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來美國前,曾經對吃真正的比薩餅和牛排期望很高。我們和親戚說,可能真正的美國菜未必符合中國人的口味。我們在美國久了,口味日趨美化,想起當初剛來美國時,對美國菜中的重芝士味和半生牛排血淋淋的造型還記憶猶新。親戚卻說沒關系,他們就想要體驗一下,結果吃過一次真正的美國餐之后,就不想再吃第二次。比薩餅的芝士味道重到覺得有點臭,牛排也太大塊,遠沒有中國人的炒牛柳絲好吃;而且一塊牛排,從吃第一口到最后一口基本上就一個味道,中間流著血,同種口味的一塊肉慢慢吃20分鐘,不知道好吃在哪里,還是中國的面拖牛排好吃。
無獨有偶,我那個“香蕉人”兒子對中國菜又是另外一種看法。半大不小的他,暑假的時候回國參加了一次中文夏令營,回到美國后就學會了向我點吃他在上海時嘗到過的幾樣中國菜。雖然菜名還不大會叫全,但卻形容得頭頭是道,聽他說來也相當有趣:“媽媽,我想吃那種包子。皮子很薄,里面有很熱的湯喝。”我知道他說的是小籠包。不過他嫌湯燙,吃小籠包嘴里要含塊冰。如果他說:“這個包子需要炸一炸。”那是生煎。如果再加句“湯要在外面。”那就是指湯包。“甜的包包里面有芝麻。”那是寧波湯團。有次他說他要吃月亮餅,我說那是月餅,替他弄出來他卻說和中國吃到的不一樣,結果他說的是老婆餅。
對他來說,印象最深的是在中國能看到自己熟悉的美國快餐店,但口味卻不如美國。比如漢堡包都做得比較小,炸雞腿可能由于油已經反復用過上千次的緣故,炸出來的雞腿都比較黑。他不懂里面的奧秘,和我說大概是那雞腿“太陽曬過頭”的緣故。比薩餅里的芝士太少,皮太厚,所以底不脆,上面料也放得太少,吃起來很干。可樂的味道又似乎糖分太高,沒有辣嘴的感覺。肯德基的早餐飲料都不能續杯,但卻可以叫到熱騰騰他很喜歡喝的米粥。零零總總對他來說都是種全新的體驗。
唯一吃不慣的兩道中國菜就是清蒸石斑魚和白灼蝦。一來是因為我們在美國能吃到的魚大多是烤的三文魚,他對新鮮蒸出來的魚另外加醬油調料總還是覺得有魚腥味;二來,在美國能吃到的蝦都比較大,所以去殼簡單,上海飯店里吃到的卻都是河蝦,雖然已經給他大蝦了,不過他還是覺得去殼難,加上新鮮蝦都習慣吃原味,他那吃慣的重口味又覺得太淡。
他在中國最失望的就是沒有吃到甜酸肉。其實甜酸肉就是家常菜里的咕肉,只是家里是照了中國傳統的方式做:肉加鹽、酒和水淀粉上漿,油鍋炸開后加入糖醋汁翻炒后加麻油來吃。這下丈夫愛吃了,香蕉人兒子就不愛吃,他喜歡照著美國中餐館的美式配方做出來的口味:肉里加五香粉、咖喱粉、胡椒粉混合,包了面粉炸過再在外面包上糖汁,另外配上一片檸檬當作顏色,基本上沒有酸味,就是個甜味包在五味肉外面。拿那種甜酸肉配白飯是他的最高享受,而很多美國人也都喜歡這么吃中國菜。這就好像綠茶內放糖吃一樣的感覺。我和丈夫始終吃不慣那甜不甜酸不酸的味道,而且這道我們中國人不愛吃的甜酸肉在美國的中餐館都有賣,有的還要標榜他們賣的是招牌甜酸肉,吸引自以為會叫中國菜的老美來吃。
當國內的親戚聽說兒子喜歡吃咕肉后,馬上用傳統方式精心替他準備了那道名菜。誰知他吃了一口后就很認真地告訴親戚,希望他們有機會來美國,吃一次真正的中國菜——甜酸肉,他們就知道自己做的哪里需要改進。我們的親戚大笑東西文化的大不同。
當我們回到中國,去我們熟悉的快餐店叫一杯奶昔時,發現奶味不夠重,糖味太高時,中國的朋友卻說口味不錯,反而認為美國的奶昔奶味太重,喝過后容易拉肚子。
據說被租借到美國的熊貓,為了能在那里更好地生存,都學會了吃竹子以外的食物,動物都明白其中的道理,更何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