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8至1909年俄國考察隊在吐魯番的兩次考察概述

內容摘要：1898年克萊門茲(Klemenc，D.A.)率領的俄國考察隊在吐魯番地區的首次探險考察，開啟了西方人在該地區探險考察的先河。1909年，由奧登堡(oIdenburg S.F.)領導的俄國考察隊在吐魯番地區的第2次考察是俄國在該地區最大規模的考察，此次考察使俄國考察隊收集品的總量上升至僅次于德國。本文著重介紹有關這兩次考察的組織與考察經過，其中包括所到達的考古遺址和時間等一些基本情況。

關鍵詞：吐魯番；俄國考察隊；克萊門茲；奧登堡；艾爾米塔什博物館

中國分類號：K872文獻標識碼：A 文獻標編號：1000-4106(2010)01-0086-06

從1898年至1909年間，俄國人在吐魯番的考察共有兩次：一次是克萊門茲(1847-1914)領導的1898年的吐魯番考察，另一次是奧登堡(1863-1934)所領導的1909在吐魯番的考察。克萊門茲的考察是外國考察隊到吐魯番的第一次有組織、有目的的考察，他的考察隊到吐魯番的時間要比德國格倫威德爾(1856-1935)考察隊早5年，他的考察也為德國考察隊的考古調查確定了基本的框架(如，考古目標與遺址的選擇等)，同時，還為人類學和地理學研究提供了大量的有關人文地理方面的信息和資料。

有關克萊門茲在吐魯番的考察情況，除了大家比較熟悉的由克萊門茲用德文撰寫的《1898年俄羅斯皇家科學院吐魯番探險考察報告》，于考察后的第二年在圣彼得堡發表之外，還有兩篇用俄文發表的文章有助于我們了解克萊門茲考察的情況：一篇是1900年發表在俄羅斯皇家考古學會東方部會刊第12期，該學會對東土耳其斯坦的考察情況所作的概括總結報告中，該報告對克萊門茲1898年吐魯番考察的籌備和考察過程有較為詳細地描述；另一篇是由奧登堡撰寫的題為《1898年克萊門茲在吐魯番的考察》，對克萊門茲考察隊在吐魯番考察的時間和地點作了資料上的補充，并對考察的方法和成果做了評述。

奧登堡1909在吐魯番的考察情況的介紹，僅見于1914年在圣彼得堡發表的題為《1909-1910年俄羅斯第一次土耳其斯坦考察探險初步簡報》中，簡報包括了焉耆、吐魯番和庫車三個考察地點的內容，在吐魯番的考察情況見于簡報的第3章，該章節中對考察隊所到過的考古遺址有全面介紹，并附有一些收集品的圖片、考古現場照片以及測繪圖。除了這個簡報以外，還有一些零散的研究著述有所涉及，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參加過奧登堡考察隊的一位主要成員杜金·C.M.(1863-1929)在圣彼得堡《建筑藝術周刊》上連續發表的《中國土耳其斯坦建筑遺跡》一文，其中的關于《吐魯番綠洲》一節，用大量篇幅敘述了考察隊在吐魯番地區建筑遺址的考古發掘情況，同時還發表了一些考察隊在考察現場所繪制的建筑草圖以及他本人所拍攝的照片。此后奧登堡作為領隊又組織了1914 -1915年第2次俄羅斯土耳其斯坦考察隊的考察(即敦煌的考察)，之后，他在俄羅斯科學院作為院士長期承擔大量的行政工作直至去世，再加上他本人只是梵文方面的專家以及其他諸多原因，因此，1909-1910年新疆的考察成果并未能象格林威德爾和勒柯克那樣加以系統整理、研究并出版。

我們根據上面提到的俄文出版資料先簡要介紹一下俄國這兩次吐魯番考察的情況。

一 克萊門茲1898年在吐魯番的考察

1896年，俄國皇家地理學會收到了一個裝有中文、回鶻文和梵文手稿碎片的包裹。這些手稿殘片是由兩個俄國中亞考察家羅伯羅夫斯基·B.M.和科茲洛夫在吐魯番綠洲不同地點收集到的。1894至1895年間，他倆在中亞考察時，曾先后到過高昌和吐峪溝等遺址。這些用中文、回鶻文和梵文等幾種文字寫成的手稿引起了俄羅斯皇家地理學會秘書長戈力果理耶夫的極大關注和興趣，他請通曉梵文的奧登堡和回鶻文專家伊萬諾夫斯基·A.O.對手稿作了鑒定，并決定將這些手稿提交給俄羅斯皇家科學院的拉德洛夫·B.B.院士，同時，在科學院做了有關手稿的報告。

