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歸檔是不是檔案形成的必要條件
任漢中:歸檔,是檔案管理的一個基本工作程序。歸檔,從字面上理解,即“歸入檔案”。是將處理完畢且具有保存價值的文件經系統整理后交檔案室(館)保存備案(備查)的過程。歸檔是文件向檔案轉化的標志,是文書處理的終點、檔案管理的起點。
檔案是觀念的產物。從外觀上看,檔案并不是新產生的事物,而是由有形成為檔案可能的原始記錄材料轉化而來的,促使其轉化的就是人們的檔案觀念,以及在這種觀念指導下的檔案行為。有形成為檔案可能的原始記錄材料是自然形成的,甚至所有原始記錄材料都可能形成為檔案,但人們出于能力和成本等諸多方面利益的考慮,只能選擇其中具有保存價值的材料作為檔案保存,這就產生了歸檔行為。歸檔是一種選擇性行為。人們根據自己的需要和管理能力將原始記錄材料,通過歸檔行為進行了身份的劃分,歸檔前后的原始記錄材料由此而具有了不同的社會屬性。歸檔后才成為檔案管理的工作對象——檔案,檔案工作由此而始。對于國家公共檔案來說,歸檔還是一個法律行為,經歸檔認定的,則是國家所有的檔案,才能享受《檔案法》的保護。
歸檔,并非只是一年一度文書立卷的工作程序,這樣理解就過于狹隘了。歸檔,也是一種意識活動,在任何時候,只要覺得原始記錄材料具有檔案的價值,并保存起來,都是歸檔行為,保存下來的就是檔案,這與有沒有檔案機構、保存在什么地方、誰保管都沒關系。同時,歸檔也不是一次性行為,第一次歸檔可能有不妥之處,以后仍然可以經過鑒定,將不具有檔案價值的“檔案”剔出去,或將過去遺漏的補充進來。
王茂躍:歸檔,從字面上理解,即“歸入檔案”,但根據我們對歸檔術語的解釋,將歸檔的字面意思理解為“歸入檔案室”可能更確切一些。
我國傳統的檔案學理論認為文件轉化為檔案必須具備三個條件,文件必須是辦理完畢的、具有價值的、按照一定的規律集中保存起來的。按照一定的規律集中保存,一般理解為歸檔。也就是說,歸檔是文件與檔案之間的一個分水嶺,是標志,是界限,歸檔前的是文件,歸檔后的才是檔案。這樣劃分的確簡單、清楚。但問題在于,這樣的認識過于絕對化。如果作絕對化理解,只有歸檔的文件才是檔案,有的單位還沒有建立檔案機構,難道我們可以說該單位沒有形成檔案?有的地方在建家庭檔案,難道每家都成立了檔案室,然后歸檔才是家庭檔案?檔案館征集歷史檔案,這些歷史檔案在沒有被征集之時,由于沒有經過歸檔程序,難道就不是檔案?
