;它有助于水平和垂直政策一體化,
#8226;各種各樣的管治目標是網絡狀的,
#8226;管理者與被管理者之間的關系網是緊密的,
#8226;利益相關方都包括在政策網絡中。
資料來源:J nicke et al,2000
日本的“領跑者”計劃是一個新的有利于革新的管治模式例子(見表3)。迄今為止,這似乎是達到生態現代化最先進和尖端的方法。那種嚴格要求的、可以計算的、對話導向的政策風格,以及那種包容性的但卻一體化的行為體結構,都可以與表2提到的那個政策框架相匹配。對于那些把嚴格標準與經濟手段(以《京都議定書》的國家目標為基礎)相結合的已經被采用的政策組合來說,尤其如此(即使批評者說這種聯系不夠嚴格)。最重要的是,“領跑者”計劃把革新視為一個過程,且將之貫徹到從革新(例如,用獎勵支持)到推廣的不同階段,把各個階段都既融入本國(領導型)市場又融入國際市場。豐田普瑞斯(Toyota Prius)汽車的成功案例很大程度上可以直接用這種革新導向的管治方法進行解釋。
表3經濟革新的明智管治:
日本的“領跑者”計劃
#8226;日本經濟產業省(METI)對于18種使用能源產品的管治。
#8226;“最高能源效率”方法把能源效率作為產品標準的基礎(加權平均值 weighted average)。
#8226;一旦目標年來到,對于國家的生產者和進口者而言,效率標準就成為一種強制性規則。
#8226;“點名批評”方法(name and shame)當作一種調解手段使用。
#8226;相配套的管治。
#8226;綠色采購法(2001),
#8226;綠色汽車稅,
#8226;能源效率產品的年度獎勵。
#8226;標準的實現一般是“非常積極的”。
幾個產品在目標年之前就已經達到規定的標準(空調,汽車,計算機,磁帶錄像機)。
#8226;越來越高的產品競爭力得到生產者的確認。
#8226;經濟產業省考慮到了技術革新和擴散的潛力
資料來源:作者在Naturvardsverket(2005)的基礎上匯編
類似的把嚴格的標準與靈活的實施措施結合起來的例子還有:促進可再生能源實施的強制性“上網標桿電價”政策、歐盟排放交易機制和(可能的)新的歐盟生態設計指令。有趣的是,所有這些以革新為導向的治理例子都足夠靈活,都考慮到了投資周期。對于該環境治理模式的經濟效益和可行性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必要的前提條件。
四、在一個復雜世界中的生態現代化:污染企業是否面臨日益增加的商業風險
對于環境密集型工業而言,新的明智管治方法既是挑戰,也是機會。在大多重治理的地方,對于那些革新壓力越來越大的“臟工業”而言,越來越復雜的行為體架構(actor constellation)導致更大程度的不安全,這與生態現代化的全球進程似乎關系密切。
2004年,根據國際標準體系14001環境計劃(ISO 14001 scheme),全世界90500個公司已經得到認證。這種增長非常明顯,比2003年多了37%。同時,幾個大型跨國公司(例如通用電氣公司、英國石油公司、安聯等)現在似乎已經承認了環境管治的優勢。通用電氣公司杰弗瑞#8226;伊米爾特(Jeffrey Immelt)的一份聲明也許是個很好的例證:“嚴格的環境標準并不損害國家的經濟……恰恰相反,如果環境產品的核心競爭力能夠得以發展,國家還能夠從較高的環境標準中獲利。”即使我們不能過高地估計這種態度轉變中環境因素所占的成分,但這仍值得注意。
在加速走向生態現代化的趨勢背后,有幾個新的驅動力量。我們可以說是因為在里約進程背景下環境知識的擴散或者對于日趨加劇的氣候變化的關注,且這趨勢又被最近的警示性研究強化。然而,另一種驅動力量更為重要,即公司的生產與其產品的銷售市場要求最小的投資安全風險。然而,今天他們正受到另外兩種額外商業風險的挑戰:(1)能源和一些礦產資源較高的價格波動;(2)在越來越復雜的多層面和多行為體參與的治理中,環境壓力及其要求的不確定性。因而,只有進行以生態效率為發展方向的革新,才能夠應對這樣的挑戰。
不安全性作為生態現代化的驅動力量需要進行更深入的解釋。20世紀70年代早期,在行為體架構中,一種“復雜性的爆炸”強化了環境管治。最初,環境政策的行為體架構相當簡單(見圖1):政府通過單方面的命令和控制管理(至少是設法去管理)污染企業的環境行為。雖然偶爾也可能有一些來自非政府組織(NGOs)或媒體的壓力,或者有一些政府與目標集團之間的雙邊合作,但是行為體架構與今天相比相當簡單。然而,經過30年的發展,行為體架構已經發生了劇烈的變化(見圖2)。
全球化以及對多層次與多重利益相關方參與的治理需求產生了這樣一個架構:不僅有政府和企業,而且還有在國際體系各個層次上行動的NGOs。垂直和水平的合作與協調成為一個極大的挑戰(Lenschow,2002)。政府不僅僅要與其他政府打交道,而且還要與一個非常廣泛的經濟與社會行為體互動。另外,市民社會——NGOs、科學組織、媒體不僅僅與政府互動,且經常與商業共同體建立直接的關系,這種關系既有對抗也有合作。
為什么越來越復雜的行為體架構會給污染企業帶來額外的不安全性和經濟風險呢?一種以生態效率為核心的政策怎樣才能使企業獲得較高的經濟安全呢?