稍后，該學會的歷史哲學部選舉了一個由拉德洛夫和茲阿列曼·K.T.院士和羅贊·B.P.男爵組成的委員會，該委員會決定組織和派遣一個以人類學博物館館長克萊門茲為領隊的考察隊前往吐魯番地區進行為期不超過6個月的考察。考察目標將以高昌和吐峪溝古跡為重點，有可能還兼及吐魯番的其他遺址，為今后在這里的考察研究做一個基礎性的調查工作。

委員會為考察隊配備了攝影器材和各種測繪儀器，并籌集了總計3500盧布的考察經費，其中有400盧布出自一個叫普爾澤瓦勒斯基·E.的人，他曾得到過在準噶爾戈壁一帶捕獲的野馬，這次出資是想通過考察隊再次獲得這種野馬。考察隊為了得到這些所需的經費，除了完成規定的考察任務外，還要采集植物標本和設法搞到當地的野馬等等。吐魯番考察隊由三人組成：克萊門茲；他的妻子葉麗茲阿薇達·尼古拉葉芙娜·克萊門茲，她受皇家植物園委派負責收集植物標本；另一個考察隊成員是塔什干一所伊斯蘭中學優秀的突厥語教師安德烈耶夫·M.O.，他擔任考察隊的翻譯。

1898年5月中，他們從圣彼得堡啟程，經西伯利亞穿過蒙古和阿爾泰地區、準噶爾戈壁，沿著天山山麓腳下行進，一直到8月底他們才到達烏魯木齊。

9月5日，他們離開烏魯木齊前往吐魯番地區，9月9日，考察隊來到交河故城，從9日至14日，他們拍攝了城市建筑遺址的照片。15日至16日，他們考察了吐魯番老城、高昌古城、阿斯塔那和哈拉和卓古墓群，做了拍照并畫了一些建筑草圖。17日至18日，他們轉移到勝金口峽谷。19日，他們前往木頭溝(MypTyK)，參觀了柏孜克里克石窟，后來，又去了吐峪溝峽谷，直至26日離開。28日至29日，考察隊來到使力克甫村，參觀了這里的佛教建筑遺址。30日，他們來到柳中，10月1日，又去參觀了阿薩城堡遺址，2日，他們離開柳中返回吐峪溝和阿斯塔那古墓，用了較短的時間參觀了一些小的和不大知名的遺址，然后，他們離開吐魯番。17日，他們經達坂城去烏魯木齊，在烏市停留到28日，后返回俄國。

克萊門茲的吐魯番考察用了4個月，但是，他的大部分時間是花在旅行中了，在吐魯番停留的時間僅有一個多月，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探訪了吐魯番幾乎所有最重要的考古遺址，他們所到的重要遺址有：

交河故城遺址、雅爾湖石窟、雅爾湖附近峽谷中的墓葬洞窟、吐魯番老城、高昌古城遺址、阿斯塔那村的“太倉”塔樓、勝金口人口處的遺址、勝金口峽谷中的佛寺遺址(圖1)、木頭溝村附近的柏孜克里克石窟、吐峪溝峽谷中的佛寺遺址、使力克甫村的佛塔、連木沁峽谷中的佛教遺址、阿薩城附近的佛寺遺址。

此外，他們花較短的時間到過的一些小的不太知名的遺址有：

位于吐魯番北部的古魯查村附近小山谷中的一些很小的佛教的蘭若和石窟，如，薩西克布拉克和什班佛寺遺址；位于吐魯番東北部木頭溝一帶的小石窟，如，拜西哈爾、奇康湖(或稱“七泉湖”)。此外，還有吐魯番東面的連木沁附近峽谷中的一些小石窟等。

克萊門茲的吐魯番考察隊在雅爾湖、勝金口、木頭溝和吐峪溝等處參觀了近150個石窟。在考察的過程中，對洞窟或佛教的建筑做了編號，同時拍攝了大量的照片資料，并畫了佛寺石窟建筑的草圖以及一些洞窟壁畫的結構草圖(圖2)，這些資料在克萊門茲《1898年俄羅斯皇家科學院吐魯番探險考察報告》中已經有所反映。但是，根據奧登堡的《1898年克萊門茲在吐魯番的考察》一文中所提供的關于克萊門茲的吐魯番考察的信息可知，在克萊門茲考察隊所拍攝的照片中，由于照相機技術條件的限制，有相當多的照片拍攝得不太好而被棄置一邊，因此，出版的只是經過挑選的有限的一小部分。此外，考察隊所拍攝的照片、建筑測量草圖、壁畫線描圖、考察隊路線圖和地圖以及克萊門茲的考察旅行日記等等，所有這些資料均登記人冊，現絕大部分藏于艾米爾塔什博物館，其中有少部分照片資料保存在俄羅斯科學院東方學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現改名為俄羅斯科學院東方寫本研究所)。