當然,由于檔案的接收是檔案機構獲得檔案的主要途徑,但不是唯一途徑,因此,將歸檔作為文件與檔案區分的標志,從邏輯上看,是不嚴謹的。其實,文件在歸檔前就是檔案了。《機關檔案工作條例》和《機關檔案工作業務建設規范》分別規定:“機關文書部門或業務部門一般應在第二年上半年向檔案部門移交檔案”、“文書檔案在次年六月底以前接收完畢”,承認了文件在移交之前已是檔案。正因為是檔案才需要歸檔,但不能反過來說,只有歸檔后才是檔案,沒有歸檔就不是檔案。2能不能將歸檔理解為歸入檔案機構
任漢中:王教授將歸檔理解為“歸入檔案室”,是可商榷的。歸檔是檔案管理的一種選擇性行為,在經過利益權衡,對原始記錄材料進行鑒定后覺得具有作為檔案保存價值時,即可成為檔案,并不是一定要歸入檔案室等檔案機構。王教授提到“檔案必須具備三個條件,文件必須是辦理完畢的、具有價值的、按照一定的條件集中保存起來的”,這就是面對眾多原始記錄材料時,進行選擇和分類的基本標準,經過選擇和分類,就形成了檔案與原始記錄材料的不同屬性,并賦予不同的社會職能。
機關文書部門或業務部門向檔案室移交文件,會有兩種情況,一是執行了文書處理部門立卷,自然在立卷前就進行了歸檔工作。二是將原始文件都交來,檔案室就不能照單全收,還要進行歸檔工作。按照《檔案法》要求:“國家規定不得歸檔的材料,不得擅自歸檔。”因此,沒有經過歸檔的文件,絕不能認作檔案。
檔案是一種記憶工具。記憶本是人的生物本能,但人的記憶滿足不了社會生活需要的時候,便會假借于物擴展人的記憶功能,檔案便是人的記憶的一種替代物,隨著人類社會生活的擴展和深入,檔案承載著社會的記憶功能。同人的生物記憶一樣,不可能將所有經歷的歷史事件都事無巨細地留存下來,也無必要,因此會有所選擇,這種選擇便通過歸檔來實現。
經過歸檔,檔案管理才有了明確的工作對象,有了自己的工作領域。不經過歸檔,檔案與其前身——原始記錄材料之間的界限就會模糊不清,從而導致工作目標的不明確,常常會出現越界行為。這個界限必須明確劃分清楚。檔案是檔案工作的特定對象,如果沒有一個明確的分界,那就會在現代社會分工體系中缺乏存在的依據。
王茂躍:《現代漢語詞典》將歸檔解釋為:“把公文、資料等分類保存起來。”從這種解釋來看,看不出歸檔有“歸入檔案”的意思。從專業術語角度看,1989年的《檔案工作基本術語(專業報批稿)》認為,歸檔是“辦理完畢的文件經系統整理歸入檔案室保存的過程”。2001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檔案行業標準檔案工作基本術語》將歸檔界定為:“辦理完畢且具有保存價值的文件經系統整理交檔案室(館)保存的過程。”正是依據我國檔案工作基本術語,歸檔可以理解為“歸入檔案室”。由于基層檔案機構并不是只有檔案室一種形式,也可以用歸入檔案機構加以概括。
任教授認為,“辦理完畢的并經鑒定具有保存價值”,這個程序正是他所強調的歸檔,并且認為“歸檔就是‘鑒定具有保存價值’的過程,失去了這個前提,就不可能成為檔案”。我認為辦理完畢是文件成為檔案的必要條件之一,沒有辦理完畢的文件是不能進行鑒定是否具有保存價值的。對辦理完畢的文件鑒定是否具有保存價值,屬于檔案的價值鑒定工作。鑒定是依據檔案保管期限表進行的,這些鑒定與整理是結合在一起的,我們的檔案人員需要進行業務指導。檔案部門對文書部門和業務部門進行業務指導,指導怎樣分類、整理(立卷)、確定保管期限,這不是檔案業務工作又能是什么呢?所以,任教授提出的“歸檔就是‘鑒定具有保存價值’的過程,失去了這個前提,就不可能成為檔案”,對這一認識我是難以認同的。鑒定具有保存價值的過程,屬于檔案的整理工作。正因為文書部門和業務部門不熟悉檔案整理業務,所以才需要檔案部門的業務指導。