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巴比第一場全球“戰略性的慈善活動”
慈善晚宴是巴比(沃倫·巴菲特和比爾·蓋茨)二人在中國舉辦的一場“戰略性的慈善活動”,他們希望通過全球第一場世界級的慈善游說,分享和推廣他們“慈善地球”的理念和精神,喚起中國富豪們乃至全社會的慈善意識與慈善行動。
可以說,人們對慈善事業的高度關注是市場經濟不斷發展的必然結果。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人們貧富差距加大,不同階層的利益關系和社會的協調發展需要通過財富均享來調節,對慈善事業的需求就突顯出來,需求引起關注。而汶川地震激發了我國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社會捐贈熱潮,全社會的慈善意識普遍加強,慈善活動和志愿服務日趨活躍。另外,各種富豪排行榜的窗口效應使富豪這個特殊人群越來越受關注。作為市場經濟的最大受益者,中國富豪急需用慈善行為來證明自己的社會價值。
這次媒體對蓋茨和巴菲特慈善晚宴的空前關注,除了因為巴比“世界超級富豪”的身份所帶來的足夠吸引力和全民對慈善事業的廣泛關注這個大背景之外,更重要的是兩位主角在國外倡導的“裸捐”在國內富豪和企業家中間引起的極大爭議。我們應當看到,對待這次巴比中國慈善晚宴,國內有兩種不同的態度,一種是持懷疑、排斥甚至否定的“民族主義慈善觀”,一種是持歡迎、贊美甚至全盤接受的“國際主義慈善觀”。其實這兩種態度都有失公正。慈善晚宴是把“雙刃劍”,既有正面效應,也可能有負面效應。慈善晚宴再次激活了中國人繼5·12汶川地震以來的慈善關注與慈善激情,有利于中國從“眼球慈善”轉變為“文化慈善”;同時,我們也要看到在慈善社會經濟制度環境、慈善文化傳統、慈善模式、企業和社會發展階段方面,中西方差異巨大。我們不能完全照搬蓋茨巴菲特所倡導的西方慈善模式,要理性和中道地看待這次慈善晚宴帶來的慈善國際化挑戰。
“慈有作為,善無大小”:中國慈善應回歸同情共感的人性基礎
慈有作為,善無大小。慈善不分階層,不是富人的專利。慈善無國界,人人皆可慈善。相比過去,今天的中國富豪們在捐贈數額和慈善方式上都有了很大改變。我們主張結果優于動機,不應過分關注慈善動機與“裸捐與否”。“裸捐精神”代表了中國傳統慈善觀念的最高層次,但目前還只是一些慈善先行者的事,它表明部分富豪的財富觀已發生改變,這是件好事。但每個人的境界不同,不能要求人人都“裸捐”。中國富豪將部分財產作為遺產轉移給自己的后代或親屬。既是父母愛孩子的自然流露,也可以讓子女在奮斗過程中少走一些不必要的彎路,實質上并沒有過錯。我們應該基于中國的本土思維而慈善,在肯定創造財富和增加就業也是當今中國慈善重要基礎和方式的同時,也應倡導超越血緣、地緣、親情做出的“裸捐”,以體現同情共感的普適關懷與人性基礎。
“慈善戰略”:中國慈善更應由簡單化升級到戰略化
巴比提出的“慈善地球”就是一種慈善戰略,中國是“慈善地球”戰略的第一站,下一站是印度。我認為中國慈善事業發展更應從戰略慈善的新思維和新高度明確提出“慈善中國”的國家慈善戰略。慈善戰略的基本要求是:厘清與現有慈善資源相稱的使命和愿景,制定在科學可靠依據基礎上的戰略,整合慈善資源以最大效率地實現目標,以及維持正確戰略航向的反饋。
企業同樣要明確提出慈善戰略。慈善戰略的理念對于企業家來說越來越重要。特別對于著眼于全球的企業,慈善戰略尤其重要。企業慈善戰略是整合企業核心競爭力和提升企業社會“名譽資本”的最有價值的方式和能力,而不是作為一種改善企業聲譽或者迎合各類利益相關者的公關游戲。中國富豪參與慈善的方式應由簡單化升級到戰略化,選擇最有價值和效力最大化的企業慈善戰略。
“樂善好施”:中國慈善呼喚善款善用的制度和方法
慈善事業是一種有組織的、民間的、專業的慈善活動體系,是社會保障體系和社會公益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通過慈善組織的專業化、制度化運作實現社會第三次分配的方式。只有發展“外在制度化”+“內在專業化”的戰略性慈善事業,才能真正創造有公信力和執行力的制度化、專業化和多元化的慈善方式。
慈善組織確保善款必能善用的公信力,是吸引慈善捐款的基本前提。而建立健全具有中國特色的慈善法制體系,才能在源頭上為善款得以善用提供強有力的制度保障。要使我國的慈善制度能夠有效地把社會各界的善心發揚出來,首先,要梳理現有慈善法律體系。總體來說,目前我國有關慈善的法規和政策并非一片空白,如已經出臺的《公益事業捐贈法》、《基金會管理條例》等在一定程度上對慈善事業發揮了積極的促進作用,但現行制度存在兩大問題:一是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民間基金會和慈善組織的成立和發展;二是有關免稅等政策制度沒有為民間慈善劃定鼓勵框架。其次,要積極推動和完善我國的慈善立法工作。大力推動《慈善法》及遺產稅、贈與稅、繼承稅政策的制定,為捐贈者提供法規健全的政策環境。當然,《慈善法》作為慈善事業的根本大法,并不應該草率出臺,稍有瑕疵可能會帶來更多的負面影響。再次,法律制度不僅為民間慈善劃定鼓勵框架,還應提供監督和懲罰的重要職能。個人和團體可以放心地將錢捐給民間慈善組織,民間組織要確保捐贈者不會受到欺騙,否則以慈善之名行騙,就要受到法律制度的懲罰。最后,要解決好慈善制度執行力的問題。公益性捐贈可減免納稅早已在相關法律法規中明確,但在一些地方卻遭遇了執行難的困窘。