多重治理創造了給頑強抵抗的污染企業施加壓力的機會。過去,公司僅僅有一個相關的伙伴——政府(見圖1),而政府有時候甚至還能被污染企業“俘虜”。但從20世紀80年代起,由于NGOs和媒體開始直接攻擊污染企業,公司不得不意識到,它們不能再“藏”在政府身后了。布倫特斯帕沖突是一個體現這種壓力的突出例證。行為體架構的日益復雜化產生了環境壓力和幾乎不可預測的責任與義務,因此給污染企業帶來了越來越大的經濟風險和不安全性。短時期來看,強大的污染企業作為“擁有否決權的博弈者”也許還能夠行動成功,但從長遠來看,這種戰略可能適得其反。比起從前,今天越來越多的污染企業不得不在各種壓力(這種壓力可以被界定為革新的壓力)下做事,對于充滿競爭的市場而言,尤其如此。
各種各樣的因素引發提高生態效率的技術革新,這些因素不僅包括價格暴漲,還包括新的技術競爭或新的課題。在高度復雜的行為體架構的全球環境治理中,革新的壓力或者來自于下方(地方NGOs或消費者),或者來自于上方(歐盟或國際制度),或者兩個方面都有,它可能源于競爭者也可能來自首創管治趨勢的先驅國家(pioneer countries)。在這一背景下,通過政治和/或技術競爭產生的橫向壓力變得尤其重要。這是一個強大的機制,在這種機制下,連美國政府那樣強大到擁有否決權的博弈者也會處于弱勢地位。
五、全球環境治理的后里約模式本質上以知識為基礎
在多重環境治理的背景下,明智管治的興起以及污染企業需承擔日益增長的經濟風險,成為當今生態現代化快速發展的動力所在。盡管生態現代化戰略必定具有很大的潛能,而且作為主要的途徑沒有其他的替代者,但是承認這一模式的局限性同樣重要。在這一部分,我們先討論純粹基于知識的環境治理的弱點所在,然后闡述基于技術的環境政策方法的內在局限性(見第六部分)。
后里約時代全球環境治理的本質特征在于它是一個政策學習以及水平向度上“汲取經驗”的過程(Rose,1999;Sabatier,1999),因此,以生態現代化為核心的環境政策的創新與擴散成為一個基于知識的主導性過程。總體而言,在當今全球環境治理中,知識的重要作用帶來了出人意料的積極效果,但是我們要警醒的是,以知識為基礎的主導性政策還會受內在局限性的束縛,特別是在政策執行方面。
另外,基于知識的里約進程可以被視為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成功案例。環境治理的里約模式包括監控目標、合作、參與及政策整合等原則,因此考慮到全球環境政治中日益復雜的行為體架構,環境治理的里約模式是唯一的引領式路徑選擇(J nicke J rgens,2004:297-348)。在政策層面,各級政府對《21世紀章程》的廣泛采用值得我們高度關注,因為它發生于一個缺乏法律義務和/或法律強制的框架中。現在絕大多數國家都制定了可持續發展戰略(National Strategies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NSS-Ds),2002年113個國家共起草了至少6400個地區性的21世紀議程(OECD / UNDP,2002)。這種基于知識的政策推廣和基于權力的策略的影響力某種程度上的下降,標志著重要的進展。今天,那些具有革新精神的小型先驅型國家,諸如瑞典、荷蘭和丹麥,在發展全球環境政策上發揮了重要的影響作用。通過提供全球環境需求的創新性解決方案,這些國家證明,國家的影響力未必取決于國家的硬實力,如果他們的解決方案有一定的示范效應并被廣泛傳播,那么這些方案將產生一種無形的壓力使其他國家做出改變。即使美國在氣候政策上被迫采取一種保守立場,但是它也不能輕易忽略這些政治和技術上的創新。
當然,基于知識的里約模式的顯著成功只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污染企業基于其權力的考慮而持久抵制里約模式也說明這種基于知識的環境治理方法的內在局限性:有權力的污染者(通常由“它們的”某些政府部門或政府支持)能夠抵制知識誘導型的變革,特別是當既得利益部門的利益受到影響的時候。權力意味著總是有特權去忽視某些東西并且不去學習(Deutsch,1963)。當然有權力的行為者也能夠具有高度創新性并準備學習,但比起那些受其支配且沒有太多權力的行為體而言,他們的壓力很小。