我國規定文書部門或業務部門在第二年上半年向檔案部門移交檔案,其實就是歸檔。歸檔與“鑒定具有保存價值”的過程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有必要指出的是,在對辦理完畢的文件鑒定整理后,在沒有歸檔之時,由于此時的檔案還在文書部門和業務部門,所以人們易于認為檔案移交給檔案機構以后才是檔案,在此之前不是檔案。這實際上是一種誤解。是檔案,不一定是要立即歸檔,經整理后定期集中歸檔也是可行的。因為我國在1956年全面推行文書處理部門立卷時,就否定了“隨辦隨歸檔”的做法,但我們不能說歸檔的文件才是檔案,未歸檔的文件就不是檔案。當然,我國檔案學界至今不認可文書部門和業務部門整理的對象是檔案,也是有原因的。如果承認的話,就動搖了我們一直堅持的文書處理部門整理(立卷)制度的理論根基。
任教授認為,“我們不能把歸檔簡單地理解為整理和接收檔案的過程,更是一個檔案的出生過程,歸檔就是檔案的接生婆”。其實,歸檔是整理、鑒定之后的一道程序,確切地說,歸檔體現的是文書部門和業務部門向檔案部門移交檔案的過程。從檔案部門的角度看,沒有文書部門和業務部門的歸檔,就沒有檔案部門的檔案接收。總之,歸檔并不是檔案的出生過程,也不是檔案的接生婆。文書部門和業務部門在對辦理完畢的文件進行鑒定整理,并予以暫時保存時檔案已經出生了。
3 如何看待歸檔工作和歸檔內涵
任漢中:王教授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等關于“歸檔”的定義,以為歸檔可以理解為“歸入檔案室”,而檔案的載體、形式、運行方式等都發生了巨大變化,特別是在逐步實現電子政務、電子商務和電子新聞的發展趨勢下,已沒有檔案室這一歸宿了,將“歸檔”理解為“歸入檔案室”已經不合時宜了。再者,隨著社會的多元化,沒有檔案室的機關和個人,仍然也在普遍地進行歸檔工作,而且,隨著檔案意識的提升,這種趨勢會越來越明顯。“歸入檔案室”也難以全面地解釋“歸檔”行為。
王教授將歸檔與“鑒定具有保存價值”分離開來,從而認為歸檔與“鑒定具有保存價值”的過程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這是不正確的。歸檔不是簡單的被動的接收工作,鑒定價值是必須進行的一個環節,任何接收都不會是無條件的,“鑒定具有保存價值”是歸檔中不可分離的核心內容。“歸”與“檔”是一個因果的發展過程,也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在“歸”的過程中,就必須有價值鑒定的環節,經過鑒定,就有了“檔”的結果。所以,確定是否具有檔案的屬性,是歸檔工作的重要作用所在。
司馬遷曾說過,“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于太史公”。這應該是檔案工作最理想的境界,也是歷史學家最期盼的。理論上說,現實社會中所形成和產生的記錄材料都具有成為檔案的價值,但由于社會的管理能力有限,不可能有文必檔,同時,與人的記憶一樣,由于各種原因,有些記憶需要加強,有些記憶需要忘卻和消失,通過價值鑒定,才有了“檔案”這一事物,檔案是權衡和選擇的結果。權衡和選擇就是通過歸檔來實現的。即使是“平時歸檔”或“隨辦隨歸”也是要經過“鑒定具有保存價值”的。經鑒定具有保存價值、作為檔案留存的核心內容,這才是“歸檔”概念中的不變的內核。
王茂躍:按照任教授的理解,鑒定也屬于歸檔的內容,如此一來,難道歸檔包括了鑒定?文書部門和業務部門將辦理完畢的文件未經整理交到檔案室,這樣的行為是不是歸檔?文書部門和業務部門將辦理完畢的文件經整理后交到檔案室,這樣的行為是不是歸檔?任教授對歸檔的解釋已經突破了我們的正常理解,這恐怕是很多人難以理解和接受的。
