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現之
蘇教版語文三(上)《習作1》是一次“自由寫作”練習。在批閱過的約八成習作中,有十多位學生寫了“過生日”,并且在寫生日禮物和水果時,其語言表達都跟如下兩句相似:
A.爸爸送給我一頂帽子,媽媽送給我一個芭比娃娃,奶奶送給我一個音樂盒。(周子楊)
B.媽媽還給我買了椰子和馬奶子葡萄。(劉梓涵)
他們只道出了禮物和水果的名稱,而沒有對其色彩、形狀、味道等進行描繪,讀起來干巴巴的。當然,學生在寫作之初,能夠通順、清楚地把內心的意思表達出來已經很達標了。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教師無需將學生的語言表達導向“具體”、“生動”!
繼續批改余下的習作,終于有一個驚喜的發現:
媽媽給我買了一個大蛋糕,圓圓的,上面有我最愛吃的水果:紅紅的草莓,黃黃的菠蘿……吃一口,甜到了心里。(呂蘇寧)
瞧,呂蘇寧同學不僅告訴大家“媽媽”給她買了一個蛋糕,上面有草莓、菠蘿,還描寫了蛋糕的形狀——“圓圓的”,草莓、菠蘿的顏色——“紅紅的”、“黃黃的”,蛋糕的滋味——“吃一口,甜到了心里”,這就比周子楊和劉梓涵等同學的語言具體、生動了吧?
評講課上,我把這句話抄在黑板上,帶領全班同學細細欣賞了一番,并大張旗鼓地表揚了呂蘇寧同學。沒想到,在完成《習作2》時(《習作2》內容是:自我介紹),許多學生寫出了類似的語句,現擇要列舉如下:
1.我喜歡吃紫紅色的荔枝和紅瓤子的大西瓜,吃一口,甜到了心里。
2.我喜歡吃紅通通的蘋果和黃燦燦的桔子。
3.我喜歡喵喵叫的小貓、耳朵長長的小白兔和愛吃香蕉的金絲猴。
4.我們來到動物園,看到了獸中之王老虎、長鼻子的大象,還有長著土黃色鬃毛的獅子。
他們顯然借鑒了呂蘇寧同學那句話的寫法。如果說前四句模仿得還比較機械的話,那么后五句則有了變化——他們將這種寫法遷移運用了。
欣然探之
“同伴語言”的榜樣作用真有這么神奇嗎?我特意安排了一次即興習作:我班學生從沒去過多媒體教室,當我宣布要帶他們去那兒上課時,個個欣喜若狂。但是,當我將他們帶到多媒體教室門前時,發現另一個班的學生已經“捷足先登”了,我只好叫他們返回教室,學生們一下子都蔫了。我隨即指導他們把這件事寫下來。
在巡視過程中,我著重查看了描寫心情的有關語句,發現絕大多數學生都是直白地說“我高興得跳起來”、“我真掃興”、“我非常失望”,平淡無味。只有一句話讓我眼前一亮:
張老師說:“回教室,明天再來吧!”聽了這句話,我心里像剛點燃的蠟燭突然被風吹滅了一樣,一下子涼了。(周穎)
周穎同學用一個十分形象、恰當的比喻,真切地寫出了自己由“欣喜若狂”到 “大失所望”的心情變化。待學生起草完畢,我帶領學生賞評了幾篇“佳作”和周穎同學的這句話,然后讓學生們修改草稿。
批改完這次習作,我專門作了統計,發現九成學生借鑒了周穎那句話的寫法。我把這些語句摘錄下來,根據借鑒“水平”的差異,分為四組,再按每組句子在摘錄總數中所占的比例,擇要實錄如下:
A組
1.這時,我心里像剛點燃的蠟燭被風吹滅了一樣。
2.張老師帶我們轉了一圈又回來了,我很掃興,就像一支蠟燭剛點燃又被吹滅了。
B組
1.我聽了那位老師的話,心中的一團火好像被一盆水一下子潑滅了。
2.我們興高采烈地來到多媒體教室門前,只見里面已經有學生在上課了,老師只好帶我們返回班級,我感到內心那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突然被一陣大雨澆滅了。
C組
