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幾個石墩

這些石墩曾是筑路人的飯桌

他們的手和碗磨光了桌面

那些幽幽的光點

依然散發著家的氣味

米飯給了他們熱量

他們再用鐵锨把熱量趁熱

喂進抬著頭的路基嘴里

最簡單不過的過程

漸漸讓他們想起了生命的延續

想起了老鳥喂養小鳥

想起小鳥就要飛翔的嫩羽

下雨了他們枕著胳膊

睡在石墩旁邊簡易的工棚里

享受著天底下最熟的睡眠

與晴天不同的是

路在雨聲里慢慢變涼了

而他們的手臂卻變得越來越有力

奔涌的血液應和著鼾聲

讓工棚變成了雷聲隆隆的天空

他們從四面八方走來

路也隨著他們通向了四面八方

路是他們的影子

或者說他們就是路永恒的巢穴

有起點而沒有終點

最后的路碑就是他們的墓碑

現在他們沿著路走進了山里

只留下了走不動的石墩走不動的樹

來往的車輛滑過平整的路面

一如當初汗水滑過他們粗糙的臉

他們該是天底下最好找的人

只要從這幾個石墩順著路往前走

在沒有路的地方你一定就會重新找到新的石墩

找到了正在樹陰下端碗吃飯的他們

找到正等著他們喂飯的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