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古井

對于洱源鄧川的人們來說，提起鄧川德源山上的白潔夫人祠大多都有所耳聞，說起白潔夫人那美麗動人的故事，誰也記不清故事原本是什么樣子了，雖然講的都不太一樣，但人人都能接過話題把故事講下去。這故事已流傳了千余年，故事中白潔夫人的美麗與善良、智慧與忠貞早已深深烙在了白族人民的心里。

要是提到與白潔夫人祠相隔兩三百米遠的那口叫做“白王井”的老井，除了附近村莊里的村民之外，幾乎沒有多少人知曉。“白王井”，顧名思義，單從井的名稱猜想，這口古井應該與白王有關。古時候白族地區的人們一般都有把國王或首領尊稱為“白王”的習慣，從遠古時期的“洱海地區”各部落推舉出一位大酋長稱作白王那時候起，已不知有過多少位被大理白族民間口頭稱作“白王”的英雄故事流傳。所以我們也就難以認定鄧川德源山上的這口白王古井究竟與哪一位“白王”有關，而只能從地域和史跡上簡單地加以猜測。這里所說的“白王”最有可能是鄧賧詔主皮羅鄧。正當白潔夫人的身影活躍在鄧賧詔，用一言一行演繹著經久傳唱的故事的時候，不遠處的白王井已經陪伴著白潔夫人的美麗傳說在默默流淌了。

白王井所在的村子叫做井旁村，井旁村因古老的白王井而得名。井旁村的房子沿鄧川德源山山腳的彌苴河西岸一字排列，整個村子長約兩公里。古老的白王井就在井旁村南邊的山腳下。走到井邊，拿起井旁用鐵鏈子系住的銅瓢，小心翼翼地舀上一瓢井水，遵照村中老人喝水的規矩和叮囑，先用食指醮了井水在自己的額頭上點三下，然后一咕嚕把大大一瓢井水喝下肚。水涼涼的、柔軟中略微帶有一絲甘甜。

走在井旁村里，但凡遇上百歲老人，總會讓我肅然起敬，遇上一口千年老井，也就不得不心生敬畏之情。當我第一次見到這口古井，并聽到“白王井”的名字，心中不由一陣激動。蒼遒的老樹下，“白王井”邊上的石頭已經被取水的婦女和過往的路人踩踏得異常的光滑，一圈圈井石之上爬滿了濃密的青苔。井中的一片天空，深深的藍色里依然帶著一絲絲蒼白和閃爍的亮點兒。風起的時候，會有老樹的樹葉飄落水面，蕩漾起微弱的漣漪。真想找一根叫時間的繩索順著往回爬，親眼看一看一千多年來這口井的變遷，以及與這口古井息息相關的人和事，更想看一看究竟是怎樣一位“白王”與這口古井有著絲絲縷縷的聯系。

在我彎腰向水井里俯瞰的時候，沒有瞧見天邊那道美麗的彩虹和天空中掠過的飛雁，也沒有瞧見傳說中白王倒影在水面上的影子。在和村里老人們的攀談之中，我好奇而又用心地聆聽著那些關于白王古井的古老傳說。時間的繩索眼下我是無法找到了，白王的樣子也只好在心中去做虛無縹緲的懷想。

聊起這白王井，隨行的幾位村民頓時興奮起來，就連一路沉默少語的老人也禁不住一口氣給我講了好幾個關于白王古井的傳說故事。顯然，井旁村的村民們都以本村擁有古老的白王井而自豪了。聽村里的一位老人介紹，每當遇上干旱年頭，附近大小河流、泉眼都干涸了，唯有古老的白王井水依然不減，滿滿當當。

白王井水還有“舍命水、保命水、絕命水”的說法。傳說過去井旁村周圍幾個村莊里，但凡有老人臨終時咽不下最后一口氣，家人和兒女們就會迅速打一碗白王井里的井水回去給老人喝下，老人很快就會滿足地閉上眼睛，毫無痛苦的安詳離開人世，如同了卻了塵世間最后一個俗愿，所以當地人稱其為“舍命水”。而“保命水”的說法是，大凡遇上大旱大災之年，其他水源都已枯竭了，白王井里的井水卻依然還在汩汩流淌，成了鄉民們賴以生存度過難關的生命之水，救命之水。至于“絕命水”，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外鄉人路過井旁村，因酷暑難耐，想涼快一下，看見路旁的白王井，于是不假思索的就把臭烘烘的汗腳伸進了井水里泡著，還沒有享受到多少涼意，他的腳很快就被凍僵了，而且整個身子從下往上迅速被凍結了起來，沒過多久，那個外鄉人就在炎熱的夏天被凍死在白王井的井口邊上。

井旁村的老人們一邊講著白王井的傳說故事，一邊隨意呷上一口白王古井的井水，像是在品嘗名貴的香茗，又像是在喝著陳釀的佳釀。我坐在白王井邊的石頭上一邊認真的聽，一邊享受著井水透出的那一絲涼意、那一絲甘甜，還有心與白王古井之間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卻又心領神會的觸動。

回望這個時常被過往行人疏漏了的叫做井旁村的小村莊，閉目冥想。我似乎看到了一位戰場上歸來的“白王”來到井旁村，他白馬長槍立在一隊士兵前頭，發現突然有一眼泉水時，大喊道“天不亡我”。頓時軍心開始穩固，士氣變得高漲，在白王的率領下大家依次喝過井水后重上戰場。井旁村一陣騷動過后，蹄蹄踏踏的馬蹄聲跟隨白王英姿颯爽的身影逐漸遠去。恍惚之中，我感覺看到了另外一位“白王”，正神態悠閑地側臥于井旁村的花間亭中，身后美嬪搖扇，身前香妃撫琴。悠閑的“白王”手持一盅熱茶緩緩往嘴邊送去，突然大喊一聲:“我要喝的是白王井水泡的茶!”接著便是清脆的瓷器破碎聲傳來。冥想之中，我甚至看到了生活在各個朝代里的井旁村人，他們穿著各種服飾，都紛紛涌到白王古井的邊上，臉上掛滿了燦爛和幸福的笑容。

當我走回到現實中來的時候，眼前多了一群放學后到白王古井喝水的少年和玩耍嬉戲的孩童，村里年長的老人們依舊還在古井邊的石條之上敘談著他們永遠講不完說不盡的傳說故事。我忽然覺得，年幼的孩童很快會長大，年長的老人終歸會逝去，又一撥新生命到來時已是許多新鮮的面孔。睜大我迷蒙的雙眼，古井依然，陸陸續續前來取水的人們依然。我想，這便是井旁村里關于白王古井最動人的景致了。

【作者簡介】楊勝:大理州作協會員，2007年開始從事文學創作，已出版長篇小說《走過》，并有近10萬字中短篇小說、散文在媒體上發表。

責任編輯 左家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