克萊門茲考察隊還在所到之處，大肆割取壁畫，以至于連奧登堡都在抱怨他對當地的古代壁畫遺跡造成了永遠無法彌補的破壞。克萊門茲是第一個在吐魯番地區的寺院建筑中和石窟內整塊整塊地鋸下壁畫的歐洲人，在他之后還有格林威德爾、斯坦因和勒柯克。但是，他所犯下的錯誤不僅限于此，由于他的專業僅限于人類學方面，缺少有關歷史和語言學以及藝術考古學方面的必要常識，因此，他在割下壁畫時常常把壁畫上面的某一繪畫構圖中的形象與題記分開割取，使壁畫的題記與畫面變為彼此孤立的殘片，破壞了原有畫面與題記的完整性；也沒有對割下的殘片做分割順序的記錄和說明。此后這些收集品輾轉多處收藏機構，本不科學、完整的記錄資料又多有缺失，因此，對后來的復原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難。

1899年10月17日，在羅馬召開的第11次國際東方學代表大會上，克萊門茲向國際學術界公布了他在吐魯番綠洲的驚人發現和考察的情況，他的發現在短短幾年內，就引起了德、英、俄，日等國考察隊在這一地區考古探險的激烈角逐。

二 奧登堡領導的1909年吐魯番地區考察

1900年，俄羅斯考古學會做出了在塔里木盆地進行為期三年考察的決定，打算進行考察的地區包括和田、庫車和吐魯番以及天山南部的許多地方。克萊門茲制定了一個詳細的考察計劃。1904年3月22日，克萊門茲向俄羅斯中東亞協會介紹了這個計劃，同時表示，由于他需要為這個計劃籌集資金，所以，他本人不能親自參加考察隊工作，因此，他愿意推薦杜金·c.M.去吐魯番(杜金后來成為奧登堡領導的1909年吐魯番考察時的兩位主要隊員之一)，同時建議派別列佐夫斯基(1848-1912)去庫車。事實上，庫車的考察是在1905年11月2日至1906年2月6日，由別列佐夫斯基和他的兄弟尼古拉·別列佐夫斯基共同完成的。

1908年在皇宮舉辦了一個有關俄國在中國土爾其斯坦的考古探險所獲得的文物及資料的成果展，這個展覽促成了皇家決定再次為新的東土爾其斯坦考察撥專款，并組建了俄國東土爾其斯坦考察隊，準備進行為期兩年的考察。隊長由當時的俄羅斯科學院常任書記、副院士奧登堡擔任，隊員有：畫家兼攝影師杜金，負責臨摹與攝影；礦業工程師斯米爾諾夫負責測繪制圖；考古學家卡緬斯基承擔考古發掘工作，同時還邀請了在刻赤市博物館工作的別特連闊協助工作。但是，后來實際上，卡緬斯基和別特連闊二人沒能參加考察隊的工作，因為他們在前往烏魯木齊的途中因病提前返回俄國。

1909年2月11日，沙皇下詔令批準了這個計劃，并通過俄國駐中國新疆的領事館得到了清政府發給的工作許可證與簽證。

1909年6月6日，考察隊離開圣彼得堡，前往鄂木斯克，由此改乘船到達塞米巴拉金斯克州首府巴拉金斯克，在俄羅斯中東亞協會駐當地臨時代表處的幫助下，重新裝備了必需的物資，并雇請了一個翻譯侯侯，此人在中國哈密官府里任職。6月22日，至塔城，29日，奧登堡一行乘馬車離開塔城前往烏魯木齊，但是，途中由于遇到洪水和一種叫馬蠅的地方牲畜流行病而使行程受阻，因此.大約在7月下旬，他們才到達烏魯木齊。8月4日，考察隊從烏魯木齊出發前往焉耆，于28日到達，并在7個遺址開始了考察工作。

9月20日，考察隊從焉耆出發，29日抵達吐魯番。從到達后之日起直至11月15日離開，他們在這里的考察用了差不多一個半月的時間，他們按照克萊門茲和格倫威德爾標出的古代遺址，首先考察了距吐魯番最近的3個古代遺址：