如果從議程制定和政策輸出說到政策執行及效果,那么這種以知識為基礎的治理方法的局限性變得尤為明顯。在此,里約進程在議程制定以及政策推廣方面的顯著成功,與其后來政策執行和實際政策效果領域的持久赤字(persistent deficits)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國家可持續發展戰略(NSSDs)的例子充分體現了這種差距:盡管現在大多數國家都制定了可持續發展戰略,但只有12%的國家真正進入了戰略實施階段(OECD,2005)。這種現象不足為奇,因為在政策進入實施階段后,那些既得利益集團——生態現代化的潛在失利者——會傾向于組織動員強有力的抵制。由于革新性知識經常與傳統污染者的既得利益發生沖突,所以我們需要去重新強化政府管治并找到改善執行效果的更多路徑。在這一背景下,某些部門“管理轉型”的軟性“積極模式” (Kemp Loorbach, 2005)似乎是不夠的。相對而言,環境革新的多重“負面”壓力(見表4)似乎是一種較有希望的選擇。正如以上所述,全球環境治理的復雜行為體架構為推進環境革新提供了巨大的機會,這一潛在的方法可以運用到提高環境治理中,并應成為將來進一步研究的對象。
六、超越技術的環境治理
當基于知識的環境治理方法遭遇基于權力的方法的抵制時,生態現代化戰略將面臨更多困難。首先,在(潛在的市場化)技術手段不可用的地方,它將會暴露出很多內在局限性。環境政策的“痼疾”(persistent problems),如城市擴張、土壤侵蝕、生態多樣性流失、核廢料的最終處置、全球氣候變化等,都證實了這些局限性。同時,當生態危機嚴峻并需要緊急性防御措施的時候,生態現代化方法通常是不可行的。
其次,環境效率的漸進提高常常不被視為可持續的解決方案,因為這種提高很容易被隨后的經濟增長過程抵消。例如,汽車的具體排放減少很容易就被隨后日益增加的公路交通所抵消,這一問題就是原先被公認的“N型曲線困境” (J nicke,1979)。這一困境不但會影響到末端治理,而且還會影響到漸進的生態現代化。關于后者我們可以引用日本工業的例子來解釋,從1973年到1985年之間,日本工業在源及原材料的節約使用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是這些都被同一時期高速的工業增長輕而易舉地抵消了(J nicke et al., 1997)。
這里描述的“N型曲線困境”需要更多具有影響力的解決方案。首要的一個解決方案就是用環境中立性產品取代環境密集型產品和生產過程,從而實現從漸進革新到激進革新的轉變。這方面比較著名的例子,就是從提高煤電廠的能源使用效率轉為太陽能發電的變遷。在漸進變革和激進革新之間還有一些不太確定的情況,即各種漸進提高加在一起可以達到激進改善的效果(比如零能耗房屋)。另外,結構性解決方案也是必需的。這一方案要求發展“生態結構性政策”,即以改變供需結構的形式來強加一種非技術的解決方案。這不僅影響到工業結構,還會影響到個人的生活方式(如個人的流動、住房供給等)。但是,有一個問題就是,結構性解決方案不僅深深影響了既有的利益和行為結構,更重要的是結構性變革的方案不能依賴生態現代化的戰略,因為既存的問題不能通過可以市場化的技術革新來解決。基于這樣的背景,我們就不會驚訝為什么迄今為止都沒有與此相關的經驗性證據,即通過精心設計重組工業結構,擺脫環境資源密集型的工業結構。現有的例子,如荷蘭煤礦的關閉、盧森堡幾處鋼廠的停業以及意大利核電站的淡出,都不是出于環境保護的動機(Binder et al., 2001)。
總之,生態現代化——盡管其具有巨大的環境改善潛能——還不足以提供環境的長期穩定。這不僅是因為它不能為每種環境問題提供有效的解決方案,還在于其雙重的“野兔與刺猬困境”:一方面,生態現代化要接受與上面提到的漸進環境改善與經濟增長之間的競爭;另一方面,生態現代化要遭遇現代化失利者的抵制:如果企業和私人經濟能夠節約能源,削減對原材料的消費,同時采用環境資源低密集型的替代品,那么這些措施都會減少相關工業部門的利潤(如采礦業、原材料工業以及電力生產等等)。不僅如此,這些基于已有權力和影響力結構的“舊”企業,還經常能夠成功開拓新的商機。例如,能源部門經常發現新的電力使用者,這種狀況轉而就會抵消上述為節約能源所做出的努力。相似的例子還有,成功反對使用氯的環境運動,已經被隨后氯在其他領域的擴展使用而大大抵消。只要環境資源密集型部門極力抵制任何想降低其污染的生態愿望,“N型曲線”就會如期發生,生態現代化的步伐被以下兩個因素嚴重阻礙:真正結構重組的缺失和現代化失利者的規避行為。只要經濟上缺乏可供替代的政策選擇,上述兩種因素的反抗及阻礙行為就似乎非常“合乎情理”,而任何政策改變在經濟和社會向度上都顯得難以接受。
