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安常常給人一種不茍言談的印象,但凡與人理論,總是淡淡然。但熟悉他的人都會說,他是一個心里有數且執著的人。若遇知己,飲起酒來,往往會滔滔不絕,直述胸臆,至動情處判若兩人。他是一個率真的人,曾記得他在某一個時候留下的那一臉絡腮胡子,似乎這才是一個具有滿族血統的畫家模樣。
七十年代初,他落腳在鐵路系統一個條件良好的文化單位,至今已近知天命之年,算來與繪畫結緣已三十余春秋,在這可謂際遇平順的環境中。偏偏造化了他一條不平順的為藝之道,對一個從“三線”回來又未有緣進入專家訓練的人來說,路不好走,他卻樂此不疲,執著其間。觀其畫,無論運思構圖行筆用墨,無不呈現著很深的傳統蒙養,這與他早年對歷代諸家和書法的研究密切相關,他的畫或一攬千山萬壑,或一取山之邊角,或冬或夏,總是筆意層層,墨趣斑斕。他畫中的物象總是平靜的,冷寂中透出一種凄清之美,折射著內心的安寧,形成了一種矛盾中的協調審美,使畫面靜而不呆,繁而不躁。人們慣于將這樣的畫言其為文人畫。他是一個具傳統文人情結的人,他從精神上的理性層面揚棄了以往格式化的套用,而更多溶人了獨到的體驗。畫家在創作過程中,不一定能要求觀者非要接受什么,但其呈現的價值導向,自然引導著人們可能產生的共鳴,透過這表象的關聯,表露的總是緣于畫家深層心理的情態,這樣的畫是個性的、生活化的,也是承傳的。
從他早年獨自一個背起畫箱獨登黃山、華山、武當寫生算起,不解其緣的是自然與心靈的對話,從那一頁頁寫生畫稿看起,有過一個由外向里,又由里向外的轉換,向見聞索取為因。不空手而返為果矣。在他對厲往諸家的研究中。黃賓虹對他影響很大,但他的取向是不僅看到了老先生畫之精彩所在,也看到了老先生非畫而為的一面,特別是黃賓虹年輕時為籌集革命活動經費、擾亂清政府幣制、私鑄銅幣的作為,更讓他體味到一個畫家的心跡,石壺對他的影響也很大,老先生一生坎坷,生活窘迫,可他心清樂觀,對藝術不懈追求都給了他形式表現的啟迪與借鑒,也給了他性靈的高標。為學之道,得其心得奇妙,他知其數也。觀他近年之作,已漸脫別家之形跡,大凡一個畫家都有這樣的一個脫殼羽化的過程。他似乎很清醒,學問的一切所得都是要緣自于個人獨立的精神自留地的。佛家言,人們要智慧,但比智慧更大的心量,且比心量還大的是愿力。繪畫亦然。他近期的畫已接近了一種天然的開悟,明心見性,不為時尚所動。不為生計所煩,猶如魚在水中,冷暖自知。提起畫——自己想畫的畫,他總是要激動一番的,他常說他無法與此道相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