1.可我們連多媒體教室的門也沒進就回來了,我心里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2.教室里靜得出奇,每個同學好像都在期待,期待著老師下節課再帶我們去多媒體教室上課,可老師沒有,我心里別提多難受了,比壓著一座大山還重。
D組
1.張老師正準備帶我們到另一個多媒體教室去,但一位女教師說:“對不起,鑰匙被主任帶走了。”當時,我好像一下子被打進了十八層地獄。
2.見沒希望了,張老師只好帶我們回教室,我感到就像自己心愛的玩具突然間被別人搶走了一樣,難過極了。
跟周穎同學的那句話比較一下就會發現:A組學生采用了“拿來主義”的方法,幾乎是照錄原句;B組有了一些變化,由“蠟燭”變成了“一團火”,由“吹滅”變成了被“水潑滅”或“大雨澆滅”;C組句子有了更大的變化,既不是“蠟燭”也不是“一團火”,變成了“一塊大石頭”或“一座大山”壓在心里,與前面兩組句子相比,發生了本質變化;而D組句子都是非常精彩的創新!雖然“創新”的比例還不高,多數學生模仿的痕跡還很明顯,但是,透過這些語句,我們分明看到了這些學生在“語言之途”蹣跚學步的身影。盡管他們暫時還走得有些踉蹌甚至隨時可能會摔倒,但是他們畢竟勇敢地邁開了嘗試的腳步,這是彌足珍貴的!只要堅持不懈地走,他們一定會越走越穩健!
毅然踐之
實驗表明,“同伴”習作中的“精彩表達”對發展、優化其他學生的習作語言的確具有奇妙的作用。為了讓更多學生的“習作妙語”得以交流,我除了在評講課上帶領學生認真賞評最“精彩”的習作語言之外,還專門印發了“妙語集錦活頁”。每次習作批閱之后,以小組為單位,讓每位學生將我在其習作中畫出的“優美語句”抄在活頁上,并署上各自姓名,然后由組長分散張貼在教室內的指定位置。課間,學生們這一群、那一簇,圍著“妙語集錦”興致勃勃地品評、討論、摘抄。經過兩年實踐,我深刻感受到,同伴習作中的“優美語句”比從課外讀物中摘抄的精彩語句,更容易被學生借鑒、吸收、活用:
第一,前者給學生們以親切、鮮活之感,后者則因學生們對相關作者不了解、不熟悉產生陌生感,自然會降低學習、借鑒的熱情。
第二,同一個班級,同一次習作,同樣的寫作要求,相似(甚至是相同)的寫作材料,不同的語言表達,學生們更容易在比較中領悟同伴習作中“優美語句”的妙處,內化、吸收的效果當然更好。而從課外讀物中摘抄的精彩語句,顯然就不具備這樣的針對性。
第三,同伴之間的習作語言水平有差異,但大多比較接近。在欣賞同伴習作中的“優美語句”時,學生們常會產生一種不服氣的心理:有什么了不起,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這種不甘落后的心理會推動他們去模仿、創新,并且較容易取得成功。而從課外讀物中摘抄的精彩語句(很多來自名家名篇),由于遠遠超出了學生“當下”語言表達水平,會讓他們產生“妙”不可及之感。盡管小學生見賢思齊、爭強好勝之心較強,但是,當其水平與“賢者”差距太大時,他們就會本能地退縮。
第四,展評同伴習作中的“優美語句”,能讓絕大多數學生獲得寫作的成就感,由此激發的成就動機,會進一步促使他們在以后的習作中更加重視錘煉語言,寫出更多精彩的語句。而展評課外精彩語句摘抄則無此效果。
著名語文特級教師崔琪指出:“同伴之間的影響更有滲透力和震撼力。”著名作文教學研究專家張化萬老師在談到習作教學的有效性問題時指出:“我們不僅要發揮教師的教育作用,同時要十分重視同伴之間的相互影響。”令人遺憾的是,我們在發展學生“習作語言”時,常常舍近求遠,把目光盯在課外閱讀積累上,沒有充分發揮“同伴”精彩習作語言的相互影響作用。為提高習作“語言”訓練的有效性,我們要“遠”“近”兼顧,“燈下黑”的現象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