從戰略上而言,這正是與生態工業政策相關的地方。正因為工業重構與生態現代化具有十分緊密的聯系,所以生態工業政策應該使這種工業重構過程在社會和經濟向度上被接受,這樣就能夠促進產品種類的多樣化,或者提供社會緩沖、勞動力的再培訓與轉移。環境革新應該具有“創造性”,但不應導致一種熊彼特(Schumpeter)所理解的那種“創造性破壞”,否則生態現代化的失利者將成為阻礙力量。
七、結論
鑒于對生態現代化戰略的上述討論,筆者得出以下結論:
1.生態現代化的潛能能夠從根本上減少工業增長過程中的環境負擔,這是一種無可替代的治理方法。例如,據估計,“綠色電力”的技術潛能幾乎與目前全球的電力供應相等值(WBGU,2003)。沒有其他“足夠的”或者改變生活方式的戰略有過相似的潛能。
2.生態現代化背后的驅動力有:
第一,技術現代化以及革新競爭的資本主義邏輯,同時加上全球環境需求的市場潛力:環境問題的市場化技術性解決方案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前景廣闊的“雙贏解決方案”。
第二,先驅國家實施的明智的環境管治。這些國家一般具有如下特征:較高的環境壓力與較高的環境應對能力相輔相成,而潛在的競爭優勢通常強烈地激發了這些國家明智的環境管治。環境管治通常既是環境革新也是該革新推廣的重要前提條件。
第三,在一個環境管治日益復雜的全球背景下,污染企業面臨著日益增長的經濟不安全與風險。商業風險的日益增長使生態現代化成為那些環境資源密集型企業更加安全的戰略選擇。
3.生態現代化過程也存在著重要的局限性:
第一,如果生態效率的提高僅僅是漸進的(低于經濟增長率),環境創新僅限于利基市場或者這種“解決方案”只治標不治本的話,那么經濟增長會趨向于抵消環境領域的改善和提高。
第二,生態現代化通常會遇到現代化失利者的抵制,他們常常擁有足夠的權力去限制環境政策的范圍和成效。雖然現代化失利者可能不足以阻止環境革新和以知識為基礎的政策出臺,但是在進入政策執行階段的時候,來自權力的抵抗將成為重要的阻礙因素。
4.生態現代化治理必須尋求新的途徑來克服這些強大污染企業的抵制。必須盡量克服轉型管理中害怕引起“創造性破壞”而產生的恐懼。但是胡蘿卜必須與大棒同行,環境治理也必須同時包括結構性方案。在日益增長的復雜性和不安全性的條件下,更多沖突導向的方法似乎是可能的和不可或缺的,這一方法能給環境革新施加更多的壓力。雖然面臨風險的日益增加與明智管治影響的日益提升似乎成為迫使污染者進行環境治理的巨大動力,但改善生態現代化戰略的具體設計仍需進一步研究。
5.迄今為止,生態現代化作為一種以市場為基礎的方法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與結構性解決方案相比,生態現代化似乎是一種更容易的環境政策方法。然而,在研究生態現代化理論與實踐近25年之后,筆者確實充分意識到,我們可能滿足于市場化的“雙贏解決方案”的“眼下成果”,這是很危險的。歸根結底,如果不納入一個結構性解決方案的話,可持續發展治理最終是不可能成功的,因為更關鍵的任務是對長期性環境干擾的預防,工業轉型終將不可避免地與既得利益集團相沖突。因此,可持續發展治理必須能夠動員起足以贏得這場斗爭的意愿與能力。當然,遺憾的是,這顯然并非易事。
(本文選自馬丁#8226;耶內克和克勞斯#8226;雅各布[Klaus Jacob]主編的《全球視野下的環境管治:生態與政治現代化的新方法》[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in Global Perspective: New Approaches to Ecological and Political Modernisation],Berlin: Free University of Berlin, 2006)
[參考文獻]
Andersen,M. S.,and Liefferink, D., Eds., 1997.European Environmental Policy- The Pioneers, Manchester and New York.