任教授認為歸檔是指歸入檔案室,對紙質檔案是適用的,對電子文件并不適用。我以為,歸檔對電子文件也是適用的,除非我國今后撤銷全部的基層檔案機構。以國家檔案局2003年發布施行的第6號令《電子公文歸檔管理暫行辦法》為例,該辦法第三條規定:“電子公文形成單位應指定有關部門或專人負責本單位的電子公文歸檔工作,將電子公文的收集、整理、歸檔、保管、利用納入機關文書處理程序和相關人員的崗位責任。機關檔案部門應參與和指導電子公文的形成、辦理、收集和歸檔等各工作環節。”第六條規定:“電子公文一般應在辦理完畢后即時向機關檔案部門歸檔。”從這些規定來看,歸檔就是將辦理完畢的電子公文歸入檔案部門,歸檔就是向機關檔案部門移交。任教授說,“隨著社會的多元化,沒有檔案室的機關和個人,仍然也在普遍地進行歸檔工作”,的確,沒有檔案室的機關和個人不可能沒有檔案,但沒有檔案室的機關和個人恐怕是難以普遍地進行歸檔工作的。
任教授認為“確定是否具有檔案的屬性,是歸檔工作的重要作用所在”。確定辦理完畢的文件是否有保存的必要,并不是歸檔工作的重要作用。歸檔工作的重要作用,就是把分散在文書部門和業務部門的辦理完畢的文件集中起來,進行統一管理,更加有利于發揮檔案的作用。
任教授認為對辦理完畢的文件鑒定有沒有保存價值也是歸檔,我以為這并不是歸檔。歸檔不可能包括鑒定、再包括我們現在理解的歸檔。我覺得我們不能顛覆我們正常理解的歸檔術語的內涵,改變一個術語的內涵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與實際情況相吻合,只有這樣,術語才能被大家接受、使用,才有生命力。
4 歸入檔案室究竟是不是歸檔的內涵
任漢中:王教授認為我否認“歸檔是歸入檔案室”是改變了“歸檔”的內涵,顯然還未理解我對歸檔的基本觀點。因為歸檔行為有著廣泛而悠久的歷史,而檔案室只是特定時期的特定產物。在古代,我國早在春秋時期就有歸檔行為,如文獻中記載的“入籍入府”。那時并沒有檔案室,難道說這就不是“歸檔”了?國外,許多國家沒有機關檔案室,只有文件中心,向文件中心移交檔案就不是歸檔了?在信息時代,電子文件的歸檔對象也許只是某個指定的服務器,也不會是檔案室,難道以后就沒有歸檔行為了?由此,我們可以看出:所謂“歸檔”即“歸入檔案室”的認識是有極大的局限性的,“歸入檔案室”也不是歸檔的內涵,而是在特定歷史時期的一種表現形式而已,同時,我們也不能把歸檔簡單地理解為一種移交行為,而忽視了歸檔的真正內涵。認為“歸檔就是移交。僅僅是改變檔案保管權的一種行為”,顯然是沒有真正把握“歸檔”的內涵,而不是我隨意改變歸檔內涵。
歸檔的內涵,實際上應是對檔案身份的認定。在現實生活中產生和形成的原始記錄材料是檔案的來源,但轉化為檔案是有條件的。王教授也強調“我國傳統的檔案學理論認為文件轉化為檔案必須具備三個條件,文件必須是辦理完畢的、具有價值的、按照一定的條件集中保存起來的”,這也是確定檔案身份的基本標準。歸檔,實際上是用這些標準去檢驗面對的原始記錄材料,從而選擇出符合標準的作為檔案保存。這種檢驗只要是具備資格、符合標準要求,何時、何人、何地“歸檔”都是沒有限制的,并不一定要“歸入檔案室”。我國當前實施的《機關文件材料歸檔范圍和文書檔案保管期限規定》就是檢驗或鑒定檔案身份的一個操作性的標準,按照這個標準,我們就隨時隨地地進行“平時歸卷”或“隨辦隨歸”,并不拘泥于“歸入檔案室”。
至于王教授認為“整理(立卷)與歸檔是完全不同的工作程序”也是不妥的。在實際工作中,立卷與歸檔常常是同時進行的,并非是絕對分開的不同程序。我們在清理積存文件時,都是先鑒定是否具有檔案的保存價值,即進行歸檔鑒定,然后再對這些挑選出來的具有檔案身份的材料進行立卷。“歸檔不可能包括鑒定”則是不正確的,即使是按照“歸入檔案室”的理解,也不可能是不經鑒定而照單全收的。
