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媒體傳聞有關主管部門出臺了一個關于加強和規(guī)范各地政府駐京辦事機構管理的紅頭文件。假如這是真的——信息顯示,在未來的6個月內,數千家駐京辦將被全部撤銷。鑒于近年來各種報道、文學作品對“駐京辦”這一極富特色的機構所涉及的腐敗予以了暢快淋漓的揭露和批判,人們很難不為紅頭文件的斷然出臺和雷厲風行之勢喝彩。
然而常識告訴我們:形式是功能的表現,供給為需求所拉動。如果功能未有理順而硬性糾正形式,需求未能滿足而強行抑制供給,其結果很可能是原先的功能憑借更隱蔽的形式實現,舊有的需求以更為扭曲的供給方式得逞。造成社會資源的浪費不說,腐敗的“病灶”恐怕也未必能清除,甚至會惡化和轉移,最終可能“賺了吆喝,賠了買賣”。為此,撤銷駐京辦不能以“頭痛治頭、足痛醫(yī)足”的孤立、靜止和片面的方式開展,而需要一套系統(tǒng)的消除病根的“療法”處理,尋根探底以圖正本清源。
首先要厘清駐京辦的功能。駐京辦的主要功能之一是“跑部錢進”,不過據聞文件中要求撤銷的主要是地方職能部門、開發(fā)區(qū)管委會及縣區(qū)級的駐京辦,而“縣級單位的工作協(xié)調關系,主要集中在地市一級和省一級,其與中央各部委之間直接發(fā)生的關系并不多”。文件撤銷的范圍并未中“跑部錢進”的正鵠。
更何況即便要治理“跑部錢進’’滋生的腐敗,關鍵也不在于治“駐京辦”的標,而在于完善國家的公共投資管理體制和轉移支付制度,縮減官員個人在項目和資金分配上的自由裁量權,增加中央部委在項目和資源分配上的透明度和制度化水平,改善中央和地方在財權、財力和事權諸事項上的匹配結構。總之,沒有“財政轉移支付法”這樣的配套設施為前提而撤銷駐京辦,做的事情雖然沒錯,但順序上的錯誤仍可能導向事與愿違的結果。
駐京辦另一項功能是“在處置突發(fā)事件、維護首都穩(wěn)定方面發(fā)揮積極作用”。專門一點的術語叫“截訪”,理論依據是“誰家的孩子誰抱走”。截訪無論從經濟效益看還是從社會效益看,都是高成本、低收益的活動。根據中國社科院于建嶸教授的調查,一些駐京辦有的在北京自建賓館,有的則長年包租場所辦公。一些駐京辦通過信訪機關的關系及時了解上訪民眾信息進行攔截,就算訪民進入了信訪部門的登記處,也可以通過銷號來改變登記狀況,這些做法可能產生極壞的社會后果。借鑒瑞典等國的經驗,如設立獨立于行政部門的監(jiān)察專員制度,來依法糾正不當行政行為并保護公民利益、主動化解社會矛盾,可能是值得探索的道路。
駐京辦還有一項功能是為本地在京人員服務,聯絡鄉(xiāng)誼鄉(xiāng)情,扶助鄉(xiāng)親,提供某種針對本籍人員的公共服務,例如慰問本籍在京農民工等等。一些人認為這算駐京辦該辦的少有的正事兒,甚至其職能應向這個方向轉移。
如該功能確有必要,那么這一定意味著北京市本地政府的公共服務水平不足,或者存在嚴重的地域歧視,如此則癥結的根源也不在于駐京辦本身,而應當從北京市及其各區(qū)縣、街道入手解決。地方政府的公共服務職能延伸到北京來解決北京市當地政府職能之不善,不僅有越權之嫌,從效率上看也包含對公共資源的極大浪費。如果一些地方人民確有需要,不妨依舊時“同鄉(xiāng)會館”之例,由民間、行業(yè)自發(fā)解決。政府謹守行為的邊界,讓“政府的歸政府,民間的歸民間”而不越俎代庖,是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源有效配置的重要前提。
還有一項功能則應屬一種腐敗形式——有媒體報道稱:領導到了駐京辦就像皇帝到了行宮。地方官員及家屬通過駐京辦,花納稅人的錢享受無微不至的照顧,這恐怕是紀檢監(jiān)察部門應該關注的。
總之,不宜把駐京辦視為一種孤立的現象,不能把撤銷駐京辦作為一項孤立的行動和舉措。在完善的財政轉移支付法、監(jiān)察專員制度、標準化和無歧視的首都公共服務體制等一系列制度配套設施的前提之下,撤銷駐京辦恐怕才能真正做到“令行禁止”,不懼其變本加厲地“名亡實存”。
在完善的財政轉移支付法、監(jiān)察專員制度、標準化和無歧視的首都公共服務體制等一系列制度配套設施的前提之下,撤銷駐京辦恐怕才能真正做到“令行禁止”,不懼其變本加厲地“名亡實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