Barrett B. F. D.(Eds.), 2005. Ecological Modernisation and Japan. London and New York.
Beise, M.and Rennings, K., 2003. Lead Markets for
Environmental Innovations. ZEW Discourse Paper
(03-01), Mannheim.
Binder, M., Petschow, U. J nicke, M.(Eds.),2001. Green Industrial Restructuring -International
Case Studies and Theoretical Interpretations, Berlin, Heidelberg, New York: Springer.
Cohen,M. J.,1998. Science and the Environment: Assessing
Cultural Capacity for Ecological Modernisation. Public Understanding of Science(7):149~167.
De Bruijn,TH.and Norberg-Bohm, V.(Eds.), 2005.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Environmental Policy
Innov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Europe, Cambridge, Mass., London.
Deutsch,K.W., 1963. The Nerves of Government: Models of Political Communication and Control, New York.
Drezner, D. W., 2001. Globalization and Policy
Convergence. The International Studies Review, 3(1):53-78.
Gunningham, N. and Grabowsky, P. N., 1998. Smart
Regulation. Designing Environmental Policy, Oxford,UK.
Hajer,M.,1995. The Politics of Environmental Discourse: Ecological Modernisation and the policy Process. Oxford.
Hemmelskamp, J., Rennings K. Leone F.(Eds.), 2000.
Innovation-oriented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Heidelberg.
Huber,J., 2000.Towards Industrial Ecology: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as a Concept of Ecological Modernisation. In: Andersen, Massa(Eds.), Ecological Modernisation,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Policy and Planning(Special Issue 2).
J nicke, M., 1985. Preventive Environmental Policy as
Ecological Modernisation and Structural Policy.
Wissenschaftszentrum Berlin(IIUG dp 85-2), Berlin.
J nicke, M., Binder, M.and M nch, H., 1997.Dirty
Industries: Patterns of Change inIndustrial Countries. In: Environmental and Resource Economics
9:467-491.
J nicke, M.,et al.,2000.Environmental Policy and Innovation:An International comparison of Policy Frameworks and Inovation Effect.In:Hemmelskamp,J.,Rennings,K.and Leone,F.,eds.,Innovation-oriented Envirnmental
Approaches and Empirical Analysis,Heidelberg.
J nicke, M.,2005, Trend-setters in environmental policy: the character and role of pioneer countries, European Environment, Vol.15, No.2:129-142.
J nicke, M., 2006.The Environmental State and
Environmental Flows: The Need to Reinvent the
NatiState. In: Spaargaren, G., Mol, A. P. J. Buttel, F. H., Eds., Governing Environmental Flows: Globale Challenges to Social Theory, Cambridge, Mass.,
London.
Jacob, K., Beise, M., Blazejczak, J., Edler, D., Haum,R., J nicke, M., L w, Th., Petschow, U., Rennings, K., 2005. Lead Markets for Environmental Innovations,
Heidelberg.
Jordana, J.and Levi-Faur, D., Eds., 2004. The Politics of Regulation. Institutions and Regulatory Reforms for the Age of Governance, Cheltenham, Northampton, MA.
Jordan, A., Wurzel, R. K.and Zito, A. R., Eds., 2003.
Instruments of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National
Experiences and Prospects, London.