王茂躍:任教授將歸檔理解為“歸入檔案”,也就是對檔案身份的認定,而我將歸檔理解為“歸入檔案室”,是立足于我國檔案專業術語對歸檔的解釋。不可否認,歸檔術語與我國普遍存在的檔案室這一檔案保管機構是相吻合的。如果將來檔案室全部撤銷,全部改建文件中心了,我們的專業術語自然要與時俱進,那就一定會有一個相應的術語來取代的。
我國古代無疑是有檔案的,但在清代以前并不叫“檔案”,自然也沒有“歸檔”的說法。我們的檔案史教材在談到甲骨檔案的時候,說“當時已有了‘歸檔’的做法”、“有集中歸檔的做法”,很顯然是用現在的術語去解釋以前的做法。
“歸檔”一詞究竟起源于何時,因筆者掌握的資料有限,無法得出結論,但根據中國檔案史教材,在國民政府時期已有歸檔概念無疑,而且最初可能就有歸入檔案的意思,如“送至文件保存室歸檔”。但從檔案工作的術語角度看,民國檔案學家傅振倫1946年出版的《公文檔案管理法》對歸檔的解釋就有了變化。傅先生認為:“機關文件,均應送至檔案室整理保管,是日歸檔。”新中國成立后,“歸檔”指的還是“歸入檔案室”。我們檔案人員常說的歸檔制度,指的就是歸檔時間、歸檔范圍和歸檔要求。如果歸檔作歸入檔案理解的話,歸檔范圍和歸檔要求完全可以解釋得通,但用來解釋歸檔時間就有問題,因為歸檔時間的要求是“機關文書部門或業務部門一般應在第二年上半年向檔案部門移交檔案”。任教授曾引用《檔案法》中的“國家規定不得歸檔的材料,禁止擅自歸檔”,這句話中的“歸檔”作歸入檔案理解是可以的,但作為歸入檔案室理解也沒有任何問題。
當然,檔案并不一定要“歸入檔案室”,但就目前而言,我們理解的歸檔的確是指“歸入檔案室”的。我覺得任教授堅持歸檔作歸入檔案理解,與我們已經接受的歸檔是不同的,其實,用存檔術語來替代任教授認為的歸檔術語可能更好一些。對辦理完畢的文件進行挑選鑒定,有價值的作為檔案暫時保存起來,這就是“存檔”,然后進行初步整理或系統整理,最后移交給本單位的檔案保管機構,這就是“歸檔”。
5 歸檔是“歸入檔案”,還是“歸入檔案室”
任漢中:王教授實際上已經看出了將歸檔解釋為“歸入檔案室”具有特定時期的特定意義,是有較大局限性的,是一種階段性的檔案術語,隨著情況的變化,甚至這一術語也可能失去存在的意義。這正好說明,將歸檔理解為“歸入檔案室”對于歸檔這一檔案行為來說,是一種現實規范,而不具有理論的價值。
古今中外,對于同質的事物和現象,會有不同的術語或名詞,我們不能因為稱謂的不同,而否定其本質的相同。如古代人稱“用膳”,今人稱“吃飯”,我們就否定古人的“用膳”是吃飯,用現在的術語去解釋以前的現象并不錯,關鍵是要與以前的現象的實質性內涵相吻合。同“檔案”這一術語出現很晚一樣,“歸檔”一詞也只是在民國才開始出現。但歸檔這一行為則是古已有之,我們今天用“檔案”和“歸檔”來解讀古時的現象也無不妥。既然古今中外都存在著“歸檔”這一行為,那么,我們就應該摒棄其帶有時代特征的內容,找出其具有不變特性的本質內涵,從而進行科學的界定,這才是理淪探討的意義所在。
在實際工作中,我們對一個事物或行為的理解,掌握其內涵要遠比了解其形式困難得多。在我國,有著相當濃厚的官方色彩,在很長一段時間,歸入檔案室是歸檔的唯一選擇,這就造成了一個錯覺,導致人們將歸入檔案與歸入檔案室同一化了,而忽視了其中的鑒定選擇,進行檔案身份認定的實質性內涵。