交河故城(圖3)、吐魯番老城和高昌古城

接下去，他們考察的遺址有：

在阿斯塔那村的太倉塔樓(圖5)，吐魯番北部的古魯查、b.達里克

布拉克寺院遺址、84星相家圓窟、薩西克一布拉克石窟和什班地區、勝金口寺院遺址、柏孜克里克石窟，木頭溝村附近的石窟遺址如拜西哈爾石窟(此即為格林威德爾所謂的木頭溝“第2區”石窟和斯坦因所謂的“B區”)、霍札姆一布拉格石窟(圖6)(格倫威德爾所謂的木頭溝“第3區”石窟和斯坦因所謂的“C區”)以及一處很小的叫做“帕卡～布拉克”的遺址、七泉湖(康奇湖)石窟及吐峪溝、連木沁峽谷。同年11月15日，考察隊結束在吐魯番的工作，杜金和斯米爾諾夫離開哈拉和卓，返回俄國。奧登堡和翻譯侯侯一起前往庫車，途經焉耆和庫爾勒，于12月19日抵達，在那里一直工作到第二年(1910年)1月12日結束，返回俄國。

在此，我們應該特別指出的是，奧登堡所領導的吐魯番的考察，僅僅是俄國1909-1910第一次東土爾其斯坦考察的一個部分，因此，它并不是一次獨立的考察活動，他們在吐魯番停留的時間差不多有8周，實際的工作時間不到7周。

從1909年10月3日至11月12日，奧登堡考察隊對吐魯番各個遺址進行了細致的考察工作，他們對克萊門茲和格倫威德爾已經做過編號的石窟寺院遺址進行重新編號。如對高昌古城的z號寺院、H號建筑以及大寺院等遺址，對雅爾湖石窟的編號到第8窟。他們還作了大量的現場測繪和拍照工作，斯米爾諾夫繪制了有關考古建筑物和石窟洞窟的位置圖和平面測量圖；杜金除了負責拍照以外，還作了有關建筑的平面簡略草圖，并且用透明紙作了壁畫的線描圖，這為了解當時所存壁畫的情況，提供了珍貴的資料。

盡管他們的考察在地點的選擇和進行測量與拍攝工作上均受到了克萊門茲和格倫威德爾考察的影響，但是在他們的工作中，他們還是盡可能地對前面考察隊工作中出現的缺陷和錯誤予以補充和糾正。如他們在考察吐峪溝石窟時，對克萊門茲編號的第38號窟內的一處殘存壁畫作了重新拍照。對此處壁畫，克萊門茲在考察時，曾做過一個臨摹線描圖①，格倫威德爾后來考察時對此壁畫也曾用透明紙做過很細致的l臨摹。這個德國的美術考古家認為在這幅壁畫的構圖中，并不存在一種被克萊門茲判定的帶有圓環的公雞頭動物形象的圖案，這是克萊門茲的一種錯誤記憶。但是，奧登堡經過仔細辨識，加上杜金和斯米爾諾夫二人的確認，認為這個圖案中動物頭像不是公雞頭，而是野豬的頭像。因此，克萊門茲的錯誤僅僅是形象辨識上的錯誤，而這個形象還是存在的。再如，斯米爾諾夫所做的柏孜克里克石窟的平面測繪圖，與格林威德爾所作的還是有許多小的差別，對于研究者具有很高的參考價值。有關奧登堡考察隊在吐魯番的考察資料(如，斯米爾諾夫所做的建筑測量草圖、平面測繪圖，杜金所繪制壁畫線描圖及其旅行筆記以及奧登堡的發掘記錄和他作的考察隊的旅行日記等)，其中除了有一小部分整理發表之外，其余大部分均尚未公布，甚至沒有能整理出來，現均藏于艾米爾塔什博物館。

盡管奧登堡在原則上反對割取壁畫的做法，他對克萊門茲的這類做法頗有微詞，但是，他在考察的具體操作中，實際上也沒有恪守他的主張，同樣是割取了大量的壁畫，以至于使其考察的收獲品大大地多于克萊門茲考察隊。

克萊門茲和奧登堡考察隊1898到1909年在吐魯番地區獲得的收集品，均以寄送的方式分批運回圣彼得堡，幾經輾轉，從1930年后集中轉移至艾米爾塔什國家博物館，收藏于東方部中國館至今，有關收藏品的情況我已經在《敦煌吐魯番研究》第10卷上作了較詳細的介紹，在此不再贅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