Kemp, R.and Loorbach, D., 2005. Dutch Policies to Manage the Transition to Sustainable Energy, in: Jb, kologischekonomik 4: Innovationen und Nachhaltigkeit,
Marburg.
Klemmer, P., 1999. Innovationen und Umwelt, Berlin.
Kok, W.(Eds.), 2004. Facing the Challenge. The Lisbon Strategy for Growth and Employment. Report from the High Level Group Chaired by Wim Kok, Luxemburg: Office for Official Publications of the European
Communities.
Lenschow, A.( Eds.),2002.Environmental Policy
Integration.Greening Sectoral Policies in Europe,
Earthscan, London.
Levi-Faur, D. andJordana, J.( Eds.), 2005. The Rise of
Regulatory Capitalism: The Global Diffusion of a New Order. The Annals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Political and Social Science, Vol.598, March,13,21-22.
Mclauchlin, A., 2004.Car Industry Rallies to Meet Demands forLower Emissions, European Voice.com, Vlo.10, No.32.
Mol, A. P. J., 2001. Globalization and Environmental
Reform - The Ecological Modernisation of the Global Economy, Cambridge.
Network of Heads of European Environment Protection
Agencies, 2005. The Contribution of Good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to Competitiveness, EEA Copenhagen.
OECD / UNDP, 2002.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Strategies. A Resource Book. London,Sterling, VA.
OECD, 2003. Voluntary Approaches for Environmental
Policy, Paris.
OECD, 2005. National Strategies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od Practices in OECD Countries, Paris:OECD SG/SD.
Porter, M. E., 1990. The Competitive Advantage of Nations, London.
Porter, M. E.and van der Linde, C., 1995. Green and
Competitive: Ending the Stalemate, Harvard Business Review, Sept./Oct.
Rose, R., 1993. Lesson-Drawing, New Jersey.
Sabatier, P. A.( Eds.), 1999. Theories of the PolicyProcess,Boulder, Oxford.
Spaargaren, G., Mol, A. P. J., Buttel, F. H. (Eds.), 2006. Governing Environmental Flows: Global
Challenges to Social Theory, Cambridge.
Vogel, D., 1995. Is There a Race to the Bottom? The Impact of Globalization on National Regulatory Policies, The
Tocqueville Review/La Revue Tocqueville, 22(1).
Wallace, D., 1995. Environmental Policy and Industrial
Innovation. Strategies in Europe, the USA and Japan, London.
Weale, A., 1992. The New Politics of Pollution, Manchester and New York.
Weber, M.and Hemmelskamp, J.(Eds.), 2005. Towards
Environmental Innovation Systems, Berlin, Heidelberg, New York.
Young, St. C. (Eds.), 2000. The Emergence of Ecological Modernisation - Integrating the Environment and the Economy? London and New York.
Foljanty-Jost, G., 1995. konomie undkologie in Japan. Politik zwischen Wachstum und Umweltschutz, Opladen.
Holzinger,K.,2007.Races to the Bottom“order Races to the Top”?Regulierungswettbewerb im Umweltschutz,
Beitrag zum PVS-Sonderheft.
J nicke, M., 1979. Wie das Industriesystem von seinen Mi st nden profitiert, Opladen.
J nicke, M., 1983. Besch ftigungspolitik (“ehnjahresprogr- amm derkologischen Modernisierung”). In: Eine
alternative Regierungserkl rung. Natur Heft (4).
J nicke, M. J rgens, H., 2004. Neue Steuerungskonzepte in der Umweltpolitik. Zeitschrift für Umweltpolitik Umweltrecht. Jg. 27, H.3, S.
Mez, L.und Weidner (Hrsg), H., 1997. Umweltpolitik und Staatsversagen-Perspektiven und Grenzen der
Umweltpolitikanalyse (Festschrift f. M. J nicke). Berlin.
Prittwitz (Hrsg), V. v., 1993. Umweltpolitik als
Modernisierungsprozess. Politikwissenschaftliche Umwelforschung und-lehre in der Bundesrepublik, Opladen.
Simonis (Hrsg), U. E., 1988. Pr ventive Umweltpolitik. Frankfurt/m., New York.
WBGU, 2003. Energiewende zur Nachhaltigkeit, Berlin, Heidelberg.
Zimmermann, K., Hartje, V., Ryll, A., 1990. kologische Modernisierung der Produktion-Strukturen und Trends. Berlin.
責任編輯:王俊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