王教授在對話中引用政府條文來作論證依據,有一定的局限性,雖然這些文件規定有一定的理論依據,而文件更注重的是對現實工作的指導,具有針對性,而不具有普遍性,用來作參考可以,但不能作為理論依據。進行理論探討,應該具有前瞻性,往往需要突破現行文件的規定。所以,我們應該從現有文件規定的框架中走出來,從更廣闊的視域去認識和分析“歸檔”這一現象。而我們不能突破法律的規定,所以,我引用了《檔案法》中的“國家規定不得歸檔的材料,禁止擅自歸檔”。王教授也贊同“歸檔作歸入檔案理解是可以的”,然而在引用了政府的文件后,又回到了“歸入檔案室”的認識之中。
王教授建議用“存檔”來替換我所解讀的“歸檔”,我認為不妥。用“存”來代替“歸”,雖是一字之差,卻使這一行為失去另一內涵“集中保管”。“存”可能是個人行為,也可能是組織行為,而失去了強制集中的約束力,“存”而不“歸”,其命運就難以掌握了。檔案是具有關聯性的,必須集中起來才能發揮其作用。正如美國檔案學家謝倫伯格所言:“從一個檔案組合中抽出來的單獨的一份文件本身所能告訴我們的,并不會比脫離了某種絕跡的不知名的古動物整副骨骼的一塊骨頭所能告訴我們的更多一些。”
因此,我認為,歸檔是經鑒定,將具有檔案價值的材料,向指定地點集中保存的過程。
王茂躍:任教授認為將歸檔理解為“歸入檔案室”只具有現實指導意義,而不具備普遍價值,難以全面解讀歸檔這一行為,而不能具有理論的價值。筆者疑惑的是,既然具有現實指導意義,任教授為何還要否定我們現實中對歸檔的理解呢?難道現實指導意義與普遍價值是相互沖突的?我推測任教授眼中的“普遍價值”或“具有理論的價值”可能是希望有這樣一個術語能夠概括古今中外認定檔案的行為。但目前我國普遍認為歸檔是“歸入檔案室”,而任教授非要解釋為“歸入檔案”,這兩者該如何統一呢?如果“普遍價值”或“具有理論的價值”與我國的實際相矛盾,不能指導我國的歸檔實踐,這樣的“普遍價值”或“具有理論的價值”還有存在的價值或必要嗎?
我在上面的對話中認為,“如果將來檔案室全部撤銷,全部改建文件中心了,我們的專業術語自然要與時俱進,那就一定會有一個相應的術語來取代的”,這是一種假設,畢竟檔案室現在還是基層單位普遍建立的檔案保管機構。只要有檔案室存在,將歸檔理解為“歸入檔案室”始終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我建議用“存檔”來替換任教授所解讀的“歸檔”,原因在于有必要將這兩個術語區別開來。經鑒定將辦理完畢的有保存價值的檔案保存起來,在移交之前,一般是暫時保存在文書部門和業務部門的。這應該就是“存檔”。但任教授認為:“‘存’可能是個人行為,也可能是組織行為,而失去了強制集中的約束力,‘存’而不‘歸’,其命運就難以掌握了。”筆者又感到疑惑的是,難道“存檔”與“歸檔”真的有這么大的差別?“歸檔”真的有強制集中的約束力?如果沒有法律法規作依據,如果沒有單位領導的重視,如果沒有檔案人員的投入,如果沒有文書部門和業務部門人員的配合,僅僅一個歸檔無論作什么樣的解釋都是難以有如此大的成效的。
既然任教授認可“將歸檔理解為‘歸入檔案室’對于歸檔這一檔案行為來說,是一種現實行為”,那么就不應得出“不能具有理論的價值”的結論。如果檔案不“歸入檔案室”的話,我們的檔案室就沒有檔案,檔案工作就沒有工作對象,我們的檔案學理論就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歸入檔案室才是檔案由分散變為集中的過程。檔案界老前輩曾三曾經指出:“沒有歸檔制度,或者歸檔制度不健全,就沒有完整的檔案,也就沒有健全的檔案工作。”因此,既然“將歸檔理解為‘歸入檔案室’對于歸檔這一檔案行為來說,是一種現實行為”,那么還是繼續堅持這一現實行為為好。
6 “歸檔”是不是檔案的入口