確保善款必能善用的執行力,是中國慈善事業發展的內生性動力源泉。慈善事業是指建立在社會捐贈基礎上的社會救濟事業,企業家和慈善家們的捐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有非常龐大的、專業的、高效的慈善組織。慈善事業能夠作為一個行業來運作,其原因就在于慈善事業的發展需要更多從民間成長起來的健全的慈善組織為依托,需要更多的熟悉非營利性組織管理、戰略管理和項目管理經驗等專業知識的人才從事慈善事業。專業化則要求首先應該培育科學化的慈善行業鏈條,其次必須大力發展高度自治、具有公信力的專業性慈善組織,最后必須大力培養慈善領域的專業化高素質人才,增加慈善領域專業化的人力資源供給。專業化是實現慈善事業又好又快發展的必經之路。
“慈善中國”:中國慈善事業只能走第三條道路
慈善作為超越國家、民族、階層的博愛訴求屬于普世倫理的范疇,它根源于共通的人性及其價值需要。慈善就其一般性意義而言,是超越自身的特殊性而走向對于他人,特別是弱勢之人的生存和命運的一種關切。人們無法否認這一道德現象的普遍性,即使某人自己不欣賞慈善精神,但他本人也并不希望自己身處逆境而無人問津。
慈善觀念的問題本質上是“捐還是不捐”的問題,中國從傳統到現代對此問題似乎沒有什么疑問。我們的文化傳統中儒釋道都主張捐,并且都有自己的實踐模式。中國傳統慈善觀念有三個層次。最高層次就是“裸捐”,其次是“扶危濟困”的“濟世精神”,最后才是因于各種觀念的“功德捐”。
現在問題是,傳統文化中儒釋道有那么多倡導“裸捐”的思想,為什么我們今天卻單單把“裸捐”的桂冠給了蓋茨和巴菲特先生呢?原來,我們文化中只有“倡導者”,卻缺乏“實踐者”。傳統文化中一方面提倡“裸捐精神”,但另一方面也存在著許多抑制“裸捐”的因素。傳統社會是一個倫理關聯的社會,即使捐也主要是從血緣親情倫理開始。傳統專制時代是一個“想裸捐都不能夠”的時代。
中西方在慈善原點上毫無疑問是相同的,但是在實現方式和途徑上卻有很大的差別。西方更多的是基于宗教信仰的個人捐贈,而中國更多的是在大災難面前所激發的那種“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共同救助,且政府動員是一個主要的推動力。
更重要的是,在慈善發展理論上,美國慈善是源于管理者內在沖動、并能兼容社會和股東利益的潛在工具性企業慈善行為,并逐步分化成為公益型市場營銷和競爭環境導向型慈善行為兩種策略性慈善行為。
在慈善實踐活動中,美國慈善開展慈善的模式主要有以下幾點特色:(1)精心挑選與企業商業項目具有直接或者間接關系的慈善或公益項目:(2)充分發揮自身的資源優勢,不僅有利于提高慈善活動的效率,更能充分調動員工、供應商、顧客以及政府官員投身于公益事業的積極性:(3)充分利用各種渠道宣傳慈善活動;(4)建立與其他捐贈者溝通的交流機制:(5)策略性企業慈善行為決策與市場營銷、售后服務、技術創新以及企業各地區分部的行動協調一致。
互惠型慈善事業是經濟與和諧社會建設的重要基礎。但互惠型慈善事業在中國發展嚴重不足,現行的中國慈善模式,社會慈善資本整合低效,“被慈善”問題突出,越位、錯位、失位現象叢生;另一種是以社區慈善和宗教慈善為基礎的美國慈善模式。
中國式GDP崇拜制度忽視甚至犧牲社會公平,追求經濟增長至上,導致了一種物本取向的、不均衡的發展。在中國轉型和全球化轉型的雙重轉型背景下,中國慈善事業發展既不能重復現行的中國慈善模式,也不能照搬美國模式,而要走第三條道路:政府自上而下(top-down)管理與社會自下而上(bottom-up)參與相結合的慈善事業發展道路。一方面,政府要制定和完善中國特色的慈善法律制度和政策體系,不僅為民間慈善劃定激勵框架,而且履行監督和懲罰的重要職能;另一方面,民間慈善機構在慈善活動中應承擔起政府難以替代的應有角色,提高公民參與慈善事業的積極性,著力塑造樂善好施的社會氛圍,形成感恩的慈善文化,使得社會中普遍樹立起對私有財產的尊重,對捐贈者個人意愿的尊重,對企業家慈善抉擇的尊重,推動草根慈善的成長和公民社會的形成,最終形成物質捐贈與精神捐贈、體力捐贈與智慧捐贈、應急捐贈與常態捐贈、民族捐贈與國際捐贈相結合的多元化慈善格局。讓慈善成為一種人人向善的力量,成為第三次社會財富分配的有效機制,創造出具有中國經驗的慈善中國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