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麥的故事顯現的溫情,他的不愿嘲弄靈感以及無論如何都堅持每個人都值得個別觀察,使他成為電影史上最具同情心的人道主義者
當戈達爾在1950年認識侯麥時,他正在辦自己的影迷刊物《電影公報》,成為一個有影響的影評人。因為侯麥比戈達爾、特呂弗、里維特這些人大上10歲,他被親切地稱為“Big Momo”。這位“大莫莫”常用薪水來供這批當時游手好閑的年輕人、日后的新浪潮旗手們去看電影,但是要他們每次出示地鐵票、火車票甚至雜貨鋪的賬單,他只給他們必需的錢。
在安德烈#12539;巴贊死后,侯麥成為他的繼承者。侯麥說,“我們不應該害怕現代化……但應該知道如何對抗潮流”。這兩句話可以看作他一生中電影創作的信條。1969年,侯麥拍攝了“道德的故事”中的另一部長片《慕德家的一夜》,這是他的作品第一次獲得成功。自此,他正式開始了長達40年討論人類身體和精神兩難困境的“親密電影”的創作生涯。侯麥的“道德的故事”一拍就是6部,之后的“喜劇與諺語”同樣是六部,再之后的“四季的故事”是4部。他把反復拍同一題材視為一種意念,如果拍1次觀眾不能理解,那就拍6次給他們看。
1981年,侯麥的《飛行員的妻子》上映,揭開了“喜劇與諺語系列”的序幕。這部電影讓法國電影界為之一驚,這部電影是由16毫米膠片拍攝,經過放大之后顯得“粗制濫造”,但同時它又顯得新鮮、迷人、透出自由的作者氣息,侯麥稱“35毫米的影片規格太精確,缺乏早期彩色電影的魅力”。另一方面,他由此得以控制自己的劇組規模和制作成本,于是總是有傳聞說他帶著兩三個人坐地鐵去拍戲。這樣的好處是,他既保持了個人創作的最大自由,又保證他能獲得下一部電影創作的資金來源……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教授模樣的人和他身邊年輕的女人拿著小攝像機。《巴黎的約會》中的許多鏡頭甚至是這樣完成的:女攝影師 Diane Baratier坐在輪椅上(自制的移動攝影車),侯麥推著她。——這大概就是一副標準的“晚年侯麥的肖像”,一個真正的電影作者的肖像。
侯麥一生的電影主題都是討論男女情愛的“道德”,這里的“道德”是指喜歡公開分析自己行為動機的人,侯麥的主人公們想的總比做的多。他的電影早在1973年的《畫面與音響》的一次訪談里就有自行定論:“與其說是行動的電影,毋寧說是思想的電影”。他的電影多數是中景鏡頭,運動和調度幅度盡可能地小、幾乎不用深焦鏡頭,一切猶如生活當中我們的眼睛所發現的細微之美。侯麥拍片有著嚴謹的計劃,他的攝影師回憶說:“他可以一年前去外景地種玫瑰,開拍時有花的背景;他能夠準確規劃好未來場景及天氣預測,要雪有雪要雨有雨,一天不差。”也有傳聞說他為了開拍的場景有圣誕氣氛,將《慕德家的一夜》推遲一年拍攝。侯麥使用的演員都不是明星,在正式拍攝前他會進行大量的排練,直到在鏡頭前可以獲得最自然的表演效果。而無休止的對白(大多是對愛情、倫理、信仰和美的討論)是侯麥電影的最重要特征。早在1948年,作為影評人的侯麥就認為有聲電影以來,對白仍然只是聲音,而并未成為電影語言的一部分,他呼吁“用一種富于原創性的方法來彌補對話的缺席”。侯麥電影里的對白是和剪輯、調度、機位一樣重要的電影語言元素,如果僅因此而用“文學性”來描述是不夠的。
除了這些風格之外,侯麥為何擁有一批忠實的觀眾?也許英國的評論家杰夫#12539;安德魯說的最容易理解:“侯麥的故事顯現的溫情,他的不愿嘲弄靈感以及無論如何都堅持每個人都值得個別觀察,使他成為電影史上最具同情心的人道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