任漢中:理論與現實規定的最大不同在于,理論具有普遍的適用性,在任何情況下都是適用的,而現實規定只是具體情形之下的操作規范。這必然涉及學與術的關系問題。梁啟超先生曾分析說:“則學也者,觀察事物而發明其真理者也;術也者,取其發明之真理而致諸用者也。例如以石投水則沈,投以水則浮。觀察此事實,以證明水之有浮力,此物理學也;應用此真理以駕駛船舶,則航海術也。研究人體之組織,辨別各器官之技能,此生理學也;應用此真理以療治疾病,則醫術也。學與術之區分及其相關系,凡百皆準此。”我是從學的角度去認識“歸檔”,而王教授則則是從術的角度去理解,這正是我們分歧的根源之所在。
“歸入檔案室”體現出的是“術”的意義,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則會有“入籍入府”、歸入文件中心、歸入服務器等不同的現實形式。而“歸入檔案”則體現的是“學”的意義,則是這一工作過程最核心的內涵——“經鑒定,具有檔案保存價值,集中管理”。不論何時、何地、何人所進行的這一工作都具有這一含義。“術”是可變的,而“學”是相對恒定的。我們進行理論探討的意義是要從紛繁復雜的現象中找出“歸檔”的本質內涵,而不應拘泥于表面現象。
“歸入檔案室”是我們當前現實中“歸檔”的現實表現形式之一,同時也體現了“歸入檔案”的理論內涵,理論內涵總是通過一定的形式表現出來的,這并不矛盾,兩者就是這樣統一起來的。在當前的現實情況下,堅持“將歸檔理解為‘歸入檔案室’,對于歸檔這一檔案行為來說,是一種現實行為”是可以的,但在外部形勢發生了巨大變化時,仍然固守,則有固步自封之嫌。
在人類歷史上,檔案從文書、圖書等信息載體中分離出來成為一個獨立的事物,是因為其社會作用越來越大,越來越具有自身的特點,有著其他事物無法替代的社會功能,由檔案而產生的檔案工作也就有了特定的工作對象。那么,這個工作對象就應該有明確的邊界與其他事物相區別而具有排他性。通過對“歸檔”的深入探討,我認為,“歸檔”是檔案身份認證的基本程序,經過歸檔的材料才能被視為檔案,才能成為我們的工作對象。檔案不是一種自然生成物,而是將已有材料通過觀念的轉化,賦予其新的社會職能的產物,是一種觀念的產物,而這種轉換正是經過“歸檔”來實現的。毫無疑問,“歸檔”是檔案的入口,也是檔案工作的邊界。
王茂躍:文件在什么情況下才被當做檔案看待,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認識。我倒是非常認同辦理完畢的文件可以從理論上全部看作檔案。所有辦理完畢的文件都是檔案,肯定有人有異議,今后沒有利用價值的怎能看作檔案?但“有文必檔”并不等于“有檔必存”,存什么,不存什么,還是要進行挑選的。經過挑選后(實際是價值鑒定),我們將有價值的保存起來,在文書處理部門整理(立卷)的情況下,一般是由文書和業務部門人員放在卷夾或卷盒中,文書學稱之為“平時歸卷”,其實這就是“存檔”,把有價值的辦理完畢的文件作為檔案暫時保存起來。因此,存檔才是檔案的入口,而鑒定則是對檔案身份的認定。由于文書部門、業務部門與檔案部門是有明確的分工的,這些檔案在規定的時間內需要向單位的檔案機構移交,這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歸檔”。如果對全部辦理完畢的文件采用“隨辦隨歸檔”或“定期集中歸檔”的做法,最后的鑒定整理(立卷)由檔案部門去做,那么歸檔就是檔案的入口。
其實,我和任教授對辦理完畢的經鑒定有價值的文件就是檔案的認識是一致的,主要不同源于我們對歸檔含義有不同的理解。任教授力求歸檔具有普遍的適用性,而我則認為歸檔就是將檔案交給單位檔案機構的過程,歸檔既是文書工作的最后一道程序,又是檔案業務工作的起點。
(摘自《檔案界》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